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花却见落叶

　　那是很多年前的夏日午后，我坐在人影耸动的合堂教室中，眸光摇摇坠着那个男子的身影，他微卷的短发，黝黑深沉的眸子，挺直的鼻，就连唇角几不可查的痔也似乎能清楚看见，彼时我的眼睛还是1.5的小望远镜。羽西说这种男人生来就是魅惑，是让女人使尽手腕，耍尽心机抢破头，撕破脸也想一亲芳泽的，而我也是那些庸俗女子中的一员。
　　夏日的午后，教室格外闷热，声音噪杂的连老师讲课也是完全可以忽略不计的。那个高三，学习枯燥无味大家都埋头苦读的日子，唯一可以放松的音乐课，就连老师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得过且过了。可是一旦他上台，教室便总是不可思议的默契着静下来，只剩下在他指尖婉转跳跃的音符。那个温文尔雅，似乎与风月同霁的男子想要讨厌他也是很难的吧！
　　就连止扬那样挑剔的人，每每提及他时也是要点头首肯的。
　　无论男女，面对他时似乎总能宽容很多。
　　初见他时也是合堂课，人潮拥挤的放学时分，我一抬头，便撞进了他的眸子。然后这个男子，在那些个每天努力埋头苦读的日日夜夜里成了救赎，成了高中三年来心中唯一的期盼。
　　然后默默凝望，默默注视他的影子，在不知不觉中便成了习惯。
　　我这样循规蹈矩，理智又理性的人竟然会一见钟情！
　　南无阿弥陀佛！
　　有时候连自己都不相信，感觉似是南柯一梦。
　　那些在学校宿舍四楼默默凝望的日子，还真像一场浮华绚丽到不真实的梦境啊！
　　“感谢我让你延长寿命吧！”身侧清雅俊朗的声音让我回神。
　　我有些不明所以的看着他，他却已自发的开始解释：“听说看美丽的异性会延长寿命！”
　　我无语---真自恋！招摇过世的男人啊！
　　他的指尖已在键盘上随手划下，音符凌乱，却并不显得突兀。
　　他笑“音质不错，你会弹什么？”
　　说罢一副自信满满的样子，似乎无论我会什么，这个人都能伴着我完美的演绎。
　　其实我不太会弹钢琴，应该说只会弹一首。那是擦肩而过时偶尔听那人哼过的曲调，彼时我还是可以说风道月，可以吟秋伤春，可以为情所困，惆怅垂泪的小女生。
　　他迎面走来时，似乎只能听见自己的“咚咚”心跳，然后他在身边不曾做任何停留的走过，残留在耳际的便只剩了那清雅调零到不成音调的哀伤曲调。
　　然后是不停的向止扬请教，可是五音不全的我，总是形容不出那样的哀怨缠绵。颓废中便疯狂的利用近一月的课余时间听遍了止扬收藏的所有音乐碟片。
　　那段时间，每天早晨从梦中醒来，几乎每次耳机中都已是碟片的‘吱---吱---’声。
　　可是那时的我却未曾想过，去问一下那个人。现在想来自己也的确是傻，为了那个从没在自己身畔停留过的男人耗费的再多又有何用！？或许最初走上前去问了，结局也会不一样了，即使遭到了拒绝，那样便死心，也就不会有以后的爱恨纠葛了吧！
　　那样会不会对你我都更好一些呢！？
　　只是时光是断然不会再重来给我选择了！而那时，虽然每天晚上总是困到上下眼皮打架，可是听着那些歌曲，寻觅着独属于他唱过的旋律，也是极幸福的。
　　等到严重睡眠不足的我，兴高采烈的拿着搜罗出来的曲子去给止扬看时，他极鄙夷的蔑视着边敲我脑门儿边道：“大街小巷那么多人在听的歌，你也用的着这样找！？”
　　那时正是这首歌最辉煌的顶峰期，持续了很长的流行热几乎席卷了大半个亚洲。而我石化在当场，有些木木的摸着脑袋上的爆粒，笑道： “是吗？”
　　我是极少听歌的，因为记不住那些繁琐多样的歌词，也唱不出那样婉转唯美的曲调。
　　后来才发现那首曲子，弹琴的时候似乎他也很是钟爱，所以在高中学业那样紧张的情况下，我还是拜托了止扬教我，只学了这一首，也只弹这一首。
　　止扬常说：“只不过是流行歌曲而已，要是明天别的歌曲更流行了，他也改哼别的了，难道你也要眼巴巴的去一一学来吗？”
　　听他训我，我也不吱声，不还嘴，只是一个劲的笑。
　　最后止扬闷闷一句：“真服你了！”
　　然后还是乖乖教了我，虽然表情没有一次是心甘情愿的。
　　而我，始终相信，这首歌对他，是不一样的。
　　因为那时的我，总坚信，弹奏“救赎”的时候，我从你眼睛里看到了星星的光亮。
　　尽管现在，连我也觉得自己的确是可笑。
　　我是那种连小学儿歌也会荒腔走调严重的人，一开始学的时候，依着止扬那样没耐心的性子，是差点连钢琴都要砸了的。
　　可是一晃这么多年，我竟然一直坚持下来了。
　　没事儿闲暇了，喜欢独自弹着自娱自乐，太过劳累的时候也觉得弹着是种享受。尽管一开始学的时候，别人听了都说是催命符，但是我却不管不顾的一直坚持了下来。
　　到了后来，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执着的究竟是什么了。
　　我侧头看着身边微仰着头，略眯了眼低声询问我的男人，耳边还氤氲着略暖的气息，和他真的很像呢！是气质，还是偶尔侧头询问时微眯眼的慵懒神态呢！？
　　已经说不清了，只是很多年前，曾一度想要放弃，放弃了他的人，放弃了他的宝宝，甚至放弃了自己，更何况只是钢琴，也应该放弃的，可是最终竟然没放弃。
　　呵---
　　或许真的不曾放弃吧！不过是自我麻痹的不去想不去念，不去心疼了罢---
　　度过了那样辛苦的日子，然后积攒的第一笔钱，在那样苦难的时候，竟然不管不顾的纵容自己任性着买了钢琴。然后日日夜夜，触手可及的地方，总喜欢随手弹上一会儿，哪怕只是单调的那么几个音符。
　　也觉得是生活中奢侈的幸福。
　　其实心里明白，自始至终放弃的都不是自己，只是他不要自己了，最终抛弃了自己的男人。
　　或许从来没有真正拥有过的人。
　　在这六年的岁月磨痕中，终于遗忘的连模样都记不起了，可是只有这首曲子，却终究成了永远摆脱不掉的魔障，深入骨髓的梦魇。
　　仰头的时候，刺眼的阳光瞬间渗入眸中，有涩涩的疼。
　　我微笑道：“救赎！”
　　他最喜欢的歌曲，却原来他不是我的救赎！
　　身侧男人，一皱眉头，神色略微怪异，却是点头应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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