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关情处

　　来人会是谁，还能有谁？

　　看清了来人的脸孔，舒容板着脸，一挥手，让蜂拥而入的护院守卫后退些许。认出了来人是郡王，簇拥在嫡君身边的伺候人，便也略微松下手上的动作──郡王是个好人，这是全舒府都晓得的事。这样的郡王，自是不会伤害嫡君的。

　　只是……

　　「不知郡王有何见教。」

　　──大军明明仍未回转，妳为什幺会出现在这里？没有皇命，妳戍守边关，怎幺能私自跑回京来……！还有，蛮王的儿子呢！？脑袋里一阵阵地发昏，舒容咬着牙，就是不看在恩亲二字上，想着她哥，大庭广众下，这些问题她一个都不能问。

　　都说穿了，郡王还有活路？就是阵前逃离，十个郡王，百项军功都不够死。

　　「我来找小玉儿。」

　　那人，却只是露出一口白牙，对着舒容笑。舒容气急，一甩袖，只恶狠狠地丢下一句话：

　　「我舒家为礼义之家。如此深夜，怎可使孤女寡男共处一室。郡王您请吧。」

　　「我来找我的夫君，这有什幺不合礼义的？」

　　郡王轻笑。他跳下马来，把系在腰际的剑连着剑鞘一起解下，却没有拔剑出鞘。

　　「小舒，妳想妳府里这些人，真的拦得住我？」

　　……自是拦不住。舒容也很清楚，自己府里的护院侍卫，怎幺敌得过久经沙场的堂堂郡王。但不听听她这都说得什幺？就让她这幺带走自己的兄长，别说是这郡王，就是她哥，哪里能讨来活路？

　　「来人。」

　　不再响应郡王的胡闹。舒容转回过身，余下护院侍卫呼应一声，便向郡王包拢过去。郡王也不气恼，只是长啸一声，身形流转，手上连剑带鞘，一一敲倒几个当先拥上的健壮女子。几个回合下来，虽然舒府的一众好手没有哪个敢惧敌不前，但也着实被敲倒不少。舒容隐隐有些发慌……如果没法子在这里拦下郡王，事情就真是兜不住了，那该怎幺办？

　　但也就在这个时候，她们都听见了一把虽是细微，但却十分清晰的嗓音。

　　「住手。」

　　◎

　　「哥！」

　　看见舒玉出现在自己面前，舒容脸色一变，几步走到走到兄长身边。虽然她嘴上还没说什幺，但跟在舒玉身后的几个伺候小子眼看家主脸色难看，不等舒容斥责，便一起低下头。舒玉则是伸出手，轻轻地拦住了妹妹。

　　「是我的意思。妳别怪……」

　　「哥！」舒容急急地喊了一声。舒玉却只是摇摇头，转过身，对着一众人手开口。

　　「没听见我说什幺？」

　　听见王君发话，家主也没有反对的意思，众人也就偃旗息鼓，安静地后撤。舒玉也没有走开舒容身边，他只是看着她，一双眼幽深藏远。

　　「郡王千里而来，所为何事？」

　　他……说话的口气，一定很冷淡。他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却没能够看着她的一双眼。但他晓得妹妹的心思，也知晓妹妹如今这番作为所为而来。

　　他……

　　「我来娶亲的。」

　　那人，却像是什幺都没想，像是不介意他的冷淡，只是对着他笑。他有些疑惑，舒容也是不甚明了。

　　「……郡王，我哥已经嫁了。」

　　舒玉侧过头去，没有开口。舒容则是往前站上一步，几乎是咬着牙，说出一字一句。

　　「京里，谁不晓得我哥嫁得风光。」

　　「我不晓得。」

　　郡王却只是有些懒洋洋地笑着，摇摇头。舒容气极，她伸出手，握紧了自家兄长的手腕。

　　「我哥已经入宫朝拜过皇太夫，也有了册封！」

　　「我不晓得。」

　　郡王却仍只是笑。她往前走上几步，几个人想要挡着她，却一一被她给格开。她走到舒容面前，一同握住了舒玉的手腕。

　　「我没娶他。小舒，那不是我娶他。」

　　「妳！」

　　「所以我现在要娶他了，小舒。」

　　她仍是笑着。轻轻敲掉舒容的手，她对舒玉眨了眨眼，就把人拦腰抱起，直往舒氏祖祠去。舒容愣住了，但她随及意识过来事情似乎不对……便紧接跟上。只是她是个文人，当她终于赶上郡王的脚步，祠堂已经被人给打了开。

　　带点郁气的风息，从祠堂内里发散出来。郡王紧紧地抱着舒玉。瞧着她来，居然松了一口气。

　　「太好了，我还发愁，三媒六证我还真是一个都没带。妳要来了就帮我一个忙。」

　　「……妳到底想做什幺！？」

　　瞧着自家兄长脸上的苍白，一辈子都冷静清醒的舒容，这下子也给怒气烧糊了理智，在自家祠堂对着郡王大骂。而那个始作俑者，却只是一把把她拉过身边，拉到上代舒氏家主、嫡君的牌位前。

　　「要妳当证人。」

　　◎

　　证……证人？

　　「皇天在上，后土在下。今天就当着泰水、泰山大人的面，小舒当证人，我武书衡，娶舒玉为夫。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看着郡王一手抓着自己，一手抓着自己的兄长，一边对着娘、爹……说那些个浑话。舒容一下子涨红了脸，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她知道郡王想做什幺了。这样的事，也就真是只有郡王能做出来。即是她从不赞同这样的作为、但她一直以来的想望，也就是能够看见兄长过得好。

　　只是、只是。

　　「这……不合礼制。」

　　然而，即便是舒玉，郡王的这点心思……他也是心里有数的。只是、娘就在眼前。就是他早就……嫁了。在娘面前，他也没法子如此放肆。

　　娘说过的，没有规矩，不能成方圆。姓了舒，就得规矩些。他不怕走了千万里……但娘面前，他不敢。

　　「嫁鸡随鸡，嫁狗随狗。记得我说过什幺吗？小玉儿。」

　　她笑着，眉眼弯弯，像是很开心的样子。舒玉听着妻子问话，略为迟疑了下。

　　◎

　　『你回去。把脾气改改，千万要任性些……越任性越好。』

　　他……没有做到，也做不到。这幺许久过去，他还是那个规规矩矩的小玉儿。他却没有后悔，他知道，眼下，他还有他该做的事。然而，郡王却像是毫不在意。扯了他，就要往门外走。舒玉勉强收住脚步，定定地看着郡王。

　　「我带你回家。」

　　她看着他，虽然仍是在笑，但却没有什幺转圜余地。舒玉沉默了一会儿，却只是轻轻地挣开了她的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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