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山尽开颜

　　除了脸上挨了这一巴掌，今天的收获还是挺大的，弄了足有四十两银子，足够他们四人住到康平大试。
　　还有，颜箴的灵药也被那条街的其余的武人看在眼里，行走江湖，刀口上舔血的日子，谁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受伤，于是跟着颜箴来到他们的住处求药。
　　颜箴的目的初步达到，买来草药，制成金创药卖给那些武人。有的人想要他喂给朋友口服的那种药丸，这种药对于他来说也只是平常之物，并不真是肉白骨、生死人的大罗金丹，只不过是在短时间内让人有精神，药效过了还得好生静养。
　　那些求药的武人却不管，真到了生死关头，大家都受了重伤，谁能先恢复力气谁就生，否则就死，这种药正是救命良药，高价求购。
　　三个武人朋友也不出去卖艺了，天天帮着颜箴数银子，一边数还一边数落：“明明怀有一身好本事，却不早点显露，害得我们跟人打架。”
　　颜箴一边磨药一边回头说：“要不是你们和人打架，我怎么会平白无辜被个小毛孩子打？”
　　三个朋友大笑：“那么漂亮的孩子，就是打死我们我们也心甘情愿！”
　　“呸！”
　　颜箴又想起那个一脸鄙夷一脸冷洌一身华贵一身傲气的孩子，以及他狠狠搧在自己脸上的那记耳光。
　　•#%•￥•……！•！#……心里暗暗地咒骂着，发誓见到这小毛孩一定要把这个奇耻大辱狠狠地还回来！

　　康平大试还没到，颜箴的名气已经传开了，很多人都知道京城里来了个小大夫，伤药极其的灵验。
　　颜箴心里暗骂：好像我只会做伤药，我别的药也很灵验，要不你们生个快死的病试试，看我能不能把你们医活。
　　他心里存着早点回神医谷的念头，早早扬了名，早早回谷，这外面的世界虽然热闹，可是太吵太乱。不过，在回谷之前，得先找到那个当街打自己一耳光的死孩子，他#%••#•￥—#，又骂了几声，这死孩子到底是谁家的？
　　不过没关系，听他们那天的对话，那小孩可能会在康平大试上出现，到时候再报此仇也不晚。
　　想着想着，那漂亮孩子变成刺猬的画面在眼前出现，颜箴不由得哼哼冷笑起来~~~~~~~~~~

　　康平大试共分四个赛场，工试最简单，每个参加比赛的人报了名，拿出自己的作品让大家点评，评出前十名再参加最后角逐。
　　文试主要考文人的经、策、论，优胜者再经考察，便会委予重任，所以文试已成为□□录取官员的考试。
　　艺试最风雅，很多文人参加了文试的同时也喜欢参加艺试，因为这里也是女子们最喜欢看的比赛，成就了不少美好的姻缘。
　　最热闹也是最激动人心的是武试，每届武试都吸引了很多人观看，比武场外人山人海，每胜出一位都会获得如潮的喝彩。
　　并不是人人都能参加武试，每位报名者要先经过考试，要考兵法、射箭（分马射、步射、平射）、负重，只有各方面都及格，才能进入最后的比试，最后比试，每届报名都在上千人，一轮轮淘汰下来，争夺武状元的最多只有二三十名。
　　今年武试参加最后比试的有三十七人，每两个对决，取胜者进入一下轮淘汰赛，其中一人轮空，一共比十八场；十九人进入下一轮比试，每人都要和其余的人比过，取前五名胜利最多的人，再进入最后一场角逐，争夺第一名。

　　颜箴的三个朋友在第一轮就被淘汰，他们都是平民，哪里有机会学到那些兵书兵法，其余的都通过了，只有这一项没通过，没办法，只好沦为场边看客。
　　今年大赛有三个人最引人注目，一个是宰相周少安的外甥、户部尚书曲彤的的儿子曲覃，今年二十五岁；一个是安顺侯世子江德劭，今年十九岁；一个是当今皇上亲弟弟，瑞王最小的儿子，在一众堂兄弟中排行第七，又称李七的李连山，是所有比赛者年纪中最小的，还差两个月不满十五岁。
　　李连山除了在负重比赛中不尽如人意，只是勉强及格，在马射中输给了江德劭，其余的项目全是第一，其余两人也是分列第二第三，以骄人的成绩来到最后比试。

　　颜箴不耐烦看别的比试，早早地守在武试场外，如愿见了李连山，不过前几日的比赛离得太远，枉他把银针准备充足，也没有机会上去让人家变刺猬。
　　后来这小孩以第一名的成绩进入复赛，颜箴终于知道了他的身份——瑞王最小的儿子，当今天子的亲弟弟，真正的天皇贵胄，心里一凉，这巴掌就算白挨了吗？
　　三个朋友劝他算了，毕竟是他先害得人家小孩动不了，被那人踢，人家小孩那么漂亮的脸被人踢了还没说什么，你只不过被打了一下就记那么久，也太小心眼了吧，要是换了我们，能被这么漂亮的人打，都算上祖上烧高香了。
　　颜箴呸呸呸了半天，虽然是自己误打误撞打中李连山的穴道害得他被踢，可出发点是好的，是想救他，他那一巴掌也太没有由来，自己是想帮他治脸上的伤，顺便让街上的人见识一下他的灵药，谁想到好心没好报，会为此挨上一记耳光，打得趴在地上起不来，丢人丢到家了。
　　他#……••#，心里骂了句粗话，小毛孩子掌挺重，看来练有内功，不然不会把会武的自己打得趴在地上还不知道。
　　唉……
　　身份地位的过分悬殊，害得他想报仇也报不了，想要咒他输吧，却又眼睁睁地看着那个小孩一路过关斩将，闯到最后。

　　康平大试最激动人心的时候到了。
　　比武场设在皇宫前的广场上，掌管天下兵权的清宁王爷亲任主考官，高高的坐在宫门左侧的高台上，旁边尚书、侍郎、将军众星捧月，他的身后，是那杆让他成名的银色长枪。
　　李千山穿着玄色的劲服站在铺着红毯的比试台上，神情冷峻，可惜他太小了，身量还未长足，还是少年纤细的形体，纵然再做出威慑的样子，也只能引得台下观众对他的相貌评头论足。
　　有几个离台很近的人的声音甚至传到他的耳朵里，甚至认得出那几个议论得最凶，声音最大的家伙其中一个正是曲覃的家仆，看来他们正在想方设法激怒他，让他动怒动手，这样，便可以让高台上的清宁王叔得到机会免去他的比赛资格。
　　哼！休想！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我记住你们了！
　　李连山的脸越发的冷若冰霜，对台下说得越发不堪的侮辱言词充耳不闻。

　　颜箴也挤在台下看，他会点穴，一路挤到这个最好的位置，指头出了很大的力，让很多人吃了苦头。
　　靠在台边瞪着那个明明是小孩，却装出大人模样的李连山，手里的银针扣在掌心，心里真的很想把银针洒出去。
　　嘈杂声中，听到几个最大的声音侮辱着台上那个孩子，心里解气，原来还有同盟啊。
　　听着听着就觉得有些不对劲，这个孩子是皇上的亲弟弟，那些人怎么会用明里暗里的话来侮辱他？听着听着，居然隐隐把当今天子也扯了进去。
　　看着那小孩的脸煞白，嘴也抿成一条白线，拳头握得死紧，看得出怒不可遏，却拼命地忍着，天皇贵胄怎么会对这种侮辱忍气吞声？
　　他很想把李连山变得刺猬，再用一些恶招狠狠惩治一番，可看到这漂亮冷傲的小孩，又觉得有几分可怜，看着如下那几个人也很不顺眼。
　　悄悄地挨过去，一人一枚银针，悄悄刺入他们的穴道，看着他们突然目瞪口呆的样子，不由得一笑。
　　台上李连山也因为突然听不到那几人的声音诧异地向这边看了一眼，颜箴忽然觉得这孩子也没那么可恶了，于是向他笑一笑。
　　李连山眼睛只在那几个揪着喉咙干张嘴不出声的人脸上一转，充满了轻蔑和憎恨，连看也没看颜箴一眼，就把目光重新转了回去，等待对手的上台。
　　颜箴这个气啊，刚刚有了一丁丁的好感立刻消失，换成扑天盖地的厌恶。
　　动手又把那些银针以无比巧妙的手法取了出来，竟然没有让别人发现是他动的手脚。
　　继续骂啊，快点骂——颜箴无比热切地看着那几个刚才被他用银针封穴的人，就差没在脸上露出这么个字了。
　　“奶奶个熊，你老看老子做什么？想让老子#￥—#￥•￥%！%！……”一连串的辱骂真的出口，不过却是对着他来的。
　　颜箴听得那几人一个个瞪着自己，什么小白脸啊、兔爷啊字眼怎么听也不像给台上那傲气的孩子，回头问自己那三个朋友：“他们这是在骂谁？”
　　“好像是在骂你。”三个朋友也有点摸不到头脑。
　　“我？”颜箴诧异地指着自己的鼻子，很不相信地回过头问：“你们在骂谁？”
　　“谁问就骂谁！”
　　“你们刚才不是骂台上那个吗？”
　　“你奶奶的，那是当今天子的亲弟弟，老子敢骂他？你#•￥……￥！#%……”
　　又一串的污言秽语，直接问候了颜箴十八代祖宗和家里所有的女性成员。
　　颜箴笑了笑，回头说：“我知道了，他们在骂我。”
　　三个朋友跟着他也算日子久了，看到他脸上的笑，不由得往后退了一步，无奈身后人山人海，退也退不动，反而遭来一阵臭骂。

　　李连山站在那，任千万双眼睛盯着自己，面无表情，只把目光投向高台上威严的清宁王爷，和比武台东侧设立的香案，案上那只香已经燃过一半了。
　　他的对手还没到。
　　只要香燃尽，对手还未到，他就算胜出。可是他知道，他的对手一定不会让他那么便宜赢，一定会等到香燃到最后一点时才会出现。
　　那就等吧。
　　迟迟不出现的对手，台下侮辱自己的贱民，台上冷眼旁观的王叔，这一切，全那些人设下的局，就等着自己忍不住气不过上了当，他们就好拿着自己的过错给哥哥找麻烦。
　　自己决不能上当，不能再给哥哥添麻烦了，这次的比试，我一定要赢！我一定要成为武状元！我一定要给哥哥脸上争光！
　　深深吸了一口气，美丽的少年干脆盘膝坐了下来，缓缓吐纳，以不变应万变。
　　一口气刚刚沉入丹田，就听台下突然传来几个人的狼哭鬼叫。
　　那些人又出什么鬼伎俩？想沉下心不看，那嚎叫声越来越惨，越来越大，甚至压过了全场的嘈杂声，一时间全场寂静，只有那几个不同声音的惨叫声萦绕在烈烈秋风中。
　　到底忍不住，回过头看了一眼。
　　刚才指桑骂槐，辱骂自己和哥哥的几个人面目扭曲，满头大汗，脸都变了颜色，张大着嘴嗷嗷惨叫，看样子很想在地上打滚，却被人群挤得动不了，只能站着拼命地又是挥手，又是在身上乱摸。
　　离那几个人稍远的地方站着一个布衣，不过十七八岁的模样，脸上带着温文谦和的笑，看上去人畜无害的样子。
　　这时维持场内纪律的兵士过来，扬起鞭子就抽，骂道：“谁这么没有规矩，大呼小叫，台上还有王爷呢，还想不想要脑袋了！”
　　有一个人小声说：“兵老爷，他们中间有一个是曲尚书家的仆人……”
　　士兵一愣，收回鞭子，招呼了几个人过来，把不知为何疼得大声叫唤的几个人扶出去。

　　颜箴收回目光，又去看台上李连山，发现他正冷冰冰地看着自己，仍是那天在房顶上看自己时的那种不屑和轻蔑，心里有种冲动，真想冲过去把那记耳光还回来。

　　李连山却没认出他，事实上他已经忘记了自己曾经搧过那人一耳光，从出生到现在，他打的人多了去了，谁耐烦记这种小事。
　　转过头来看看远处的王叔，再看看香炉里燃得只剩一寸的香，再有一刻钟，这场比试就要结束了。
　　台下的人却忍不住了，哪一届也没出现过这种事，居然让那么多人等了这么长时间，忍不住纷纷骂了起来。
　　在一片骂声中，对手终于上场了，刚好赶在香燃尽之前立在场边，向着远处的清宁王爷单膝跪下施礼，然后向李连山拱手抱拳。
　　颜箴也是一肚子火气，等了那么久，被人骂，又被那孩子弄得一肚子气，再加上这个迟到的人长得实在不怎么样，五大三粗，心里的火不由得全发到这人身上——要不是他来晚了，自己怎么会被人骂？
　　就算那些骂他的人被他用银针刺入最疼的穴道也消不了他的气。
　　当下和众人一起大骂那个迟到的人。
　　并纷纷抬头望着被众多官员护卫围在中间的主考官清宁王爷，希望他主持公道，狠狠惩罚这个在如此重大场合迟到的人。
　　谁知清宁王爷只是微微抬了下手，示意比试开始。

　　比试可以徒手，也可以使用兵器，木头做的兵器，上头沾着白灰，一柱香时分，谁身上中的白灰少谁胜，把对方逼到台下者胜，比赛点到为止，不可痛下杀手，否则按□□刑律惩处。
　　迟到的对手拿了一杆包着灰包去了头的长枪，舞得呼呼做响，台下传来一片嘘声。
　　就算他舞得再好看，也犯了众怒，谁也不理乎他。
　　李连山看着对手的架势，对问上前问他用什么兵器的担任场上判官的游击摇头意识什么也不用。
　　游击退到场下，举起手中小锤，对着悬挂的小锣一敲，示意比试开始。

　　颜箴看着那个迟到的人的身材，再看看那个穿着黑衣显得瘦弱纤细的孩子，不由得有点担心，这个小孩能打过那个大人吗？
　　听着那个大人嘴里不住地呼叫，招架大开大阖，势大力沉，枪法精湛，真有种万人不夺其勇的架势，不由得为那个本来很痛恨的小孩担心。
　　再看那个小孩，依旧是冷冰冰的一张脸，被长枪逼得不住后退，也不出手，看上去没有招架之功。
　　他的武功不好，和同门师兄弟比试时连最小的师弟都能逼他手忙脚乱，为此，不得已苦练轻功，轻功若再不好，师傅真的会揍他。
　　心里暗叫：傻子，用轻功啊，怎么不用轻功，跳到他背后，踢他一脚。
　　正这样想着，李连山已腾空而起，凌空一脚飞去，直踢迟到者的胸口。
　　他看上去人小力微，而且初试中负重也刚刚及格，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就算踢中估计也踢不疼。
　　对手也拼着受这一脚，空出一只手来准备抓他脚踝。
　　他已经想好了，抓住李连山脚踝就在台上旋几圈，重重地扔出去。
　　没想到这一脚看上去软弱无力，真正踢到胸口时却眼前一黑，胸口如中大锤，身不由已丢了手中枪，向后飞去，直落到场外人群里，砸得众人鬼叫连连，骂声不绝，慌忙避开，任他落在地上。
　　更有恨他迟到者偷偷踹了几脚。
　　李连山冷冷地看着，一边嘴角微微上翘，露出好看却讥诮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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