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死玦的故事之追忆轻云

　　圆月在天。
　　白衣如雪，玄剑如墨。
　　流水般的月华浸入少年清冷的眼中，清澈的眸子里，倒映出一块墨绿晶莹的玉璧。
　　碧玉如月，莹润的平面上镌刻着奇诡的花纹，神秘而美丽。
　　“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生死玦’？”
　　“是的。”一个苍老的声音从一处不知名的地方飘起，犹如传自遥远缥缈的天涯。
　　少年不解地问：“为什么叫做‘生死玦’呢？”
　　“据说它可以主宰人的生死。”苍老的声音似乎因兴奋而略显激动。
　　白衣少年轻抚着清凉冰滑的玉璧，犹如触摸处子的肌肤，问道：“可是它既不像是武器，也不像是毒器，如何主宰人的生死呢？”
　　“你看到两面的字了吗？”
　　玉璧两面果然刻有两个细小而精致的篆字：“生”与“死”。
　　苍老的声音道：“传说‘死’的一面可以瞬间置人于死地，‘生’的一面却可以令垂死的人奇迹般地复活。可惜已经没有人知道用法了。”
　　“为什么？”
　　苍老的声音无奈地叹息：“因为知道用法的人都已经死了。”
　　白衣少年惋惜似的道：“就是说，对于不知道用法的人来说，它只不过是一块碧玉而已？”
　　苍老的声音道：“一块很危险的碧玉。”
　　“难道它是不祥之物？”
　　“何止是不祥，简直就是灾祸！”声音竟似因莫名的恐惧而颤栗，“从来没有人能够逃脱它带给主人的命运。”
　　“什么样的命运？”
　　苍老的声音一字一句地道：“求别人杀了你！”
　　白衣少年疑惑的目光，投向那处不知名的地方：“为什么会求别人杀了自己？”
　　苍老的声音缓缓道：“因为无论谁得到了生死玦，都会患上一种很奇怪的，据说叫做失眠的疾病。这种病，使人无论什么时候都无法入睡，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直到精神极度萎靡，连杀自己的力气都没有的时候，除了求别人杀你之外，就再也没有别的法子了。”
　　——一个正常的人无法入睡，岂非是人世间最痛苦的事情？
　　——莫非“生死玦”的另外一层意思也在于此？
　　白衣少年凝视着玉璧上映出的自己清秀的面容，似乎预见到必然经历的人间痛苦，居然也升发出莫名的恐惧：
　　“难道从来没有人能够逃脱这样的命运吗？”
　　苍老的声音肯定地道：“从来没有！——它就如同来自魔界鬼域的妖符，仿佛受了九天十地、四方八界诸神诸魔的祝福与诅咒。实际上，当它第一次出现的时候，就为人间带来了暴戾与灾难。”
　　晶莹的玉璧在月光下忽而泛起一抹异彩，似乎昭示着灾祸与不祥。
　　苍老的声音继而问道：“你知道唐棣和贺兰天意这两个人吗？”
　　白衣少年动容，道：“‘剑临天下’唐天王，‘万匪之王’贺兰天意？！”
　　苍老的声音犹似回首着那些悲怆哀婉的回忆，道：“昔年武林泰斗唐棣唐天王与贺兰天意大战渤海之滨，苦战七天七夜不分胜负。就在第七天夜里，他们准备作殊死一搏的时候，却发生了一件至今也无法解释的事情。”
　　少年急切地问：“什么事情？”
　　“当贺兰天意以他的成名兵刃‘烈焰恨刀’挥出第十八招的时候，夜空中忽然划落了一颗流星！——那道诡异的闪光，竟照亮了整片海域，闪光过后，两个人居然离奇地消失了。”
　　这样的事情，少年倒是第一次听说，旋即追问：“后来呢？”
　　苍老的声音娓娓而述，道：“当他们的门人寻去时，只发现一块奇异的璞石。当时唐棣的门人中，有位精于相玉的先生，只有他看出这块璞石的非凡之处，可他又是一位精于易理的大师，当他将石中的美玉——生死玦取出之后，却从散射的光华中看到了暴戾与不祥。又不忍心将这块集天地精华的碧玉毁弃，便将之藏到一处唤做‘梦开始的地方’。”
　　“梦开始的地方？”
　　老人感慨似的叹道：
　　“人一生中，曾经做过许多梦，也有过无数的梦想。
　　这些梦，有的神秘美丽，有的玄奇诡谲，有的荒诞不经，也有的邪恶恐怖……
　　这些梦想，有的已经实现，有的仍只是虚幻的臆想。无论实现的，未实现的，以及将要付诸实现的，从来都不过是梦想。
　　亘古以来，人们从来不曾失却梦幻。只不过善良的人与邪恶的人构筑的梦想不同而已，善良的人也曾做过邪恶的梦，邪恶的人也有过纯真的梦想。
　　人，何尝不是生活在这些实现的，亦或未实现的梦想之中？
　　而这些梦，又何尝不是人生存下去的理由？
　　正是这些梦，使人从拥有这个世界到主宰这个世界，以至成为万物之灵长，天地的精魂！
　　在一个古老的传说中，这些梦被收藏在天地之间一个美丽、神秘而又可怕的地方，没有人知道这个地方在哪里，也从没人能找到过它，它也像一个美妙的梦，藏在每个人的心间。
　　——这个传说中的地方，就是梦开始的地方。”
　　白衣少年不禁问道：“那么，这位先生又是谁呢？”
　　“这位先生就是‘麻烦世家’远祖‘一品红’叶飘香！他死后，生死玦也销声匿迹了。”
　　白衣少年揣测道：“莫非叶氏‘迷风幻影，一身九命’的野狐禅功就来自生死玦？”
　　苍老的声音道：“叶氏禅功与生死玦一直以来都是武林中的不解之谜，不过惟一会使用生死玦的人，正是叶飘香。”
　　白衣少年突发奇想，道：“生死玦会不会就是唐天王和贺兰的化身呢？”
　　“也未可知。”
　　玉璧闪射出妖异的光芒，莫非真的隐含着什么悬而未解的秘密？白衣少年忽然双拳紧握，坚定地道：
　　“所以我一定要试一试！”
　　苍老的声音忽而恐惧似地惊呼：“试什么？知道它的用法，还是揭开它的谜？”
　　“既然有人能够知道它的用法，就一定会有第二个人知道！”白衣少年自信地微笑，道：“倘若可以知道它的用法，必定会破解它的秘密！”
　　苍老的声音急促而激动：“你知不知道这样做有多危险？”
　　白衣少年道：“知道！”
　　苍老的声音道：“知道还要做？”
　　“知道也要做！”
　　白衣少年忽然拔出自己的佩剑，双膝跪地，捧向那处不知名的地方，毅然决然地道：“请师父赐我一死！”
　　沉默了半晌，苍老的声音才叹息着道：“既然你已经决定了一件事，就勇敢地去做吧！”
　　白衣少年竟似受到了莫名的感动，泪光莹莹而微笑依旧。
　　坚毅的目光直刺入圆月般的碧玉，犹如刺入碧玉般的圆月。

　　一九九九年四月三日起稿于文芳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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