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来的从前

　　“落花有意，流水太无情。有缘相遇，擦身又分离……”
　　沈恪是被电话的日程提醒铃声吵醒的。第一次邂逅浅的那天晚上，沈恪就下了《错误的相遇》做手机的各种铃声。他敲敲隐隐作痛的脑袋，拿起电话。
　　“浅。九北公园。”
　　沈恪登时一个激灵，这才想起半个多月前与浅的约定。再看看手机上的时间，已然十六时一刻。他匆忙起身，才发现自己身处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沈恪忽然想起昨天晚上的事情——

　　“……以为你就是我的天堂
　　以为从此不再受伤
　　以为你手心有我幸福的光芒
　　我却依然流浪
　　流浪在自己拥有的天堂”
　　《在天堂流浪》是沈恪新写的曲子，依然是Alia为他填的词。最后一个音节自他唇齿间吐出，换来的是一阵极热烈的掌声。沈恪微笑向观众鞠躬致意，然后转身向后台走去。刚进后台，却被燕白伸手拦住了去路。
　　“有事么？”沈恪道。
　　“嗯。”燕白笑了笑，“沈恪，一会去一下对面的Black Fire，二层。城城在等你。”
　　“我还有事。”他下意识的回绝道。
　　“我只负责传话，去不去是你的事。不过——”她将双臂交叉抱在胸前，道：“城城说，今天她会一直等你，直到你出现。”话罢，抬头对沈恪笑笑，转身走出了他的视线。
　　这里的酒吧不同于兰桂坊或者三里屯的，且又不在市中心，所以这个时间已没有什么人。沈恪踏着木楼梯上到二楼，一眼就看到城城坐在那，穿着一件外装长款开衫毛衣，淡粉色，衣摆和袖口开满了大朵红色的玫瑰。头发分成了两股，分别低低的扎在耳后，一副模样乖巧可人。不知为何她的神情惴惴不安，低着头，双手拢握着桌上一只杯子。杯中只剩下小半辈的柳橙汁，看来她来到这里已多时。
　　沈恪坐到她对面，“怎么了，城城？”他并未脱下外套，看样子不打算在这里坐很久。
　　“还没吃东西呢吧。我帮你叫了蓝莓慕司。”城城仿佛没有听到沈恪的问题，自顾自地说道。说话间，侍者已经端了慕司上来。沈恪微微皱了眉，“城城，这种地方不适合我们。你应当节俭些的。”他是褪去年少轻浮的男人，自然知道飘泊异乡时金钱的重要。
　　城城不以为意，道：“没有关系的，我平时又兼职做模特。再说，又不是每天这样。”她顿了顿，抬起头，凝着沈恪的眼睛，略有些羞涩道：“更何况，今天是沈恪的生日啊。”
　　生日？这倒是沈恪不曾想到的。连他自己也早已记不清自己的生日，这么多年只身在外，诞生日已如其他364个日子一样没有了特殊的意义。
　　而这个看似懵懂的女孩竟有心记得。沈恪心中不由得多了一份感动。
　　两个人都不再说话，各自吃着自己面前的食物。沈恪无意中抬头，却看到城城正在发呆。
　　“怎么了？”
　　“啊……？”城城会过神，与沈恪目光相对，脸上的绯红愈重了一层。“我……”她忽然用右手抓住沈恪放在桌上的左手，仿佛下了很大的决心一般，道：“恪，你知道的，我喜欢你。我想和你在一起！”
　　沈恪微微一怔，但很快褪去了脸上多余的情绪，一副不动声色的样子。他继续吃慕司，任由左手这样被城城握着。
　　城城不曾料到是这样一种结果。她觉得尴尬，不知如何是好，下意识的缩回手，却被沈恪反手握住。
　　他吃完慕司，用餐巾擦擦嘴，这才抬起头。女孩的脸此时早已溢满红。沈恪凝着城城的眉眼，缓慢而温和的说道：“城城，我还么有稳定的生活，只能勉强养活自己，更没有能力为别人负责。做恋人总有分离的一天，还是做朋友来的长久。而且，我不是一直都在你身边么？城城一直是我最疼爱的妹妹呀。”
　　城城面颊的绯红迅速褪去，换成水洗过一般的白。她抽回手，竟从口袋中取出了一包Esse。“看不上我就是了，哪来那么多说法。”
　　“城城，你何时学会的吸烟？”沈恪有些讶异，甚至都忘了阻止她点烟。
　　柔和的味道，并不辛辣。但也足以麻痹此时的自己。城城这样想。
　　“一打芝华士。”城城对侍者唤道。
　　芝华士本不是高度数的烈酒，但若吸烟时一同喝却很容易醉酒。“铛城，”沈恪有些心疼，“别为难自己。”
　　城城不再说话。酒很快送了过来。她兀自打开一瓶，倒在刚刚盛过柳橙汁的杯子里，一仰头全喝了下去。再放下杯子时，眼中已有了隐约的泪光。
　　男人叹了口气。看样子，这十二瓶酒若不瓶瓶见底，城城是不肯罢休的。他不可能看着她这样独自伤害自己，于是只好也取来一瓶，就着桌沿打开，举瓶向口中倒去……

　　然后呢？记忆似乎就此中断。只记得两个人只是反复饮酒，城城不停的哭不停的笑。后来她是不是又要了一些酒呢……他不记得了。那么想来自己应该喝得不省人事了吧。那自己又是怎样回来的？沈恪看看四周，发现房间角落的一个衣架上有几件城城平时常穿的外套。那这里该是城城租住的公寓吧，应该也是她将自己弄回来的。
　　难为她了。沈恪想。
　　他走出卧室，果然看到城城睡在外面的沙发上。她将城城抱到卧室的床上，盖上被子，又用湿毛巾帮她擦了擦脸上的泪痕，自己也在公共卫生间清洗了脸。十六时四十分。
　　然后离开，去往九北公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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