季秋

　　第二天的太阳是躲在乌云里面的，温度很低，他们都睡的很久，似乎，醒来是一种需要很久很久的时间来完成的事情。

　　一个城市的不幸经历，经由一个四季不变的气候酝酿而成。

　　一群人因为同样的目的向着不同的方向走去，便形成了这个城市特有的拥挤，偶尔有人想要穿过这厚厚的人墙想要到达相反的方向，却反而被人潮拥挤着向来时的方向挤去。大街上许许多多的车，公车，出租，私家车，电动车，私家车，喧闹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即使是他们睡在如此偏离市中心的地方，仍旧可以听得见吵闹。

　　他们，就是在这个时候醒来的，继续着他们的故事。

　　汽运站的空气大概是这个城市最差的吧，没有一丝风，因为尾气太多，她不得不一直掩着口鼻，屏住呼吸，她在生活上总是显得笨拙，所以，买票还有一切，都是他在忙。

　　她说：“季，如果没有你，我大抵，是不能回来的。”这句话说得太明白了，所以，他知道自己在她的生命中，终于成为了一个特别而必须的存在。

　　下午两点，客运站。

　　所有人都行色匆匆，刚到的，要离开的，有拖着行李的，有挎着包的。

　　秋在候车室透过玻璃看着他们，墙壁上大大的时钟，时针停在阿拉伯数字2和3之间，分钟偶尔动一下，秒针因为时间太久不知所踪，这时钟很久很久了，至少，秋离开的时候它就已经在这里了，那时候，至少还看得见秒针，还有它表面涂着的红漆。

　　旁边的男子不知道是有意无意，秋觉得别人在挤着自己，所以下意识地往一边挪了挪，季不在，去了旁边的小店去买水，还有晕车药。

　　离他们要做的那班车还有半个小时，秋不知道要做些什么来打发时间，旁边的男子仍旧挤着自己，秋感到不舒服，却不说什么，起身去寻找季。

　　算不得是寻找，季就在那家小店，自己向左转过90°，直视前方的地方就是了，季就在最靠近收银台的地方，仔细看着手中的小零食。秋双手插兜，却突然发现衣服有些问题，上面明显有着被刀割过的痕迹，无奈而明了地笑了笑，她便向季走去，近了才看见季手中的东西，酸酸甜甜的果脯，味道和自己经常吃的嘉应子很像，北方很难见到嘉应子，但是却有这种食物，自己在南方的时候就经常会买嘉应子来吃，她不怕酸，尤其是胃口不好的时候更是喜欢吃这些，想起自己是已经好几天没有吃饭了，她看着他，因为他的体贴感到温暖。

　　她一直看着他，目光里面有着以往没有的专注和喜欢，这样的目光打扰了他的专注，令他回过头来。他们四目相对，目光里面的感情却是一样的，他并非偶然想要这样对她好，他是因为喜欢她才如此做的。

　　时间因为某些原因而静止，同时却又是飞快的，客车马上要开走了，他们必须上车了。

　　季拿着他们简单的行李，牵着秋的手一同检票，上车，找到位置坐好。

　　秋吃过药之后一直是浑浑噩噩的，半梦半醒中，她好像一直靠在季的肩膀上，似乎这样真的纾解了她晕车的痛楚，耳际是自己一直喜欢的声音，季在这个时候，就像是自己在溺水的时候唯一的解救，她只能依附着他。

　　她的眼睛一直处于半闭半睁的状态，目光迷茫而疲惫，他想，这大抵是因为她吃过药的缘故罢。

　　他看着她，她却是不知看向何处的。

　　窗外的天气渐渐好了起来，有些阳光透过细小的缝隙闪了进来，似乎刚好晃了她的眼睛。她皱着眉头，眼睛紧紧眨了一下然后又睁得大大的，眉头却是没有舒展。他吩咐她闭上眼睛，就像是看不见阳光一样。

　　她照着做了，就像是听话的小孩一样，她紧紧闭着眼睛，眉头的皱褶也少了许多，然后，她又睁开了眼睛，看着他的眼睛，她说：“我一闭上眼睛，就会去到另一个世界，成为另一个人。”

　　他忽然想起她总是在一觉醒来之后久久发呆，似乎神游到另一个世界一样，那时候，她总是跟他半是玩笑半是认真的说自己在想另一个世界里面的自己。

　　他是真的觉得秋是不一样的，秋却解释说自己只不过是比别人多了些精神疾病而已。秋比自己更加的理智，至少，没有像自己一样，在知道死亡之后就坐以待毙等着消亡。

　　秋说，最起码，人终究要自然死去，不是急切地奔赴。

　　那种不壮烈的死亡不能奔赴，就像是现在，某些该去的地方不能称之为回归。

　　是的，光走了，可是，她睡不着了。她在一瞬间觉得，这光是没有来过的，但是，它确实实实在在存在的，虽然此刻的自己看不见它，但是，它的存在却仍旧在的，或许在某个车窗上，又或者，在另一个人的脸上。

　　车上面是一片让人感到焦躁的沉寂，封闭的空间让她觉得这就像是一个牢笼一般，原则上，“拥挤”这样一个令人烦躁的词语，在牢笼上是用不得的，可是，在现在，就在他们呆着的这个空间，拥挤是最合适不过的形容词了，此刻谁都顾不得原则上这样的车再挤下去就会变成地狱，但是，却没有任何人抱怨。

　　他们听着所有人的呼吸，紊乱而复杂，氧气与二氧化碳正在汇合，距离也渐渐变短，他们很想知道现在的自己到底在哪里，可惜，他们什么都不知道。偶尔会有来往的汽车的鸣笛声，隐隐看到某些路标还有大幅的广告牌。

　　她随口说了一个名词，他没有听过的名词，像是地名，更像是人名，他没有听清楚，却也不去追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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