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瘟疫并不可怕(下)
十三、
“不对,大青消毒汤好像药不对症,一定是哪里出错了!”杏林和几个大夫正在积极的商量药方,“病患已经吃了好些天了,为什么一点效果也没有?”
“是不是病情太重,需要加大剂量?”回春堂的佟大夫也很纳闷,治疗瘟疫大青消毒汤可是良方,可为什么在这些病患身上就看不出效果么?
“我想要不然再吃几天看看?”济世堂的陆大夫说到。
“如果大青消毒汤有用,至少病人的病情应该减轻,可是现在不但原先重病的病患已经死了好几个了,连原来病情较轻的病患病情也加重了,这只能说明这方子开的不对!”杏林坚持自己的观点。
“那就请段大夫开个药方出来,看看效果如何好了!”回春堂的佟大夫赌气说。
“佟大夫,如今病人病情不见好转,连原先没有得病的村民也有感染此症的,你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死吧!”杏林也有点生气。
“二位,二位,你们就别吵了,都什么时候了,佟大夫要不然我们在换个药方子试试看?”济世堂的路大夫赶忙上前打圆场。
杏林平静一下心情,现在确实不是争吵的时候。
“哪我们再斟酌斟酌,看看换个方子吧!”
几位大夫浑然不知道,危险已经降临到他们的头上。
伊律清快马加鞭向江宁县赶去。
而此时,宣抚使曹奇的人马已经来到了江宁县城。
江宁县丞梅有德一看见宣抚使的人马,早就在县衙外等候了。
“曹大人大驾光临,梅有德接待不周,多有得罪!”
“哼!梅有德,你可知罪?”曹奇上来就先给人扣大帽子。
梅有德吓得跪在地上,“下官不知,请大人明示!”
曹奇骑在马上,用马鞭一指,“梅有德你听好,你治下发生瘟疫,却放任不管,认由疫情发展,造成百姓人心惶惶,你还说你不知道自己有罪?”
“大人,冤枉哪,我一直有吩咐属下积极的治疗病患,怎么能说是放任不管呢?”梅有德吓得差点尿了裤子。
“治疗??治疗有效果么??”曹奇对此嗤之以鼻。
“这个,现在,嗯,还暂时,不过下官一定努力!”梅有德连话都说不清楚了。
“哼,用不着了,本官这次前来就是要一劳永逸的解决此事件!”曹奇说的趾高气昂。
“不知道大人有何办法?”
“当然是,将病患全部处死,将疫区夷为平地,用火烧掉,想那瘟疫还能强的过火么?”曹奇说的满脸轻松。
“啊??大人,这么做,怕是不妥!!”梅有德听了也大吃一惊,吓得身上出了一身冷汗。
“哼,想那二十年前,中原瘟疫,为了保京城,当时的丞相还不是将京城周边凡是发生疫情的村子全部烧光,才保证京城和皇上的平安,如今我不过是照此法办理,更何况朝廷早就给了我全权处理权,我就是做了,也是得了朝廷的许可!名正言顺!”曹奇一脸跋扈。
一听朝廷已经给了曹奇全权处理权,那梅有德脸色一改,“大人英明,早就该如此了,可是伊大人一味的只是相信那些大夫的鬼话,要是按照大人您的办法,这瘟疫早就没有了!”
“那就劳烦你梅大人带路,本官要去常鸣村消灭疫情!”曹奇看都不看梅有德,已经催动马儿前行。
“是,是,曹大人请这边走!”
当伊律清和石师爷赶到距离常鸣村五里的疫区警戒线外时,宣抚使曹奇已经准备让手下的人开始行动了。
那群士兵个个用白巾蒙住脸,手持火把,就等宣抚使一声令下。
伊律清跳下马来,几乎是用飞的赶到曹奇的面前,“曹大人这是要做什么?”
曹奇见了伊律清,连个招呼也不打,“伊大人来得正是时候,本官奉了朝廷的旨意,今天要彻底消灭疫情,伊大人是不是也要来帮忙呀?”
“你说你奉了朝廷的旨意,可否把朝廷的文书拿出来让我看看!”伊律清先压下一肚子的怒火。
“哼,莫非伊大人还不相信么?”说归说,曹奇从怀中掏出一个红色封皮的公文。
伊律清拿来一看,是宰相对此事的批复,写得并不多,主要大意是要安抚民心,必要时候可以出动军队的由宣抚使曹奇全权处理的指令,但是上面并没有写要宣抚使采取屠村的手段。
“曹大人,这封公函中并没有说明将事件的处理权全权交给你,只是允许军队出动有你全权指挥,更别说让你去放火杀人!”根本就是扭曲公文的意思么!伊律清火大了!
“伊大人,你这么说什么意思,是本官越权处理了!”曹奇也火了。
“曹大人,人命关天不可儿戏,如果真要屠村需得到皇帝陛下的亲自许可,你这么做辙越了!”伊律清争锋相对。
“伊律清,你给我听好了,建康城发生瘟疫本就是你管理不力,如今本官为了防止瘟疫蔓延不得已而为之,也是为了全城的百姓着想,可你不但不支持本官,还要拖本官的后腿,你别忘记了,我是正三品,你不过是个从四品,况且我又丞相的亲笔公文,你有什么?”曹奇根本不把伊律清放在眼里。
“曹大人,我也告诉你,今天如果你要屠村的话,须从我伊律清的尸首上跨过去!”伊律清义愤填膺。
“好,那本官就杀了你,反正这公文上写得清楚必要时由我全权处理!杀了你又如何!”曹奇动怒了,真的拔出刀来。
伊律清站在那里,神色动也不动,“如此,曹大人请!”
两人正在僵持,就听见有人喊,“常鸣村的人出来了!”
杏林正在和几位大夫商量换药之事,就听见外面群情骚动。
一个村民跑了进来,“大夫,大事不好,宣抚使曹大人带着兵马要来杀我们了!”
顿时房间里炸开了锅,有的大夫抱头痛哭,有的大夫偷偷抹泪,大家真是没有想到,自己辛辛苦苦拼了性命的救治病患,结果却换来了官府的屠刀。
那村民又说,“现在村子里能跑得都跑到外面去了,反正大不了拼个你死我活!”
杏林一惊,“万万不可!”拔腿向村口方向跑去,后面几个大夫也连忙跟了出来。
杏林施展轻功,片刻工夫就来到了村口,果然,大部分没有生病的村民已经聚集在村口处,
只是害怕那些栅栏外持刀拿剑的士兵不敢妄动。
幸好还来得及,杏林松了口气。
再说宣抚使曹奇知道了村民闹事,正发愁找不到正当的理由大开杀戒,可巧给他找了个机会。
他走到距离村民还有数百米远的地方,大喊一声,“病患闹事,为了防止疫情扩散,兵士,你们还等什么?”
那些士兵一听长官发令,立刻将手中刀剑举起,眼看一场血腥屠杀就要开始。
“不可!”
三个声音同时响起来,一个是伊律清,一个是杏林,还有一个是匆匆赶来的原翰林学士、紫金广禄大夫沈若阳,后面还跟着累得气喘吁吁的墨玉山庄弟子。
曹奇见到沈若阳来了,不得不上前见礼,“沈大人怎么来了,下官正要处理这些刁民呢!”
“曹大人,你可知道这些百姓也是大宋的子民,建康府的百姓,你就忍心下得去手?”沈若阳对曹奇的做法也很是不满。
“沈大人,你不知道,这瘟疫一旦失控,将会有更多的百姓受苦,为了更多人的性命牺牲这些人的性命也是值得的!”曹奇回道。
“曹大人,我知道你说得也有道理,但是现在还不是必须要那么做的时候,你看看那些栅栏后的大夫,哪一个不是明知道危险却又不顾性命,冒险深入疫区救治病患,连他们还还没有放弃,我们为何要放弃?”沈若阳看见杏林也在人群中,不禁动容。
“可是到现在为止,这些大夫们还是束手无策,下官这么做也是逼不得已!”曹奇依然在为自己的行为辩护。
“曹大人,这瘟疫又岂是两三天就能治好的?我们要给大夫们时间!要相信他们!”
“可是病情发展可不等人,其他地方万一再出现疫情,该怎么办?”曹奇不依不饶。
对啊!好像到目前为止,只有这一个村子里出现了这种病症,其他村子都没有发现,按常理来说这是很不合理的,如果说是隔离措施做得好,那早在出现第一个病例的时候并没有采取隔离措施,为什么瘟疫只出现在这个村呢??杏林突然想起了这个问题。
那边,曹奇还在和沈若阳争论,然后就看见曹奇手一抬,那些士兵看到了都向前跨了一步。
顿时,栅栏里的人群骚动起来,还夹杂着小孩子的哭声。
“等一下!”这个时候就听见不远处有人大喊了一声,好像是用上了狮子吼的功夫,震的士兵手中的刀剑都颤了起来。
原来是墨玉山庄的墨老爷子到了,身后还跟着很多的百姓。
“你们想造反不是?”曹奇咬牙切齿。
“曹大人,我们不敢,只是请求大人手下留情放过这些村民!”墨老爷子说到。
“是呀,请曹大人开恩!”
“曹大人开恩哪!”
……………………………………
……………………………………
那些赶来的群众跪了下来,纷纷恳求曹大人放过这些无辜的村民。
“你们,你们这群刁民,本官这么做还不是为了你们!”曹大人气得胡子都翘了起来。
“大人,我知道你是为了我们好,可是那些村民也很无辜啊!如果生了病就都要死的话,我们那个人不生病?谁能保证一辈子不去看医生?”说话的是教书先生韩元,旁边跪着的是他的妻子段水仙。
“是呀,曹大人,这些村民真的很无辜,难道这些人没有死在敌人的刀剑下,却要死在自己人的手上么?”秦大嫂哭着说道。
“是呀!”
“请大人放人啊!”
百姓里,有书生、有妇孺,有的是杏林和那些大夫门曾经诊治过的病患,有的是素不相识的陌生人,如今为了替这些村民求情,他们都聚到了一起。
“等一下,等一下!借个道,借个道!”墨翎一边从人群中腾出一条小路,一边指挥四个抬着一定轻纱小轿的墨玉山庄弟子把轿子放下。
“奇儿,你过来!”一个老夫人的声音从轿子里传了出来。
“娘,你怎么来了,这里可不是您该来的地方!”曹奇一听是自己的母亲连忙上前请安。
“本来,我是不想管你的事情的,可是刚才那个人说得不错,如果人要是生病了就该死的话,那位娘的命早就该没了!”曹老夫人训斥自己的孩子。
“娘,您这是说的什么话??”曹奇一听连忙陪笑脸,“娘一定长命百岁的!”
“那你就听为娘的一句话,放过这些人好吧??”曹老夫人也求情。
“娘,我知道你心地善良,可我这么做也是为了全城的百姓好啊!二十年前的那场瘟疫,那个时候我和您还在汴梁,你可是亲眼看到那些得了瘟疫的百姓有多痛苦,那疫情发展的有多迅速!我今天这么做,也是为了不重蹈当年的覆辙啊!”
“哎,我知道,当年的事情我是记忆犹新啊!后来朝廷也确实颁布了屠村令,好不容易才控制住疫情的!”想起往事,曹老妇人也是一脸的感慨。
正在这时,从那些村民中走出一人,“曹大人,可否听在下一言!”
所有人的眼光都聚焦在他的身上。
杏林落落大方的向曹奇说到,“请曹大人再给我们十天的时间,十天内我们一定想办法找出控制疫情的方法!”
曹奇看过去,原来是曾经为家母治病的段杏林段大夫,
“你那什么担保?就一定能在十天之内控制疫情?”
杏林微笑,那笑意宛如桃李芳华,又如三月春光,明媚的温暖了每一个人的心,
他缓缓的说,“我以我的性命担保,十天内,如果杏林找不出解决之道,愿与村民同死!决无半句怨言!”
话音一出,四座皆惊,伊律清更是愣在当场。
“曹大人,我家小儿曾身患怪病,全仗段大夫妙手回春,你信他一次又何妨??”沈若阳对曹奇说到。
“是呀,我那眩晕的毛病也是段大夫给治好的!”墨老爷子接了一句。
“奇儿,你应该相信段大夫的话”曹老夫人也劝道
“对啊,还有我的毛病也是段大夫看好的!”
“他的医术很高明的!一定能找出办法来!”
……………………
……………………
曹奇此时也想找个台阶下,顺着大家的话,说道,“好,段杏林,本官看在大伙的面子上就给你十天的时间,十天内如果你找不到治病方法,就别怪本官不客气了!撤兵!”
一场浩劫终于在众人的努力中化为无形。
曹大人带着兵士走了,赶来的百姓也走了,村民们见没有了危险也散了,梅有德这家伙一见形势逆转早就溜了。
诺大的空地上,只剩下伊律清和杏林隔着距离远远的对望。
两人都没有说话,但是此时又何须说话?
良久,杏林转身向村子里走去,伊律清张口想说些什么,终究还是没有说出口。
“我怀疑这个病症并不是一般的瘟疫,如果是普通的瘟疫,早就应该传染开了,可是到现在为止,却始终只在这一个村子里蔓延,所以我想着这病一定和着村子分不开,我们现在就是要找到到底是什么原因导致村民生病!”杏林说出自己的想法。
几位大夫沉思片刻,“段大夫说的有道理,否则的话这病早就应该扩散到外面去了!怎么总是在一个村子里发病!”济世堂的路大夫首先表示赞同。
“嗯,那我们就应该多方面查找致病根源,找到源头就好办了!”回春堂佟大夫也同意杏林的看法。
经过了一场生死危机,大家都不由自主地团结了起来,更何况这宝贵的十天时杏林用自己的命换来的,大家更加珍惜。
“那我们就分别找找看,到底是什么导致了这场瘟疫!”杏林决定。
“好!”
水源?
不是!
蔬菜?
没有问题!
大米?
也没有问题!
难道是那些村人经常劳作的田地?
也不对!!
到底是什么??
杏林坐在一颗树下苦思冥想。
“段大夫,先别想那么多了,来吃饭吧!”孙婆婆喊道。
“嗯!”还是先填饱肚子再说,杏林坐在桌子旁,端起饭碗。
“来,先喝了这碗鸡汤!你们这些大夫一天到晚的忙个不停,也要好好的补补,这不,那些村民知道你保住了全村人的性命,把自己家里珍藏的风鸡都拿了出来,请大人尝尝!”
孙婆婆殷勤的为杏林盛了一碗汤。
“鸡?我记得这个村子里根本就没有鸡么?”杏林不解,这鸡是从哪里来的?
“呵呵呵,段大夫你不知道,咱这村叫常鸣村,就是因为这十村八店就咱这一个村养鸡,可是头俩月这村子里的鸡不知道怎么回事,一个个没病没灾的就是打不起精神来,大家一寻思,反正养鸡就是为了吃么,无非少吃俩鸡蛋,就一块把鸡给宰了,再说咱们又有手艺,把这鸡做成风鸡可以吃上大半年呢?”
“那我们这两天为什么没吃到呢?”杏林接着问。
“一来呢这风鸡至少风三个月才是最好吃的时候,两个多月的风鸡味道还差了点,不过吃也是能吃的;二来,你听说你们这些大夫吃的时候光吃蔬菜,肉都不碰得,说什么养生,反正我老婆子一个也不懂,就没有给你们做风鸡!人家送的风鸡我就一直放着,今天我问起回春堂的佟大夫才知道根本就没那么回事,就给你们做了锅鸡汤!”孙婆婆笑得挺不好意思。
怪不得这两天的菜里一点儿肉也没有呢,杏林想。
且慢,如果是因为这鸡的毛病呢??
“孙婆婆,能让我看看这风鸡么?”
“当然!”
杏林的面前摆着一只风鸡,他掏出小刀,慢慢的隔开鸡皮,皮下出血,再看鸡的眼睛,也是布满血丝。
原来如此!
杏林急忙跑去问那些病人,果然那些人在生病前都吃过风鸡!
不是传染性瘟疫,而是食源性瘟疫!
杏林把发现的结果告诉了各位大夫,大家后很激动,终于找到病因了,找到了病因就代表着病就治好了一半!
经过诸位大夫的商量,开出了药方!
对病情较轻的病人用三仁汤合升降散:杏仁,滑石,通草,白蔻仁,竹叶,厚朴,生苡米,半夏,白僵蚕,片姜黄,蝉衣,苍术,炒栀子,青蒿
对病情较重的病人用清瘟败毒饮:生石膏(先煎),水牛角(先煎),桅子,黄连,桔梗,杏仁,黄芩,知母,赤芍,元参,连翘,丹皮,竹叶,白僵蚕,生甘草。
同时,把各家各户的风鸡都同一收集焚烧,将其灰烬深埋于地下。
十天后,那些病情较轻的患者已经痊愈了,那些病情较重的病人也已经大为好转。
那宣抚使曹奇也没有了出兵的理由而建康城的百姓也知道了这场瘟疫并不传染,于是紧张情绪大减,本来准备逃走的也把行李重新放了回去。
再过了五天,当最后一个病人离开隔离院子的时候,杏林看了看这个曾经唉声连天的村子,拖着疲惫的身躯微笑着离开了。
不想去参加什么庆功宴,杏林偷偷的溜回到杏林堂,打开卧室房门。
却不料,卧室里已经有一个人在等他。
“杏林!”伊律清给了杏林一个大大的拥抱,“你这是这次事件的大功臣,我还要谢谢你呢!”
“我是个大夫呀!怎么能见死不救?”杏林毫不吝啬的靠在伊律清的怀里。
“你知道我有多想你么?二十天,整整二十天!我无时无刻不在记挂着你,生怕你出事!”伊律清把头埋进杏林的秀发中,贪婪的闻着他的气息。
“我这不是好好的回来了么!”杏林侧着脸浅浅的笑着,看着伊律清说到。
“你还记得在那天,我有话要对你说,后来又没说出口!”
“记得!怎么会忘记?你想说什么?”杏林很好奇的问道。
“我想对你说,如果你死了,我也不会一个人活下去!”伊律清紧紧地搂着杏林,仿佛下一刻怀里的人就会不见了似的。
“你真是个大傻瓜!”杏林含着泪,甜甜的笑了。主动地拉下伊律清的头,吻上他的唇。
如果你不在了,我有怎么会独活,黄泉路上,由我陪着你,才不会寂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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