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鬼后的日子

　　她静静看着他的侧脸，沉醉在映满星光的黑色瞳仁中。
　　旁若无人的诉说，时而低头的浅笑，她记不得他的容颜，也看不清……他是谁？
　　她不敢伸手触碰他的面颊，即使如此相近。害怕那只是镜花水月。……
　　心中突如其来的情感是如此强烈，强烈得几乎能将她完全吞噬。不知不觉已经泪流满面。
　　梦醒，却还是深夜。
　　歌天涯怔怔地坐在床头，半响披上外衣走了出去。
　　天空下起了小雪，缓缓飘落在发丝、面颊，渐渐融化成丝丝冰凉。她仰面看着黑如墨的夜空，眼中连成一片雾气。缓缓闭上双眼。
　　困倦。
　　天地间的各种声音，各种气息，渐渐成为她的心跳、呼吸。
　　……
　　“叶儿，你查的事有着落了吗？”叶冰明笑了笑，并不回答，只是点头。
　　歌天涯不再说话，只是沉默地喝茶。
　　他突然笑出声来，又凑到她身前蹲下来期盼地看着她：“等事后，姐姐跟我一起回去吧。” 那哪是询问，分明是陈述的语气…心一软，揉揉他的发。“嗯。”暂且跟着他吧。
　　茶楼内，稚嫩少年抿紧唇死死盯着对面丰神俊朗的男子。
　　“你怎么会知道这些？”司徒亦然挑了挑眉，口气很拽：“王爷不觉得自己问得多余了么？”
　　“……这么说苏丹王根本没有派真的公主过来，那轿子里的是个冒牌货。”叶冰明脸一下子全黑了，恨恨地磨牙：“苏丹王胆子也够大的！舍不得孩子还想套住狼？真是做梦！”
　　司徒亦然轻笑，斜睨了他一眼：“我们也没有证据，那苏丹王就是抓住这一点才有的胆子。说不定我们还会吃个哑巴亏…到时你这话就说不出了。”叶冰明的脸瞬间涨得通红，呐呐的。
　　“那个假公主，我倒是心里有底。”不过现在还不打算告诉你。司徒亦然想起琳琅，意味深长地一笑。话音刚落，果然看见少年王爷眼巴巴地看过来。
　　“你这事可以交给我，但你得答应我一件事。”司徒亦然慢悠悠地开出条件。
　　叶冰明神色一凛，有些懊恼地皱起眉：“……什么条件？”心里对他的查案能力有些小嫉妒。
　　“待我和她完婚，再启程回京都。”说完，他好笑地看叶冰明像一只炸毛的猫一样跳起来嚷嚷否决，恶狠狠地瞪着自己：“想都别想，我不允许！姐姐从来没跟我说过！你少骗我…”叶冰明脑袋一片空白，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嚷叫些什么。眼圈红透了。
　　“我没骗你，不信的话你可以回去问她。”司徒亦然略带怜悯地看他一眼，坐直身体。他承认自己在此刻，心中有种叫虚荣心的东西迅速膨胀起来，非常快意。
　　“你骗我……你就是骗我！”叶冰明尖声叫嚷着，将厢房内目光触及的东西都砸了个彻底，最后红着眼圈剜了司徒亦然一眼，摔门离开。房内回归寂静。
　　哪里有王爷的样子……司徒亦然垂着眼帘静默片刻，轻蔑地勾起嘴角。
　　……
　　白天的街市似乎永远这么热闹……叶冰明半阖着眼目光幽幽地乱看，仿佛浑身力气都在尖叫声中抽干了。到处都是叫卖，嘈杂，大家都在“笑”……心情更加低落。
　　王璟上街也是无意中看见他——一个失魂落魄却又衣服华丽的少年，担心他出事便跟着了。
　　“王爷？”叶冰明不理他，鼻子里重重哼了一声，却有鼻音。忍不住脸一红，慌乱地擦眼睛。
　　王璟忍住笑意，买了几个热呼呼的包子，自己先低头大大啃了一口，把其余几个递给他。
　　叶冰明迟疑了一会儿，拿了一个慢慢吃起来。淡淡的菜香萦绕齿颊，意外地好吃。
　　莫名想起和歌天涯呆在祠堂的那几天，一次她竟带了一串糖葫芦给他，酸甜的滋味至今还忘不掉。那是他吃过最好吃的东西。尽管很不值钱。
　　王璟见他吃到一半开始发愣，有些郁闷。“……王爷？”
　　“啊？”下意识看向王璟，没头没脑地问他：“你也喜欢她？”
　　王璟一愣，看了他半响，神情有些怪异地点点头。“我虽然喜欢她，但这与她无关。”
　　叶冰明眼睛一亮又一暗，看王璟的眼神多了一层兄弟情——同情。不过，王璟比他要豁达多了……
　　回去后，他还是没开口问歌天涯的婚事。
　　……
　　司徒亦然听见脑海中那个莫名熟悉的男声时，真的是脸苍白如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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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听到那个声音轻轻地叹息着，似乎是一觉睡醒后的酣然。“知道么，你真的很吵。”
　　被突然严肃的语气所惊，司徒亦然只觉得寒气蹭蹭地窜到了头顶，无声地抽抽嘴角。
　　“……你”话到这儿就顿住了，他紧张地舔舔嘴角，挤眉弄眼地心里憋着气。
　　“和我说话，你也不必这么紧张吧我可是知道你心里都想这些什么。”卿云海说着，弯了弯嘴角，多亏之前听季亚军说过一些相仿例子发生的情况，他心里早已经合计过了。
　　这个身体不但与他的相似得惊人，就连主人的一些小习惯也和他的一模一样——例如舔嘴角。
　　“你毕竟是正主，和肉身的联系会更紧密。我在肉身内，自然也能知道你的想法。但你却听不到我的想法，我也无法灵活地掌控肉身。原因也是一个道理。”
　　司徒亦然听了他的一席话，也能感受到他定然有着谨慎的心思，可人家和他用一个身体，若有什么坏的心思也是躲不过，自己还要提防什么啊？想到这层，心里更是郁闷。
　　“你是谁？……为什么会在我的身体里？”
　　“呵呵，我叫卿云海。现在只是一个游魂罢了，但…恐怕你以后要多一个同心的兄弟了。”
　　司徒亦然纵然已经猜到了些许情况，还是忍不住一呆，半响没回过神来。
　　沉默许久，他试探地开口：“你是妖？”
　　“……”卿云海明白到这个正主大概是有些逻辑混乱了，于是耐心地回答他：“只是和你一样的灵魂。”“哦……”司徒亦然闷闷地应了声，睁着乌玉的眼眸幽幽地看着天空。
　　他真的……非常想不通。
　　他不过是亲了歌天涯一口，就昏睡。之后醒来，居然身体里多了一个灵魂？
　　这种荒谬的结论？换了谁都觉得不可思议。
　　【嗯……你大概已经知道我的名字了吧。】司徒亦然懒洋洋地眯着眼，晒着太阳问他。
　　卿云海没有出声——默认。
　　【你喜欢那个……哦，对了，叫杨倪香的女人？】司徒亦然忽然意识到什么，紧张地绷直身体。他们可是一个身体啊！他……难道要娶那种女人？
　　没有听到他的回应，司徒亦然一急就吼出声了：“那种女人我可不要！你早点打消念头！”
　　卿云海轻笑出声，语调温柔：【放心吧，我不喜欢她。我爱的是另外一个女人。】
　　司徒亦然挑着眉等他的下半句。
　　【我爱的，是歌天涯。】情敌？司徒亦然心底刚升起些类似激动的情绪，就颓唐了。只好自嘲一笑：【你的口味倒是跟我挺像。】
　　【……】怎么能不像呢？季亚军早说过他与肉身的主人是大有渊源的。这个司徒亦然的性格，倒是很像学生时代的他——充满激情、有野心、还带些痞子气。
　　之后他在行业里跟那些老狐狸你来我往，就进化成众人所谓的“温柔型腹黑”了。
　　其实，就是变得更成熟、更圆滑、更会为后来打算，更沧桑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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