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迟的约会

　　不等萧然说话，夏军旗先开了口：“井何生啊，真是好久不见了！”
　　肖然见到我是明显的尴尬了，他也只是勉强笑了笑：“何生，好久不见。”
　　何生。
　　原来在一起的时候，肖然叫我“小井”，他觉得我的名字有意思。从小到大，我都觉得我爸妈是脑子有问题，要么就是很不喜欢我，取个名字哪里有这么草率的，我爸姓井，我妈姓何，我就叫井何生！可是肖然觉得我的名字很好听，很特别，他喜欢抱着我，说：“你就是我的小井。”
　　如今，“小井”终于变成“何生”了。
　　往下要说点什么呢？我正考虑着，夏军旗并没有让场面冷下来：“何生，我们刚去R大转了一圈，以前听肖然说你要考R大的法硕，怎么刚刚我看录取名单上都没有你呀？可惜了呢，我跟肖然都考上了R大的研究生，我们没有做同学的缘分了呀！”
　　这是我唯一的一次庆幸，我没有考上R大。
　　“军旗！”肖然低低地喊了一声。
　　我还没想好要怎么接呢，夏军旗又说：“你拉我做什么！你十月份那会儿不是就说了她在准备法硕嘛！还不许问了呀？我这也是关心！”
　　“十月份？”
　　“军旗！”
　　我跟肖然同时开口，前一句是我的，后一句是他的。夏军旗依旧是面不改色心不跳：“是啊，那时候是国庆节吧，我跟肖然刚刚在一起不久，提起过你，说你傻乎乎的呢！”
　　“军旗！”肖然似乎是不太高兴了，“你乱说什么！”
　　“谁乱说了呀，我也是觉得你说她傻乎乎的，是很可爱的意思，我又没有别的意思！”
　　我真的是早就听说了夏军旗跟肖然走得很近，可是，真的有一天他们手挽着手站在我面前对我说着这些话，对我炫耀着这个事实，尤其是说到肖然评价我的那句“傻乎乎的”，我并没有失去理智到发疯，我真的已经不想再去分辨这个评价是褒是贬了，我是真的觉得，他们过分了，炫耀也不是这么炫耀的。我看着肖然，目不转睛：“十月份？”肖然不看我了，我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他的脸歪向一边去，就是在逃避，就是在心虚。我用余光再看看一脸幸灾乐祸掩饰不住，还在假装无辜的夏军旗，干净利落脆地扬起手，给了肖然一个耳光，打得他本来就侧着的脸彻底扭向了一边。
　　“啪”一声，我脑子也短路了，这一巴掌，就这么打出去了。可是我没有等着他们指责，或者是还手，我转身就走了，背后的夏军旗还在跳着脚地咆哮：“这人有没素质啊！怎么这样！怪不得你没人要，到最后还是装不下去了是吧？！”
　　我走的时候头都没回，我只是觉得我很牛×，曾经我卑微爱着的人，如今我可以骄傲地扇他一个大嘴巴，然后潇洒地走开。其实我还有点遗憾，或许在这一巴掌之前，肖然还觉得有点对不住我呢，可是这一下打下去了，他肯定就觉得扯平了吧？这又有什么关系呢？本来我就不觉得他欠我，爱了三年，最后换来了一个耳光，值不值都换了，想再多也没用。
　　我跟王子紧赶慢赶总算是没迟到，但我们把战况估计得太乐观了，“乐游”是一家以网络业务为主，销售业务为辅的独立公司，规模并不算大，大概是借着合作公司的名声，来面试的人很多，已经排队到了电梯口。幸好这是在十六楼，这要是在一楼，说不定我跟王子就可以排到街角卖煎饼的小车旁边去了，正好补个早饭。
　　领了号码牌，就开始了漫长的等待。轮到我跟王子的时候，已经十一点多了。问了几个简单的问题和求职意向什么的之后，就让我们回家等消息。
　　其实这样的面试结果是很明朗的，回家等消息，意思大概也就都是没戏了。“乐游”的背后合作方是全市大名鼎鼎的“凯德”集团，面试的门槛也必然会很高。然而我们都没有想到，三天后我们同时接到了复试的通知，这的确是个好消息，因为接到电话的时候，我跟王子的共同财产不足八十了。
　　所以我跟王子不约而同地有了一种被大馅饼砸到的感觉。
　　复试就显得专业多了，问了很多专业性的问题，上学的时候我成绩是远远不如王子的，但应付一些自由发挥的问题还尚且游刃有余，而且我惊喜地发现，我们的面试官先生对会计似乎是有点不大懂。
　　复试之后的第三天，我跟王子双双被通知去上班。我们真的有了工作，在这家规模还不算太小的网络科技公司。
　　到公司上班的第一天的第一件事就是服从分配。我们俩表示毫无压力，长这么大，就学了个会计专业，当然是要做会计的，试用期月薪三千五，转正四千还有提成，暂时先解决一下温饱问题。
　　但事情有点脱轨。王子顺利地去了财务部，我呢，负责人王姐说我口才不错，让我给设计部的贝经理当个助理先试试。我一听就傻眼了，我靠，端茶送水看眼色，买烟泡茶印文件的？我当时第一反应就是虽然同样是三千五而且不用整天面对着让人头疼的账本，但我还是不想干这个！
　　很遗憾，现在不是我挑工作，而是工作挑我。王子去了财务部，我直接被安排到了经理办公室旁边的一个小屋。
　　见到了传说中的贝经理，我心里惨叫了一声，差点闪了我的小蛮腰。我的神啊！虽然我压根儿不敢指望我的经理大人像小说里写的那么帅，可也不能是这么……有创意的人啊！秃顶也就算了，你还留胡子！还络腮胡子！你是在弥补脑袋上的空缺吗？胡子也就算了，还紧身裤！短靴子！我生平最讨厌的男人打扮，他全占了。
　　在我主动打了招呼之后，他很可疑地翘了个兰花指，示意我跟王姐坐下，笑得很开心，走过来拉着站在我身边讪笑的王姐的胳膊，一开口，声音嗲的我差点从沙发上摔下来：“这个女孩子看上去还不错嘛，算你够意思啦！”顿时我有了一种被卖了的感觉。
　　王姐很快就出去忙了，我还没来得及开口问我需要干点什么呢，贝经理很欢快地先开口了：“小井是吧？”这小声音嗲的我以为他台湾偶像剧小天后附体了呢，我吞了吞口水急忙抖着胆子更正：“贝经理您还是叫我小何吧，这样亲切。”我实在是不想让这样一个我不愿意承认他是男人的四十岁男人勾起我对初恋仅剩的那么点美好回忆。
　　白经理翻了个风情万种的白眼，我见情况不对刚想说“要不就这么叫吧”，他又说：“好啦好啦！小何！真麻烦，对了，以后要叫我小贝听见没有？千万别叫我老贝啊或者经理什么的，多显老啊，最讨厌这样的称呼了！我是参天的大树正年少，风华正茂挥斥方遒！”
　　真是参天的大叔啊您！我在心里反驳了一声，还是老老实实叫出了恶心的“小贝”。看着翘着兰花指不断往外甩成语的小贝，我一阵的心寒，突然想起了我经常损王子的话：好成语，都让你给毁了。
　　熬到了下班，我跟王子约在公司门口见面，然后一起坐电梯下楼，再坐公交车回家。一见面，我们是异口同声：“你那边怎么个情况？”
　　我颓然欲泣：“我遇见一伪娘。”
　　说完我就无力了，王子跟我的动作出奇的一致，连说的话都一样。
　　到了公交车上，王子才跟我讲了财务部那边的情况。财务部分工不同，因此分了好几个小组，王子是新员工，所以被安排跟着一个叫张澍阳的伪娘一个组，跟另外一个小组一起跟进一个软件开发案，这个案子就是我的顶头上司小贝负责设计的。讲到这个张澍阳的时候，我一度感觉王子有吐的趋势：“我跟你说过我最讨厌的男人类型吧？”我一个劲儿点头：“嗯嗯嗯，伪娘嘛！”王子也点头，然后欲哭无泪：“他就是啊他就是！”
　　我憋着笑：“没事啊，你见到贝经理就会觉得一山还有一山高的！”
　　相处得久一些了我发现其实小贝办事还是很干净利索的，也比较好相处，甚至有些没心少肺的样子，但他有些臭毛病实在是很麻烦，比如咖啡要加很多糖，香烟只抽中华，偶尔没糖或者没烟了，我就得下楼跑到对面的超市去买，因此习惯了几天，我的包里也开始准备大量的方糖和中华香烟了。
　　生活也并没有什么不如意了，但我跟王子面临着眼下一个很严峻的问题——我们俩用力节省，一个礼拜后，也就只剩下九毛钱了。这个月刚刚开始上班，工资要压到下个月再发的。
　　我们的晚饭吃的是馒头榨菜，两个馒头，一袋榨菜，一共九毛钱。我跟王子都不怎么舍得吃榨菜，最后还剩下了大半袋。回到房间，躺在床上，这间房子的隔音不是很好，我可以清晰地听见王子跟老严对着电话争吵，王子好像是哭了，声音哽咽着断断续续：“严涛你什么人哪！我不要你的钱，就不要！你凭什么跟我吼啊！我要是，只图你的钱什么都、都不给你考虑你、你就舒服了你就愿意了呀！我就不要，就是要借，一定会还你，我不！我就等发工资了，再还你！谁稀罕你给我交房租啊，我不！”
　　吵到后来大概是和好了，我听着王子笑着一边骂人一边撒娇。眼睛很酸，但我还是笑了。
　　王子家里其实挺有钱的，她爸妈都是生意人，但她不愿意回家，非要一个人在外边闯。这一点我们俩很像，不希望依靠父母生存，性子倔。不过我觉得王子这么做多少也跟老严有关系，要是这件事被王子父母知道了，我估计她那雷厉风行的妈跟脾气暴躁的爸联合起来把她塞回娘胎里重新生一遍的。老严应该是又想给王子钱了，他们因为这个吵了不知道多少回了，这次我们是真的没钱了，王子没跟我提，是偷偷找老严借了。
　　老严也有钱，要不怎么会敢动在外头找女人的心思呢！他有一家自己的汽车4S店，还办着驾驶员培训，学员们学完了车拿了本顺路就从他手里边买车了，真正的一条龙服务，肥水不流外人田。我跟王子的驾照都是老严帮忙考下来的，省钱省事省时间。我想他刚开始想在外面找女人的时候，肯定没想到会遇见王子，我经常跟王子说这老男人还蛮有福气的。
　　周末不用上班，第二天一大早醒了，我也不知道饿，上了个□□，看到了头像黑了很久的肖然，我犹豫了很久，还是没有舍得拉黑，一直发呆到九点多，王子穿着她阿拉蕾的睡衣闯进来，红肿着眼睛一副睡不醒的样子：“收拾一下，中午他请客呢！”
　　大部分时候王子跟我说起老严，都是说“他”，我一度觉得这个称呼别致又暧昧，虽然跟王子提起肖然的时候我没这么称呼过。哦翻了个白眼：“你去约会，我跟着凑什么热闹啊！不去！”
　　王子抓起我身上的薄被一把掀开：“快点的！你不饿呀，去蹭饭去啊！”
　　我想着昨天晚上王子的那些话，摇了摇头：“不饿，不去，我要睡觉！”
　　王子又白了我一眼，一屁股坐下来：“小何，没事儿，就去吃个饭而已，我又不是要你去看着我卖/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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