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伊判作梦中人

　　沙小觉洗了个温水澡，想补眠却怎么也睡不着，七点多的时候Adam急急打来，说她跟的一个案子出了问题。万年小受虽是伪娘，在职场混迹的年头比她多得多，不是大惊小怪的人，能让他这么紧张的，应该不是小事。
　　下楼时巷口空荡荡的，对面炸油条的老太太刚支好篷子，看见她笑眯眯地打招呼：“男朋友今天没来？”
　　她笑笑，买了一根油条，准备转到大路上打的。
　　刚出到路口，斜地里冲出一个孩子，一头撞到她身上，油乎乎的小手按在米白色套裙上，印出两个黑印子。
　　她扶住他，小孩两三岁模样，倒是个帅哥痞子，似乎知道闯了祸，眉眼里怯怯的。
　　“你家大人呢？”
　　他退了两步，倒头就往回跑。
　　她本没想计较，却怕这么小的孩子在路上乱跑被车擦了，想着跟去看看。没走两步见他迎面扑进一个女人怀里，便走上前问：“这是你的孩子？”
　　女人一头短发，穿着路边摊买来的廉价T恤和绒布裤子，眉眼素淡着，却有一番清秀的美丽。
　　她在短暂愕然后，脸上迅速出现惊慌，一把抱起小孩，头也不回地跑进窄巷子，甚至在慌乱中掉了一只拖鞋。
　　“Gi……”
　　沙小觉张了张嘴，随之叹了口气，原来GiGi也住在西街。
　　三年前凌郢风揭发乔七，却在开庭前夕发生事故没能到庭。因为那场意外，这场轰动全社会的官司不了了之，乔七也被无罪释放。但暗地里社团有社团的规矩，□□上最忌反骨，背叛只有死路一条。凌郢廷没代哥哥入狱，却义无反顾把出卖眼镜蛇、疤四，甚至是七爷的事扛到自己身上。在那之后，他就彻底消失在这座城市。有人说他跑路到金三角，在那边做毒品生意，也有人说他被乔七的人乱刀砍死了。至于乔凤山，并没再迁怒其他人，而是去了加拿大养老。
　　沙小觉却知道原委。乔七的三亿养老金早被她套死了，他之所以放过她和那么多人，无外乎为了钱。简柏延用多少钱打发他她不得而知，他帮她的，已经不是一个金钱数额所能衡量。
　　上班得到的第一个消息，就是李俊霖被免职。原因是她手上的一个并购案，客户称风险评估的不准确间接导致决策失误，损失达到十几个亿。银行因为这场人事异动人心惶惶，明白人看她的眼神多少有些猜忌，一个小小的项目经理，犯错要分公司老总顶缸，在丽宫甚至业界都是绝无仅有。
　　Adam也大呼莫名其妙，对于简柏延这招借刀杀人，她只能装作毫不知情
　　“听说简总打算亲自代管银行这边哦！”
　　Adam抱着双拳，一副即将面见偶像的小女生花痴样。
　　沙小觉心底一颤，根本提不起心情回应，一堆案子翻来翻去几遍，没看进去几个字。中间接到凌郢风的电话，说黎慬予渡过了危险期，但人还没醒。
　　她不知道是不是该松口气，本想说点安慰的话，临出口却觉得没意思，只说：“那很好。”
　　电话那边静了两秒，说：“这阵子我会在医院。”
　　她竟不知怎么答了，想了想说：“祝她早日康复。”
　　下午简柏延亲自过来银行开会，一众经理胆战心惊。气压虽低，好在老总公事公办没迁怒其他人，大家都猜测冷面阎王心里也是有气的，三个小时的会议，从头到尾没看过一眼那个始作俑者Furies。
　　沙小觉反而因此放松下来，这两天连惊带吓，输血又失眠，一放松倦意上袭，竟在这人人自危的会议室里打起瞌睡，散会时才彻底清醒，夹在人流中回了办公室。
　　下班时路边转角不见宾利，往前走了一会儿，碰见Adam开车路过，小脑袋从车窗里伸出来喊：“Furies！Shopping不？”
　　“不去。”
　　“那我送你回家？”
　　她走过去坐进车里，不说话。
　　刚刚还在小兴奋的脸垮了下来，Adam还不死心，“可以先Shopping再送你回家哦！”
　　她闭上眼睛往椅背一靠，“去西街，快点儿，我困死了！”
　　“天哪！你怎么住在那种鬼地方！”他一边开车，一路喋喋不休，直到看见她家那栋活像危房的旧公寓，指过去的手指抽筋狂抖，惊得连连乍舌，“这房子能住人么！耗子都不住吧！”
　　沙小觉翻了他一眼，“你错了，人和耗子都是住的。”谅他也没有上去的胆量，带上车门，头也不回地进了巷子。
　　没走两步Adam从后面跳过来，一把抱住她胳膊，一副小鸟依人模样，大眼睛惊恐地看着巷子里的流浪猫。
　　抖抖胳膊，没把膏药甩掉，“你干嘛？”
　　“去你家啊！”
　　“Why？”
　　“人家想找个人陪嘛！男人都不是好东西！还是闺蜜好！”边说还猫儿似的蹭了蹭她。
　　沙小觉掉了一地鸡皮疙瘩，“又失恋了？”
　　他眨巴眨巴眼，“失恋的时候嘴巴会寂寞。Furies，快用美食填满我空虚的身体吧！”
　　“可以，我给你做大餐。”
　　她无所不能的表情让他倍感安慰，“你最好了！”
　　到了老公寓，Adam端着她在厨房转悠了五分钟之后捧出来的大碗，目瞪口呆地问：“这是什么……”
　　“大餐啊——”
　　“这只是泡面好吧……”
　　“死白眼儿狼，这不是一般的泡面好吧，加了火腿、青菜和鸡蛋，可是我在大姨妈来的时候犒劳自己的大餐！吃完了赶紧滚，我困死了。” 说完打个哈欠，扔下一脸菜色的Adam，委到床上去了。
　　迷糊了一阵，被愤怒的小鸟“啊——嘿！”吵醒，见他正坐在电脑前打绿猪头，身上居然穿着她的小熊睡衣。
　　“你干嘛？”她哑着嗓子问。
　　“这还看不出来，我失恋了哎，需要闺蜜的彻夜安慰！”
　　“哦！”她翻了个身，“桌子下面有老鼠洞，不要穿拖鞋哦，脚趾头会被咬！”
　　“啊！”
　　Adam刚跳上床，就被她一脚踹下地，“滚回你家去！”
　　万年小受可怜兮兮揉着屁股，紧咬下唇哭丧着脸，一副死了祖宗似的衰样，“不回！呜呜……”
　　连耗子都不管了，这货有蹊跷，“别告诉我你真把房子卖了给你那个BF炒股票！”
　　他颓然坐着，脸成了大大的囧字。
　　沙小觉叹了口气，扯上毯子扔过去，“客厅睡去！”
　　“嗯！嗯！”
　　看着抱上毯子欢欢喜喜出去的Adam，沙小觉叹了口气。见过他那BF，油腔滑调不像可靠的主儿，Adam这万年小受就是个万年受气鬼，等有时间得帮他把钱要回来，感情骗子可耻，感情加金钱骗子可算无耻。
　　随之而来的一个月，是平静而忙碌的一段时间，李俊霖离职后的一部分案子转移到她这里，她和Adam忙得脚不着地，每天回公寓都要十点以后。期间凌郢风来过两次，一次比一次憔悴的样子，却已不像再见那时一心拉近着距离。她隐约知道结果，心里疼着，容颜依旧冷淡，等着铡刀落下那一刻。
　　她只是没想到，这最后一刀，却是黎慬予落下的。
　　那天接到陌生来电，黎慬予约她出来谈。到咖啡厅时，差点没认出来，那个美艳动人不可方物的女人，如今眼眶深凹，肤色是厚重粉底难掩的黯淡灰黑，眼神都跟着钝浊着，一碰就散了似的。
　　“直说吧！”她开门见山。
　　黎慬予笑得有点牵强，“你真的改变很多。”
　　“你身体不好，我也比较忙，咱们之间好像也没什么需要客套的。”她淡淡地说。面对黎慬予要比对GiGi复杂得多，同情变不成好感，如果她用死来威胁，她一定不答应。
　　她却包容地笑了，“小觉，我们不应该是敌对的。”说着从包里拿出一个牛皮纸袋，推了过来。
　　按照电视剧情，这里边装的该是怀孕通知单吧！
　　沙小觉有点嘲讽地挑了挑嘴角，没发觉黎慬予因为她这酷似凌郢风的表情整个人一滞，好一会儿才恢复过来。
　　纸袋里是一张DNA检测报告，两个受检体的基因相似度为48%。
　　她的身体迅速软弱下去，早有预料的老套剧情，关键时刻，还是能让人心痛流泪不是么？
　　“他自己怎么不来？”心里哭泣着，气息却更冷了。
　　“你误会了，这份报告和风没有关系。这两个供体，其中一个是我，另外一个，”她顿了顿，迎着她诧异的目光，说：“是你。”
　　她有种不好预感，比黎慬予怀孕还要令人绝望的感觉，“什么意思？”
　　“我们是同父异母的姐妹，你姓黎，是我父亲黎世昌的女儿。”
　　她只觉得一阵眩晕，脸却依旧冷着。
　　“AB型RH阴性血非常罕见，你在医院救了我之后，我回想起无意中看见的你母亲的照片，就猜到了我们的关系，后来用你的血样做了对比，证实我们的确是姐妹。”
　　“我和风其实都犹豫让不让你知道这件事，尽管他不同意，我还是想告诉你，认你这个妹妹。”
　　黎慬予端起咖啡喝了一口，浓郁的香气激得她险些呕吐出来。
　　“我和风打算下个月回英国结婚，真心希望你能以妹妹的身份祝福我，可以吗？小觉。”
　　咖啡香气随着黎慬予不断吞吐的气息扩散开来，像阻隔生机的毒液，让四肢迅速冰冷麻木。
　　她终于忍不住跑向洗手间，吐了个昏天黑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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