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去来兮之何处

作者:宛若如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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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肆陆


      那块燕几成了吉布楚和的新宠,宝贝得不行,一刻都不愿离身。得益于燕几,吉布楚和和博穆博果尔的关系也好了不少,至少吉布楚和不再说他是“骗子”,偶尔也能赏个微笑给他。
      自从从燕几上得到了甜头,博穆博果尔总能捯饬些有趣的小玩意儿来,诸如万花筒、九连环……吉布楚和见着欢心,有一回竟甜甜地答了一声:“谢谢十一哥。”博穆博果尔乍一听,下巴都合不上,愣是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别说他不信,就连我和毛依罕都以为是幻听了。瞧着吉布楚和玩得开心,博穆博果尔反应过来,笑嘻嘻地在我面前得瑟。后来也不知昭圣皇太后从哪儿听说了这事儿,竟然特意传口谕,让博穆博果尔有空就常到咸安宫走动,陪陪吉布楚和。
      我说:“你这般讨好吉布楚和格格,莫不是想娶回去作福晋?”
      博穆博果尔听罢,刹时涨红了脸。我笑他被我说中了心事,他便像点着了一般,腾地站了起身,吼道:“胡说八道!”
      我不过是玩笑,又哪里是当真去说的。博穆博果尔这般大嗓门对我,真让我心不大爽快。我随即冷下脸了,不再搭理他。博穆博果尔起初也随我,独子饮茶,却不出两口茶的功夫就来赔笑。我也是被他这样惯坏了,才敢如此与他这先帝皇子没大没小,换做旁人,又有谁敢甩他这最得顺治皇帝疼爱的弟弟的脸色?
      我也知好就收,扬着下巴:“我想吃五味斋的虎皮饼子。”
      “好!”博穆博果尔答应得爽快,却又说,“我这几日被看得紧,出不了宫,宽限我几日可好?”
      翌日,我正在阁内除扫,毛依罕来寻我,说是十一爷来了。
      “不是昨儿才来过么?”我听也听罢,手中的鸡毛掸子却未停下活计,不过是随口问了毛依罕一句,“不知十一爷今日又带了些什么新奇的玩意儿?”
      “都是些汉人家的玩具,我不晓得。”
      等到我将手头的活忙完,博穆博果尔都等得不耐烦了,我进屋的时候正瞧见他怏怏地丢了手中的半块糕点。他听到声音,回头来看,一见我,腮帮子就鼓囊囊的,用足了力气向我展示他的不快。我哭笑不得,取了帕子去擦他嘴角的粉末残渣。博穆博果尔旋即捉住了我的手,我俩俱是一愣,这才悻悻甩开。
      “我不过是瞧你嘴角有东西,失了体统,想替你擦,你怕个什么?”还是我先逞强开了口。
      “我怕你什么?”博穆博果尔也不甘示弱,道,“不过想是要拿你手中的帕子自己来擦,你却怕个什么?”
      我俩各自赌气,又因方才的事有几分尴尬,不再言语。
      后来还是博穆博果尔先开了口:“你不是要吃五味斋的虎皮饼子吗?”
      “这两日被看得严,如何出宫去的?”我问。
      “昨个儿正巧碰到阿吉尕当班,就让他今日带了来。”
      我笑:“那我这承的是自家大哥的情,还是十一爷的?”
      “自然是我的。”
      我垂首抿嘴偷笑,余光恰巧瞟见他的鞋底磨偏了,边角处还起了茬。便随口说道:“你看你,鞋子穿坏了也不知换双新的。”
      他跺了跺脚,瞧了瞧自己的鞋,说:“我穿着挺好啊。”
      我且笑,去借了针线,让博穆博果尔将鞋脱下,一边替他锁鞋边,一边说:“我手艺不好,前几日刚学来的,你且凑合着先穿。”又嘱咐,“不要老认着一双鞋穿,伤脚!”
      鞋修好了,我让博穆博果尔试试,瞧着不错,我就准备去还针线。博穆博果尔叫住了我,“宛儿——”,欲言又止。
      宛儿,已经很久没有人这样唤我了。我回眸一笑,说:“你且坐着,我去还针线。”
      回来没说上两句话,我又瞧见庭中苏麻喇姑恰巧路过。我心中有事,瞧这机会难得,急着去寻人,也顾不得多说,只留下一句“你自己坐坐”,便丢下博穆博果尔去了。我这即来即去的不停脚,估计气得博穆博果尔不轻,听到他重重丢了茶碗。
      暂时理会不了博穆博果尔的孩子脾气,想着先找苏麻喇姑议事要紧:眼见着我在咸安宫领罚早已经过了十日,却没有昭圣皇太后的口谕,我去留两难。我虽是八旗秀女,在咸安宫中打差,却并非正儿八经的宫人,没名没分,不如品级,依此算起来还属最末等的,因此不能常常见到昭圣皇太后与她身边人。因有苏麻喇姑提点在先,又有她和善的名声在外,我心中总待她亲切些。可巧这会儿见到了她,于是想委婉地询问她一番,或求指点一二。
      苏麻喇姑见我,一笑,问道:“再过两日就是终选了,格格不回府上准备么?”
      我行了一礼:“没有皇太后口谕,苏宛布赫不敢擅自离宫。”
      “原是这样,”苏麻喇姑说,“格格回府吧,奴才这会儿就打发人去董鄂府上传信。”
      我再行一礼,道谢:“有劳苏麻喇姑。”
      与苏麻喇姑作别,回屋瞧见博穆博果尔已经走了。我与他已经那样熟了,若怠慢了些也不至于这样小气,毕竟我还给他补了鞋。可他似乎是心里有事,有话要和我说的,却又期期艾艾不得启齿。这样转念一想,的确是我冷落了他在先,也不知他是否遇到什么难处,于是心中也生出些许愧疚来。
      我去向吉布楚和道别。想到马上要回董鄂府了,不能再三两日地频繁相见,担心博穆博果尔心中气恼一时半会儿咽不下去,于是顺便请毛依罕帮忙:“若是十一爷下次来了,替我说声‘抱歉’,今日是怠慢了他。”
      “苏宛布赫姐姐,你惹十一哥不开心了?”吉布楚和难得将心思从燕几中收了回来,偏头看我。
      “奴才今日多事,没顾上十一爷。”我说。
      “十一哥不是小气的人,”吉布楚和说,“所以他不会记恨你的。”说罢,又满心欢喜地去玩她的燕几去了。
      我望着她手中的燕几,一脸无奈。
      过了晌午,一个小宫女领了苏麻喇姑的命,引我去宫门口。宫外已经有董鄂府的牛车等着,同来的还有达哈苏嬷嬷,接我回家。
      到府的时候,阿玛、额娘已经等了多时,从热水毛巾到糕点吃食一应备好。阿吉尕则一早领着费扬古去会友了,还不知我今日回来。我想,若是事先知道我今日要回,费扬古定是不愿出门去的,恐怕还要求着同达哈苏嬷嬷一道去接我。
      额娘见了我,几乎要抹泪,说:“十来日不见,清减了不少,宫中日子可苦?”
      “夫人说的什么话?”阿玛则说,“瘦是瘦了些,皇太后却怎会亏待了咱们女儿?”
      “额娘安心,我在皇太后处吃睡都好,每日差事也不繁重。不过是额娘心中忧我,这才瞧着我清瘦了。”
      双喜听说我要回来,早早厨房去做糕。正在我与阿玛、额娘说话间,她端了新鲜的红糖糯米糕过来。我一连吃了三块,这才顾得上与她说话:“宫中都没这么好吃的红糖糯米糕!”我说的可是实话,双喜的厨艺虽比不上御膳房的御厨,却是不比各宫小厨房的老妈子们差,尤是这做糕点的手艺,毫不吹嘘!
      我让双喜替我留了一碟红糖糯米糕,又取了一瓶自己私藏的清若空的好酒,写了便笺,一道装入食盒,只等着阿吉尕回来替我送到博穆博果尔那儿去。
      第二日我的赔礼刚送出,博穆博果尔就厚脸皮地跟着阿吉尕来了董鄂府。阿吉尕也是为难,且不说领着先帝皇子私自出宫的事儿;而我是不日就要终选的应届秀女,私下会见男子是为“不洁”,若是让宫中知晓又当罚了,且阿吉尕有从中联络之嫌,一应并罚。可博穆博果尔哪里听得,还说他与我在咸安宫中、太后眼下就“私会”过不少次。
      “好你个博穆博果尔,毁我清白!”我一时气急,脱口而出。
      阿吉尕连忙喝止:“苏宛布赫!”
      博穆博果尔却不以为忤,哈哈大笑,反而怪阿吉尕吓到了我,又对我说:“既然你的清白都叫我毁了,不如就跟了我,如何?”
      我倒是从未见过这样的博穆博果尔,以前的他在我眼中就是个小孩子,如今倒学会调戏起人来了?就连阿吉尕也说他玩笑开得有些过头了。
      博穆博果尔却反问阿吉尕:“你哪里看出我在说笑?”转而一本正经,对我朗声说道,“我是真心想求娶你作我的福晋。宛儿,你可愿意?”
      这陡生一变,叫我如遭一雷,一时间我不知如何答复他。我从未将他当作一个男人看待,只当他是有趣的朋友,是顽皮的弟弟……却唯独不是我婚姻的候选人。
      “我……你……”我潜意识里却没有想立即拒绝他,却也不想接受他,我只说,“你容我想想。”
      “十一爷,小妹苏宛布赫是当届秀女,怎能私定终身,这是罔上之罪!”阿吉尕急了。
      博穆博果尔深深地望着他,开口说道:“阿吉尕,七哥是当今的皇帝,秀女百余凭他挑拣,不差宛儿一人。”又转向我,眸若星辰,熠熠生辉:“我已容你想了,你可想好?”
      “十一爷,不得再说这般僭越无礼的话了。”我担心博穆博果尔在这样下去更会没了规矩。我担心隔墙有耳,而他口无遮拦,于是连忙阻止,“我是秀女,一日未撂牌子,一日就不得婚配;即便撂了牌子,婚姻之事也当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就不要再孩子气了。”
      谁知话越说越错,竟不小心踩到了博穆博果尔的雷点——
      “孩子气?”博穆博果尔横眉相对,说我果真从未将他当作一个男人,可他早就是一个男人——他十岁的时候就有了通房丫头,他知道所有的男女情事——只是我当他是孩童罢了。他越说越激动,“无论你愿不愿意,我都认定你作我的福晋。我这就去求皇太后将你许给我!”
      一切太过突然,我与阿吉尕都没能拦住他。
      不久,咸安宫就来人召我入宫。该来的终归要来,却不该来的也来了。是我的错,平日里太无所顾忌,总不当“男女大防”是回事儿,终归是要栽跟头的。
      我跪在始作俑者的身侧,不敢抬头,不敢起身,更不敢开口多说一句话。没想到博穆博果尔这样不知进退,真的求到了昭圣皇太后跟前,将这事闹得如此之大——宫殿上位之中,不仅昭圣皇太后和懿靖大贵妃都在,就连顺治皇帝也在首座,他身侧坐还着皇后孟古青。
      昭圣皇太后开口问我:“董鄂氏,哀家召你入宫,当知所为何事?”
      我俯首答道:“奴才不知。”
      “你是何等聪慧的丫头,不若猜猜?”
      “奴才愚钝,奴才……猜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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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顺治帝和董鄂妃的故事



    汉宫秋月之倾君
    《汉宫秋月》续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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