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处故人忆吹箫

　　第二天早晨，玉箫刚刚起床到后院打水，就听到一阵“笃笃笃”的敲门声。
　　“玉箫，你看，我娘今天现磨的豆腐，热乎乎的呢，赶紧叫段伯伯吃饭。”玉箫刚开门，敬之就提着热腾腾的早饭进来。已经习惯如此，玉箫也没有说什么，淡然一笑回身去了里屋。
　　餐桌上，敬之跟段云璋有说有笑的聊着，时不时的提一句哪家的大夫比较好，哪种药治病效果好，今天菜价又涨了，谁谁谁家的女儿出嫁了等等杂谈，段云璋在一旁听着就露出愉悦的笑容，玉箫在一旁看着也觉得很幸福，他有时会希望生活永远停留着这一瞬。
　　“翰儿，你今天要去哪里？”段云璋慈爱的望着玉箫。
　　玉箫猛然间愣了一下，随后才反应过来叫的是自己，“哦…我、我出去找了活儿，是教人吹箫。”
　　冷不丁的被问到，玉箫只能随口答道，希望能够敷衍过去。
　　“哦？那是在哪里教啊？都教些什么人？”但是段云璋似乎没有停下来的意思，继续盘问着。
　　“嗯……是邻村的，他们的女儿要学。” 玉箫停了停继续道，“不过邻村有些远，要走一段山路，有时候教的太晚，我就不回来了，他们说会给我一间屋子，让我住着。不过他们出手挺大方，一月下来能有七八两银子呢，他们也本是书香门第，挺干净的一户人家.”
　　“哦，这样好啊，爹是怕你教了什么不好的人家。但是翰儿，你记着，凡事都要小心，咱们不害人，也不能不妨着些。”似乎是当年的事情给段云璋留下了太大的阴影，现在事事叮嘱玉箫。
　　“嗯，知道了爹。”
　　吃过早饭，玉箫照顾段云璋服下药就去后院帮忙，他看着敬之一如既往温柔的笑颜，努力让自己不心虚，做到就像什么事情都没有一样，但最终还是没能逃过敬之的法眼。
　　“怎么了，有心事？”
　　敬之暖暖的问道，但是玉箫还是差一点就把手里的碗摔了。
　　“没有。”他努力使自己放轻松，“就是一想到要去邻村，担心爹的病……”
　　“这你放心，有我在呢，你就去吧，家里我照顾着。”
　　玉箫轻轻的点点头，道，“谢谢你，敬之哥。”
　　敬之没料到玉箫会如此，愣了一下道，“什么时候跟我还说这客套话了。”
　　然后顿了顿，“只要你别再委屈自己就好，如果那人家有什么难为你的地方，就回来，大不了以后我照顾你。”
　　玉箫努了努嘴，“快别了，上次见着你娘，她还跟我念叨什么时候能给你说个媳妇儿呢。”
　　敬之听罢笑着说，“我这个穷鬼有哪家姑娘愿意跟我啊，过来还不是吃苦受罪吗。”他眼睛瞟向玉箫，“要不，你嫁给我算了，一来能照顾你，二来也能圆了我娘的愿。”
　　本来是个玩笑话，但是玉箫听后却顿时红了脸，完全没了先前的笑意，“你、你说什么！什么嫁给你，我、我可是个堂堂大男人！”
　　敬之本来也是想逗他一下，结果却没想到让他生气了，自己也觉得有些过分，“……对不起啊，我、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我是逗你玩儿的，你别往心里去啊。”
　　玉箫也平静下来，觉得刚才的反应是有点儿大了，自己不是那种开不起玩笑的人，怎么对他就较上真儿了呢，也许是戳到了自己不能提及的地方吧。
　　“我一会儿就要去邻村了，家里……就拜托你了。”玉箫忽然觉得气氛很尴尬，于是岔开了话题。
　　“好。”敬之也只是答应下来，气氛仍旧怪怪的。
　　玉箫见此就只好回到里屋。
　　“哎，你什么时候回来？”刚要走，就听到敬之问话。
　　“不一定，没事的时候当晚就回来了，有事……也不是我说了算的……”玉箫缓缓说道，心里却是苦笑，这种事情，哪里是我能说了算的……
　　“那…你别太辛苦了…..注意身体……不要……”
　　未等敬之说完，玉箫就赶紧离开了后院，他怕自己会忍不住跟敬之说明一切，那个时候就全完了。

　　“爹，我走了，你自己注意身体，敬之哥会替我照顾好你的……”玉箫临走前嘱咐道，爹的身体状况一直是他心里的一块儿石头。
　　他心情沉重地离开家，来到花满楼。正值晌午，晚上灯火通透的青楼小巷此时却是无比安静，花满楼更是一片死寂。
　　路过此地的摆摊小贩都用一种奇异的眼神看着他，一般都是晚上来消遣，这青天白日的一个大男人踌躇于此，到底是要干什么。
　　玉箫定了定神，敲开了花满楼的大门，从里面出来一个锦衣男子，看到玉箫，就是满脸的笑意，“呦，这不是玉公子吗，林妈说你晚上才过来，怎么现在就过来了。快快请进。”
　　“房间已经给您备好了，您看看是否中意。”锦衣男子毕恭毕敬的将玉箫带上二楼一间房。
　　“咱花满楼虽比不上王公贵族的府邸，但也算是舒服，平日里吃的穿的用的，您缺什么就招呼一声，不会亏了的。”
　　玉箫早就被房间的华丽给震撼住，全然没有听到他在说什么。虽然玉箫早些年也算是贵族出身，什么好东西没见识过，但显然这位锦衣男子之前的话太过谦虚，有哪个王公贵族的府邸能比得上这个房间。
　　光是帘子就有三层，玉箫摸上去都是上好的绸缎，每一层都将刺眼的光滤掉，到最后只剩下隐隐的光亮，有种朦胧的美，要是晚上月光的话，再点上一盏蜡，弄上熏香，那气氛更是不必说，不用有姑娘作陪，自己在这里呆上片刻都会万分陶醉。
　　玉箫看到里屋的桌子，摸上去滑腻腻的，而且泛着淡淡的光泽，像是玉一样，不觉得惊了，自己还没有见到过哪种木材能是如此。
　　“这是西海楠木。”锦衣男子见玉箫惊讶的表情解释道，“我也不是很清楚这些东西，反正是公孙大人的公子送给咱红莲姑娘的，林妈嫌放在姑娘屋里太别扭，就给你拿来了，为此红莲姑娘还闹脾气呢。”
　　“玉公子还是先歇着吧，等晚上恐怕就没这功夫了。”锦衣男子微笑提醒着。
　　玉箫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的身份，于是尴尬一笑，“哦，好的。这位大哥，还未请教…..”
　　“您叫我生子就成，是咱家的总管。”锦衣男子依旧保持着笑脸，“有什么需要直接跟我说就好，我就不打扰了。”说罢便往一旁的紫金炉里撒了一把香粉，和门离去。
　　玉箫坐在软软的大床上，闻着氤氲的香气，早上烦心的感觉都没了，不一会儿就感觉浑身酥酥麻麻的，倒头睡了过去。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到有人叫他才醒过来。
　　“怎么样，这一觉可舒服？”睁眼便看到林嬷嬷坐在眼前直勾勾的盯着他。
　　玉箫一个机灵便站了起来，“林嬷嬷……”
　　“呦，进了门就是一家人了，还这么客气做什么。”林嬷嬷一把拉着玉箫的手就拽了过来，“啧啧，当真是越看越喜欢，连我都忍不住想一亲芳泽了。”说着她那双堪比枯枝的手就在玉箫的手臂上来回游离。
　　玉箫顿时觉得一阵凉意袭来，猛地将胳膊收了回去。
　　林嬷嬷也不觉得什么，只是讪讪笑道，“我只是来给你提个醒，让你有个准备，跟我这里装清纯没什么，但要是惹着了客人，可别怪我不心疼你。”
　　她忽然收起了所有的笑容，面露凶光，“我能把你当宝贝似的宠着，也就能把你当个废物一样处理。看你这细皮嫩肉的，恐怕是禁不起什么手段吧。”
　　玉箫自然明白这其中道理，今夜享尽荣华，明日可能就会命丧九泉，要是不给老鸨赚足了好处，她是不会给你好果子吃的。
　　“不过，只要你乖乖的听话，我林妈是不会为难你的。到时候还不是你吃香的喝辣的啊。”林嬷嬷像是变脸一样，转眼就换上了另一副嘴脸，满脸堆笑道。
　　“时候也不早了，让她们给你打扮打扮，虽然是瑕不掩瑜，但你这身未免也太寒酸了不是。”说罢，林嬷嬷一个响指就把一排侍女招了进来，并一一交代，“给玉公子梳洗一下，一个时辰后我来领人。”
　　那帮侍女丝毫不敢怠慢，等林嬷嬷走后就开始忙活起来，烧水、更衣、装扮，折腾的玉箫够呛。
　　一个时辰后，玉箫从里到外都焕然一新，站在铜镜前，清秀淡雅的水蓝罩衫，配上松松垮垮的挽髻，脸上淡淡的妆容，美的不可方物，一旁的侍女都忍不住赞叹，一个劲儿的夸林嬷嬷好眼力，这次果然又捡了一块宝。

　　“嗯，果然好看了许多。”林嬷嬷满意的点头，“走吧，这样的美人儿放在屋里怪可惜的，要大家共同欣赏才对。”说罢，便将玉箫请了出去。
　　一出房门，才刚刚迈出几步，楼下的喧闹声顿时消失了，一个个的盯着玉箫像是看到了什么稀世珍宝一样，大气都不敢喘，瞬间的寂静后，就是沸水一样赞叹，这个道，林妈不厚道，藏了个天仙似的人儿也不给我们看看，那个道，花满楼果然名不虚传，什么绝色都有。
　　玉箫完全不习惯被人议论，一路低着头，跟林嬷嬷从房间走到一个大板字前，上面都是各种人名牌，玉箫知道，这就是挂名儿的地方。
　　林嬷嬷在众人的眼光下将玉箫的名牌扣着挂在上面，“老规矩，今儿个就看众位的诚意了，谁更心疼咱们玉箫，我林妈才好放心把人交给谁。”
　　词语一出，来人纷纷掏出身上所有，有的人更是把刚选好的姑娘抛在一边。顿时，花满楼像是菜市场一样，各自挣得你死我活的。
　　林嬷嬷似乎没有预料到能有这么大的反应，看着他们掏出越来越多的钱财，笑的更是合不拢嘴。
　　“众位，我林妈也不是能说了算的主，到头来还不得看玉箫的意愿。不过话说在头里，咱玉箫虽美，但却不是女儿身，您们自己心里可得有个打算。别到时候要了却又反悔，欺负了玉箫，别说他了，就是我林妈也不答应。”林嬷嬷话一出，果然争抢的人安静了下来，但是没过多久更是比先前还热闹。
　　“这位公子生的可要比原来的头牌红莲姑娘还俊俏，大爷我更是要定了！”
　　“就是，男儿自有男儿的好处，再说这么个宝贝似的人儿，宠着还来不及，哪管得了其他的。”
　　“大爷我女的玩儿腻了，今儿个还就换换口味了，这玉公子本大爷要定了，谁跟我强我灭他全家！”
　　一时间，各种声音都有，争相恐后要翻玉箫的牌。
　　林嬷嬷一看这种情况，忙说道，“既然如此，那么就开价吧。”
　　“一百两！”话一出，就有人出了价，比玉箫的身价足足高了几十倍。
　　“二百两！”有人不甘落后，生怕玉箫被别人抢走。
　　“五百两！”像是不要命了一样，扯着脖子喊道。
　　“一千两。”一个声音响彻花满楼，“黄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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