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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 中宵
离了蓬莱岛,借遁法向汜水关奔去。云雾中,下界的一切仿佛隔着一道帘帐,给人一种虚幻的错觉。
尘世有那般狼烟四起,尸横遍地的战场。
九重天上有曾经匆匆一瞥的的琼楼玉阁。
到底哪个,才是真实的世界……
我……到底属于哪里……
略微出神的时候,左臂上隐隐的疼痛偶尔会提醒我那道刀痕的存在。还好,毒气至今没有蔓延的迹象,我对自己的修行也算满意。
不觉路程已经过半,身后却突然传来分云破雾的声音,随即是一声怒骂:
“杨戬!你好大狗胆,竟敢哄骗于我!”
细辨耳后风声,斜身避过兵器;定睛细看,来的果然是余元。他本来蟹青色的面孔涨得通红,那掺杂的颜色甚是古怪。
“师父说的哪里话,杨戬身在周营,弟子乃是余化,师父不认得了?”三尖刀变作的画戟挡开宝剑,铿锵作响。
余元如同遭了奇耻大辱般,话也不说一句,一径挥剑进逼。
剑法倒也不错——只是我哪有闲心在这里拆招。何况这老道士能炼出那般恶毒的法宝传给徒弟,自家还不知会使出怎样绝子绝孙的招数来。
如此,莫怪我手下狠些……
一道白光,哮天犬悄无声息地腾在空中,直扑余元的头颈。
究竟咬得甚么样子,也顾不得瞧他——听那声音,大约是四两皮肉,半幅袍服,说不定还有□□根胡须罢。
“你……待我回岛上取了宝物,便来寻你!”
——好蠢才,还怕我不晓得防备他,特特的说与我知道么。
若不是落到平川之前想起来要变回原形,只怕早就挨上辕门外军校的刀枪弓箭。
杨戬,你今天果然是有些慌了不成?……
“师叔,弟子取得解药在此!”
踏进帐门的一瞬间这句话已经出口,似乎是怕说迟了一刻,就真的晚了一般。
……
陈医官刚刚接过丹药往后营去,门外来报:“启元帅,敌将余化又来叫阵,口出狂言说,莫要都忙着办丧事,且教有姓名的大将出来见他。”
“师叔,如今略无顾忌,弟子请令出马,提敌将首级来见!”
“你的刀伤无碍么?”
“师叔放心,也不过蚊叮虫咬一般。”
师叔没再说甚么,一旁的郑伦倒哼了两声,只差没哼出他那招牌的两道白光来。
“你……你是杨戬?……”
“早上还战过一场的,这会儿就不记得了?”
余化眼中露出惊恐之色,但仍然催动坐骑,全力拚杀。
面对一个对你是人是鬼惊疑不定的敌将,交战起来甚是有趣;尤其是他几次想要圈开金睛兽动用法宝,却又终于犹疑着没有出手的模样,当真好笑。
本来要将他逼到力竭势衰再斩杀的,结果四十回合不到,就被半空中挟着风雷之声挥下的黄金棍搅了局。
余化见是雷震子,真魂几乎冒了出来,拨转兽头就要败阵。
——也罢,早晚都是一样。
肋下一刀,天灵一棍,这厮该是死得知足了,这几年来也少有哪员上将得享这样的好招待罢。
“末将等拜谢杨将军活命之德,恩同再造,没齿难忘……”
你们俩商量好了不成,一左一右跪拜下来——这是搭台唱戏么?
果然——两边还有几个忍着笑看戏的。
师叔非但不给我解围,还在旁边不紧不慢地作批注:“你也不必谦逊,本来是该拜的,这一趟可不是轻易做得来的事。”
二更时分,我在帐中独自运功调息。
如果没有差事的话,十天之后,大概就能完全复原。
然则看这阵势,三四天之内还要离开大营,而且这次是走新的粮道,就算没有甚么事故,也要多费心力。
那么,还要二十天?一个月?……至多不过一个月罢。
如果陈医官知道我现在想什么,肯定会把手里竹简一卷,当头敲下来:“就把你狂的!拿自家的好歹不当一回事,还拉我老头子帮你扯谎。”
狂就狂罢,自小儿如此,也不是才狂了一天两天的。
只是如今有人比我还狂些,我倒教他衬得不显了。
——也奇怪,那家伙自从散了帐,也没正眼看我一眼,自家便走了,我倒还在这里想他。
“杨师兄,这般早晚,冒昧打扰了。”
了不得,想他也罢了,居然召将飞符还没发,就把人拘来了?
只是……今天这人越看越有些奇怪,尤其是灯下那似有似无的笑。
“本来正要去你那边。”我起身让座。——奇怪,几时变成待客的礼数了。
“不敢。道谢都是要上门的,哪有反让恩人过去的道理。”
“不是在中军帐‘道谢’过了么,甚么大事,值得这般讲究。”
“自然要讲究。我方才思来想去,只是那般‘道谢’,仿佛有些不够。”
不妙,这小鬼头又要起甚么主意作弄人了么……
“也不必拣甚么吉日,就是今天了,闭了眼,接我谢礼就是。”
我本来很想退半步抽佩剑的,然后大喝一声你是甚么妖孽敢上他的身。
可是对面的人这会儿倒不笑了,眼光也撇在一旁,正像……那日答应我“容我想想再说”的神色。
——罢了,难道我还怕了你。
唇上传来微凉的触感,一时整个人仿佛被钉在了原地。
接着,有什么柔软的东西入侵进来。
下意识地抬手,胳膊却被霸道地钳制住。
好啊,居然真使气力……
那么,且不和你较量这个了。
——免得辜负了你的“谢礼”。
就在我的舌端刚刚依照意志开始回应的时候……
终究还是上当了。
一颗圆圆的什么东西,被他准确地递进了我的咽喉里。
下一刻,我的客人好整以暇地坐在客位的椅子上,抱着胳膊,以旗开得胜的神态对我笑笑:
“势不得已,手段是特别了些,见谅罢,将军也不要想得太多了。”
“你……这算什么!”臂上的刀伤在逐渐愈合,寒毒带来的压迫感也慢慢散去,一股无名火却倏然升上来。
“你也别以为自己都占着理罢!”他坐直了身子,双眉一挑,“这专为解毒炼化的丹药,哪个不是一颗有一颗的功用?我和雷震子谁是天残地缺不成,要一粒半的?”
“谁说过甚么一粒半了?我既然用不着,就留下一颗又如何了?”
“果真用不着么?”
“……。”
“中军帐里你拉我起来时,我还试探不来么……”他的语气明显缓和下来,“就算你比我们都强许多,总要调理二十天罢……”
“那又如何……陈医官也是想得多了,这样事也告诉你们。”
“哦,我们不够资格知道的?”
“这……”
“将军是头运督粮官,若是将军没有十成的精神气力,耽误了军务大事,可怪到谁头上去?”
……师叔若是听你一本正经地说出这么一句话来,定然要拿过金钱占上一课,看看是不是有异事了。
“我说这点伤耽误不了军务大事,你们不信也罢了。”
条案上的茶杯被他捏得作响起来。
“……今日蓬莱岛走这一趟,你心下想着甚么呢?”
怎么没头没脑地来这么一句。
“我想……明知道人家是带了宝物出山寻晦气来的,还偏偏要当先迎上去——日后这样的人,不救也罢了。”
“既然这样还要救么?”
“谁让我看不得他受那样苦楚……”
“这就是了。——我也看不得……有人自负本事过人,放着解药不用,倒耗费自家的修行去……”
“果然是孩子话……这和性命之忧,到底不同罢。”
“你喜欢辩驳,就由着你罢了。”他一下子站起来,往外就走。
“等下!——说清楚了再走。”
他转身侧对着我,声音有点奇怪:
“有什么不清楚的……我……我舍不得,好了罢。”
我很想笑,却担心笑出来就要当场挨上一拳,只能站起来拉住他:
“可是……你做出这样霸道事来,可没跟雷震子说过罢;好歹那解药给是两个人的,你未免擅专了。”
“你还做梦罢。我刚刚和他争竞了半晌才来。若是由着他给你‘送’药,可就没有这么便宜了,真正少不得动起武来。”
我终于憋不住笑出来:“便宜么……果然是‘便宜’了。”
——那么,如今便由着我再占个便宜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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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用pia了……某月很有自觉地蹲墙角ing……
早就说了不会写感情戏,更加不会写豆腐……飚泪o>_最近写文的状态不好,反省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