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不是坏孩子

　　４
　　天刚蒙蒙亮，街上一个人影都没有，我跑步回家，用了半个小时左右。我回到家，悄悄打开锁，轻轻推开门，转到楼梯口，抬头却发现爸爸堵在我面前。
　　“爸爸，知秋的爸爸和她妈妈吵架了，我去陪她了。”我知道爸爸从不对我凶，从三年级以后他就没再打过我。
　　“哦。真的，那为什么不告诉我和你妈妈，把她接过来。”爸爸说话总是不怒不威的，像个朋友，我一直以为有这样的爸爸是我的福气。家庭民主一直是他倡导教育孩子的最好方式。
　　“我为什么要骗你呢？相信我，从没对你说过谎。”
　　“我告诉你，你可以和美丽来往，但不可以和她家人交往，知道吗？”
　　“知道，你不是和我说过吗。”
　　“还有，你只可以和她做普通朋友。”这是他一再交代过多次的话。“明白我的意思吗？”
　　“哦。我知道了。”爸爸就是怕我和她有更深的关系。说实话我从没想过。
　　“你应该懂得我的意思，你也这么大了。知秋是个好孩子。叶家以后会出大事的，不要和他们家走得太近，我劝过叶天成，可他谁的话也听不进去，滥用职权，一意孤行，他现在迷失了自己。”爸爸说完走了。我上楼收拾书包上学去。叶天成是知秋的爸爸，他是矿业集团的老总。

　　站在三楼阳台上望去，原本空旷的校园随着下课铃响起变得拥挤起来。鲜艳的菊花有点眩目的俏丽。小俏可人的金钱菊偎在温暖的阳光里。
　　西北风呼啸着，我打了个冷战，缩了缩肩膀。水玉的头发永远是那么张扬，凸显在人群中，着装打扮让人眼睛一亮，火红的羊毛衫，紧身的皮裤，高挑的身材，凸显在人群中，细长的美腿，总让从她身旁走过的男孩女生侧目回首多望几眼。
　　好多人都风传我和水玉恋爱了，可我一点也感觉不出来。在他们对我和水玉的戏笑中我总是心里痒痒的。真的好奇恋爱是一种什么样的滋味。

　　周六去郊游。这是“阳光”文学社的社长王家燕提出的，当然还有我们几个死党。除了王家燕还有付正来，乔剑，江虹，叶知秋，现在又多了个水玉。
　　我们仍去月亮海。
　　以前我们几个经常去海边。去海边一定去小海，朋友们也叫小海为月亮海，或昵称小月亮。
　　小海，是我和小伙伴常去玩的地方，那个地方遥对“象屿”小岛，北邻黄金海岸公园，也许是因为附近有那两处好玩的地方，所以小海很静，没有人来噪扰。
　　小海，静。像被遗忘在远古的孩子。
　　叫它小海，是因为只有一条狭窄的水道与大海相连，环四周都是岩岸，仅是方圆几百米的海潮泻湖，退潮时会滞留下许多小生物，引来一拨拨海鸟——海燕、海鸥、白鹭，疯似地飞来旋去，像似在排演一场太平颂歌的大型舞蹈，煞是好看。
　　小海静，因为地处仙人崖，崖口险隘又无风景，便无人来打扰。
　　来小海，因为有不同凡响的风景，不昧世俗的景观。当潮涌推来时，扑打在岩石上，罅隙发出咄咄的嘘唏之声，排排巨浪贯出三注水线喷出丈余高，像白练，像剑锋，像银枪，我和几个小伙伴就给它起名叫琉璃水帘，叶知秋说叫白昙三现。王家燕说叫三英结拜。那时说笑一阵便没了结论。不过后来还是叫它“三英啸海”。

　　月亮海是我们郊游的首选。坐在鹅卵石铺成的天然砂砾场晒太阳，阳光照在皮肤上有点灼热。我和江虹对面而坐光线穿过江虹的耳陲，红润且透明。江虹的皮肤真好，白净得让人舒服。她和我对视着，谁也不躲闪谁。我看她干净透明的笑，清澈妩媚的眼睛，一付心无城府娇羞样。我真想为什么风传和我谈恋爱的不是江虹却是水玉。水玉那丫头我真的不敢和她对视。她眼中有一团火，灼烧得我不得不回避她的眼睛。
　　她们几个在谈论小说名家。王家燕喜欢村上春树和杰克＊伦敦，叶知秋喜欢苏童和余华。她们大谈村上的小资，杰克＊伦敦的现实笔锋，苏童的华丽与自由，余华的冷峻与真实。
　　最后她们谈够了，把目光看向了我。我知道她们是要我谈谈文学的东西。“我，我，我只有在想睡觉时才会拿起书本来看，然后就睡着了。别管手中拿的是海明威还是小仲马，他们都得在床腿那儿躺着等我醒来再拾起，拍打上面的尘土。”
　　“哈哈－”大家都笑。水玉笑得最狂。然后说：“你不喜欢看书，怎么写的东西还有那么多人看？”
　　“我写东西是我想到什么就写什么，比如我写一个人好看，也就是漂亮，我从不用‘俊美’，貌若潘安，颜如西施什么的比喻，我就说‘她长得好看，让我一眼就记住了她’或者‘她的眼睛很美，好看得不行’再不就‘她太美丽了，让我屏住了呼吸’。真的，这样多真实，谁知道潘安和西施长得是什么样子。”
　　叶知秋直夸我聪明：“问风从上一年级时就认得‘肯’这个字，他头脑聪明得很。”知秋一直叫我小哥，今天忽然直呼名字，我感觉特别不适应。
　　“那是我家里的墙上有一行字，里面就有一个‘肯’字，我爸爸在教我念时我就只记住了‘肯’字，后来在漫画书里我又见到了它，觉得眼熟，后来想了想，哦，原来它从我家的墙上跑到漫画书里来了。”
　　哈哈－呵呵－大家又是一阵狂笑。
　　水玉拿出一块牛肉干，咬了一口，好像怕辣，然后塞进了我的嘴里。知秋看到了，一丝不悦从眼中闪过。
　　爱情终于来了，而且来得翻天覆地，来和不容思考，来得毫无准备，在头晕目眩中不知应不应该接受。
　　晚上６点，叶知秋发来信息：问风，我止不住地想你，我想我是爱上你了，一直想对你表达爱慕，终于在今天暴发了。因为我怕，怕别人会把你抢去。我要你来陪我，在青年公园。
　　我接到短信，不敢怠慢，跑到公园。公园里人很稀少，她孤零零地站在亭子里。风直往领口里灌。她穿得单薄。
　　我说：“这么冷，你跑到这里来干吗？”
　　“他们都不管我了，每天都在闹。只有你还在乎我。你这么快就过来了，我以为还要等你一会呢。”
　　“不如到我家吧，这里冷。”
　　“不。”她靠进我的怀里。用手环住我，瘦削的她在我的臂弯里发抖。“他们会阻止我们恋爱的。”
　　“你知道了还这样。不要乱想，明年就要高考了。还有大半年的时间，以后再说好吗？”
　　“可我真的爱你，我无法再忍下去，控制不了自己。我害怕别人会把你抢去。我也想等到以后再说这事。可我怕呀。我不能眼看着别人把你追到手我才后悔。”
　　我抚摸着她的长发说：“他们都会反对的。你爸爸妈妈和我爸爸妈妈都会反对的。”
　　“我不管。他们一吵架就不要我了。”知秋泪落，滚烫我的手背。
　　“你明年高考，会影响你的。”
　　“没有你更会影响我。”她说着踮起脚来要我吻她。
　　我将食指摁在她娇小温热的唇上，我不能去吻她，虽然爱已点燃，可我现在不能不想起爸爸的劝告，他的劝告一定有他的道理。
　　知秋咬住我的手指，狠狠一口。我咬紧牙不吭一声。
　　“问风，你疼吗？”
　　“不。”我紧紧搂她一下，然后说：“我送你回家，好吗？现在什么都不要说了，等到以后我们再谈论这件事。”

　　刚出知秋家门，就听手机滴滴响了两声。一看是水玉发来的信息：帅哥，我家里的电暖器坏了，快来帮我一下。
　　手里没有几块钱了，只有坐公车了，下车后又跑了２００多米，才到水玉的租屋。她果真正在修电暖器。看我进来，她举着脏兮兮的双手说：“刚修好，我急死了，要不夜里得挨冻。”
　　我问：“怎么回事？”
　　她举着一个热能电阻器：“喏，就是这个坏了。”
　　我惊讶地看了看她：“你行呀，什么都会干。”
　　“这有啥，在美国做这些是常有的事。像装玻璃，修铝合金窗户，推拉槽，自做鱼缸，都要亲自动手。”她满不在乎地说。
　　“看你长得白白净净的，看不出挺能干的。”
　　“哪个像你那个知秋妹妹，娇里娇气的，像个淑女，我这样的傻丫头可不像她大小姐的命那么好。”
　　我朝她做了个鬼脸。
　　她一把把我推到墙根，抓住我的领口质问：“说，是不是到知秋那儿去了？”
　　我呆了一下，看着她，不知道如何回答，缄口不言。她两手撑在墙上，直直地正视着我的双眼。我不敢正眼对视这个丫头的眼睛，她的目光中有一团火，我怕灼伤我。我向下看，瞄着她的脚尖。
　　她挑动我的长发，饱含深情地对我说：“风，你知道我喜欢你，你知道的，你也喜欢我，是吗？”我不知如何回答，她更靠近了我的脸：“还有你那个美女同桌，你也少给她来电。从今天起，我打算追你了。”她“啵”一口亲在我的脸颊上。我一惊，抬头又和她的眼睛正面对视，一瞬即闪开。
　　我还是不敢面对她的眼睛，难道这就是爱，我不承认。我不想承认我真的是喜欢上她了，这个丫头！我心目中的女友应该是个温存文静的女孩。可我这是怎么了，在她吻我时我不敢反抗她。这个丫头。我只能在心里反抗。
　　我以夺门而逃的速度从水玉的房间里冲出去，一路小跑。我不敢在水玉那里停留，不知如何收场。爱情来得太快让我眩目。
　　我刚跑到家手机又是滴滴两声欢呼，打开：爱，是谁的一句轻轻追问……是知秋发来的。
　　我幸福地靠在墙上陶醉地笑了。然后回复：　……………………
　　整整一夜，我都沉醉于爱情甜蜜的梦中。
　　我不敢轻易去爱，也不敢轻易接受别人的爱。因为要面临高考，我只能把爱沉在心底。
　　每次只能发发短信，根本就没有约会的时间。对于水玉我不敢靠近，对于知秋我无力拒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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