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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0章
第100章
马陵古道。
黄沙滚滚，风尘漫天。
午后茶肆，三五闲客座落其间，细聊近百年的世间沧桑。
岁月早已被封盖，一翻，沙沙的尘土便倾泻下来。
蹄铃得得，由远及近，茶肆里本已萎靡的一干人等精神一振，齐向外面看去。
三人一驴，一个乡下姑娘，一个乡下少年，带着一个年纪更为幼小的乡下女娃，逶迤而来。三人脸色蜡黄，面有菜色，花驴瘦骨伶仃，羸弱不堪，似乎随时要将背上驮着的少年和女娃滑落下来，倒地不起。众人一见这三人，心中暗暗失望，各自埋下头继续喝茶。
少年抬眼也看见了这个茶肆，低头跟驴畔步行的灰衣女子低声说了几句，翻身下驴，抱下小女娃，三人齐向茶肆走来，叫上一大壶大麦茶，以及几个炊饼，吃了起来。
茶肆里的众人继续起刚才的话题。那个三四十岁的汉子问道：“吴老二，听说你最近接了个好活，怎么今天还有空来喝茶？”
“唉，活是好活，可惜是短工，昨儿个就干完了。”吴老二惋惜地咂咂嘴，“一年要是多接几个这种活，我这一年的生计可就不用愁喽。”
“那是自然，谁不知道胡家是方圆百里的首富人家，凡是跟他们家沾点亲带点故的，就算是管家、账房、花匠、厨子，也比我们一般人家的日子过得好啊。”汉子面带羡慕。
“临走时我托马房的汪老三跟胡管家打了个招呼，又送了他一只芦花鸡，胡管家答应说如果有事还来找我。”吴老二得意道。
“那你真是时来运转了。我听说，他们家吃的是山珍海味，穿的是绫罗绸缎，连夜壶都是金子做的，是不是真有这回事？”汉子打听道。
“我只是外围打打短工，根本就没有进得内堂去。”吴老二道，“是比较不错啦，但要说到夜壶，嘿嘿……”
这时一名五旬左右的老者插话道，“俗话说，富贵三代，方有世家气派。他胡家再怎么有钱，也不过是个新近窜起的爆发户罢了，跟乌家哪好比？”
“乌家？听说他们家的那个小三子最近拿着一只夜壶到当铺去，被赶了出来。说起来，倒很有可能是当铺伙计有眼不识金镶玉，错将金壶当铝壶了。”吴老二窃笑道。
“唉，想当年，乌家是何等的显赫，如今，却是说破落就破落了。”老者摇头叹息，“这个世道，一定要站准位置，方能……”
“咳，咳——”有人轻声咳嗽，老者登时噤声。
过得一会，中年汉子问道：“吴老二，你跟我们说说，这次胡家招你去做什么事啊？”
“听说胡老爷跟他的三个儿子要出一趟远门，全套兵器需要重新淬火打炼一遍。你们知道我年轻时学过几年的铁匠活，后来年纪大了就丢下了。这次活儿紧，就将我一起招过去打打下手，再帮忙照顾照顾马匹。”吴老二道。
“兵器——”中年汉子失声道。
“铁老实，你是这几年刚搬到这里的，所以不知。胡老爷家原是开镖局的，这几年却是生意越做越大，才慢慢放了下来。”老者道。
“啊？可是我听说胡老爷是靠立了显赫战功，受到朝廷奖赏才奖赏的。”铁老实道。
“是啊，若不是胡老爷有一身武功，怎么可能辅佐当今圣上顺利登基呢？”老者轻轻摇头，一副孺子不可教也的神情。
“那么……那么胡老爷这次重整盔甲，莫非是——”铁老实恍然大悟，压低了嗓音，“要为圣上再立新功？”
“这倒不知，好像是说跟三个儿子去参加什么武林大会去了吧。至于是不是朝廷派遣，那有谁敢问？”吴老二也压低了嗓门。
“武林大会？！”其余人等皆提起了注意力，甚至连那个饮茶的少年，也轻轻一扯身边的灰衣女子。灰衣女子微一摆手，示意他不可妄动，众人皆竖起了耳朵，凝神倾听。
“哇，胡老爷真是厉害啊，竟然能参加这种聚会，难怪能有这般成就，这么有钱！”铁老实一竖大拇指，赞叹道。
眼见这些乡下人将武功与有无钱财关联在了一起，少年暗自好笑，睨向身畔的灰衣女子。灰衣女子知道他的心理想法，横了他一眼，不动声色，继续喝茶。
“那是，俗话说虎父无犬子，胡老爷的三个儿子既然也这么有出息，胡家注定是发家发到底了。”老者点头道。
“所以啊，我们应该跟他们套套近乎，跟着沾些光也好，”吴老二一副先见之明的样子，“你们瞧瞧，幸亏我原先跟乌家没有任何瓜葛，听说啊，凡是以前侍侯过乌家的下人，胡家是一个不要。”
“一朝天子一朝臣，原也是应该的。”老者点头道。
“……”
少年听来听去，只听到这些人翻来覆去讲述胡家怎么有钱有势，怎么跟他们搭上关系，却是再也只字不提武林大会的事情，不觉有些恼火，“腾”的一声，站了起来。灰衣女子还未来得及阻拦，少年已经走到了这些茶客的面前。
“大爷，大叔，我们姐弟三人初次经过宝地，能与几位相见，实是有缘。适才听得几位刚才谈论什么武林大会的事，倒是从来没有听过的新鲜事，不知这位大叔能否详细跟我们讲讲？”少年一抱拳。
“呃，武林大会……”吴老二听得别人对他所说的话题感兴趣，自是十分得意，“应该是一大帮江湖中人聚在一起，比比武，推选一个武林盟主什么的吧。”
“那么这次聚会设在何时何地？”少年问。
“这……这个……”吴老二张口结舌。
老者打量了一下面前少年，只见他面有菜色，身穿粗布短衣短褂，身上挎个粗布包袱，虽然谈吐还可，却怎么也不象江湖中人，沉吟道：“你是……”
“象这种武林盛事，可不是每一年都会碰着的，如果能有机会去瞧瞧，也算是这辈子的福气了，是不是？”少年笑道。
“你们想去？”吴老二也打量了少年一下，又侧脸看了看那边的女子，迟疑道，“可是听说离这里很远哎，而且是在个什么山上。”
“山上？”
“我也听得不甚清楚，好像是什么横山吧。”吴老二道，“这种打打杀杀的事，哪有可能让我们小老百姓知道得那么清楚呢？我们只要能安安稳稳过日子就行了。”
“横山？”灰衣女子不觉也走了过来，“那么是在山西境内，还是湖南？”
“啊？！”吴老二瞠目，“我不知道。这位姑娘知道得可真多啊。”
“恩，我们只是随便问问。这个什么山的，离这里这么远，有什么好看的？”灰衣女子淡淡道，“根生，快点吃，吃完早点上路。”
少年悻悻然，回席不表。
待得出了茶肆，灰衣女子对少年道：“根生，我们去趟胡家。”
“胡家？”少年犹未转过弯来。
“就是刚才他们说的那个胡老爷家。”
“哦，”少年眼睛突然一亮，“于姐姐，你是想……”
灰衣女子不理，径自转向最近处的一个行人。
“哈哈，真应该让那个狗仗人势的管家多吃点苦头，”甫从胡府出来，根生吐舌道，“我还以为是什么武林大会呢，原来只是五岳剑派聚首，这不是雷声大雨点小嘛。”
“那你觉得什么样的才能称的上是武林大会？”于素衣斜他一眼，道。
“那自然是大张旗鼓，广发英雄贴，所有门派都派人参加，尤其是少林、武当这两个响当当的门派一定要来，而且啊，应该是由他们做发起人才够分量。”根生撇嘴，“可现在，只不过是区区五个小门派，在自家的地盘上碰个头，有什么意思？”
“既然这样，那么我们就不去了。”素衣淡淡道。
“那怎么行？”根生大叫，忽然回过味来，大喜，“于姐姐，原来你想去？”
“是啊，可是你觉得没啥分量，不去也罢。”
“呃，我只是说着玩玩的啦，”根生忙道，“这可是我初出江湖碰到的第一次盛会，怎么可以不参加呢？如果我这个少年英雄不去，他们这个武林大会开得还有意义吗？”
素衣不响，拿眼瞅了瞅根生，少年登时红了脸，自吹自擂的话再也说不出来。
“只是于姐姐，”过了一会，根生拿眼偷瞧素衣的脸，“就算这次衡山聚会，去的人不少，可你平素不是个爱凑热闹的人，现又受到朝廷通缉，躲还躲不及呢，为何这次有如此兴致……”
“我早就想去了，只是一直不得机会，正好这次过去看看。”素衣淡淡道。
“莫非于姐姐和此次武林大会的发起人，衡山剑派的掌门杨凌云是故交？”根生的眼睛熠熠发光。
“我，只是想去看看那里的山水风景而已，” 素衣摇头，“至于人，应该不认识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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