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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入江湖岁月飞
五年后-----
夜已深,白日热闹的山前街上一个行人也无,只有几盏灯笼挂在沿街的屋檐角,风吹来,灯笼随之晃动,一盏灯忽然灭了。一个黑影出现在街尾的天珠观山门前,影子踩着石阶沿着山路灵活的蹦蹦跳跳,,不一会儿就消失在山路上。
她擦擦头上的汗,想停下来歇会,但举目看看眼前这堵两人高的石墙,想想又把心一横。
“最后一堵,最后一堵。爹爹说,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双手伸展,提气,踮脚,扬身-----身子轻飘飘的跃过墙顶,本应该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却不知为何在半截落了气。她从墙顶直栽下来。不过幸好她的身法好,光用姿势不用内力也能双脚先落地。
落地,身子虚晃一圈,站稳,她盯着双脚,张开双臂稳住。
院中轻笑声低低响起。
“思佩哥哥!”
男子长身玉立站在灯下,印着月华,脸上浮现淡淡的笑,那笑如涓涓泉水,流进人心里去。
“看来麝水你的轻功退步了。”声音如往昔温暖。
她嗔怒的睥了他一眼“哪里是我的轻功退步。明明是天珠观祖宗不知是那门子思路不对,一重又一重的建围墙,把门派包成个大粽子。你连着翻四十堵高墙试试,再好的轻功都给你累趴下。”
东张西望,院子的许许多多奇花异草在夜色下妖冶的摇曳着,许多都是她没见过的品种,偶有几株认得的是她带来的。她熟门熟路的进屋给自己倒杯茶,接着一通牛饮。
“你呆过的这么多门派里,除却金门,我最讨厌的就属天珠观。”她又要倒一杯,齐人思佩走过来抢过茶壶替她把茶斟上。
她握着茶杯,嘴角难以察觉的微勾了勾。
“金门如何不好?” 他笑里含着作弄,在脸上漾开。“你出入又不费力。”
她脸上透出微微粉红,肤如凝脂皎洁如月。
“因为金门弟子都,不,穿,衣,服。” 想起这个,立马就叫人牙痒痒,是的,她爱美男子,但若是每隔个把月,就被迫欣赏壮男们集体赤膊秀裸体的场面,她还是觉得有点过于孟浪。更何况壮男不一定是美男,更何况壮男不一定壮得合称。
何谓合称,合称嘛就是。。。她偷偷瞟了瞟眼前的这位,嗯,太瘦了,不合衬。
“思佩哥哥你有客?”她好奇的环顾四周。
他微笑“并无。何出此问?”
她朝院子里的石桌努努嘴,对坐的两个位子上放着两个剔透的酒盏。
他了然,随即摇摇头,脸上假意透着失望道。
“我猜你今夜会来,便提前备了好酒,想说与你对月共饮来着。谁知你看也不看,直接奔向了昨日的余茶。”
她惊喜道:“好酒?难道天珠观闻名的千日醉?!”
他琉璃般的瞳眸升起一抹笑意,温声道“正是。”
话音未落,她立刻拉着齐人思佩的袖子走到院中,忽然她想到什么脚步一顿,又回身边将齐人思佩压回到屋子里的椅子上,他不解“怎么?”
“共饮是要的,至于对月嘛,今夜秋风瑟瑟,就不必啦。我害怕着凉呢,着凉了戚吾知道又要不高兴了。” 她语重心长,力求模仿思佩的言传身教,随即将酒盏拿进屋中,给彼此斟上,屋中顿时酒香四溢。
思佩执杯拢袖沿着杯沿轻抿,动作雍容尔雅。他一向体弱,动不动就头痛,这几年借着麝水搜寻来的方子和奇术也好了不少,可麝水还是总将他视作病人体贴。思及此,他嘴上立刻噙笑,明明长好几岁,却反过来被她护着。
看着眼前麝水,眉目轮廓在灯下如晕开的水墨,绯衣裙裾,似一幅朱砂描的画,直画到了人心里去。她不过才十七岁的年纪,便已艳极。再过两年,他想这江湖上的丽色便没有能与她匹及的了。淡淡撇她一眼,他宁可她难看点儿。
“思佩哥哥,你也觉得我好看么??察觉他的目光,麝水眼中闪过狡黠,“可我觉得还是你比较好看。”
她是天生笑眼,有时其实并没有真笑。
思佩含笑:“我又哪里有你好看了。”
她托腮眨眨美目:“我觉着你极淡,方才是美。”
“何谓‘淡’?”
“火上有水,性温。哈哈。”她欢快的笑起来,他见她笑,也跟着笑了。
此时麝水从袖中掏出一个锦囊递给齐人思佩 “对了,戚吾要我将这个交给你。”
“他知你爱奇花异草,这里头的是一种花草种子,花草磨成粉,人闻了便会失去五感动弹不得半日。戚吾要我给你,说你兴许喜欢。”
他愣了愣,旋即皱眉,她看在眼里,想他连生气都是温润,让人生畏不起来。
“迷人草的种子?这东西只有遁人殿的弟子才有,怎么,戚吾最近是擒下了哪位遁人殿弟子么?”
他真是聪慧至极,用来护册真是浪费,她嘘一口气,
“我早对戚吾说你学识渊博,什么都瞒不住你。正是,戚吾前几日助我在桑州擒下了遁人殿大弟子九命。”
他诧异:“戚吾的功夫已那样好了?”
趁思佩不注意,麝水又给自己偷偷倒了一杯酒。
“尽得我真传。过阵子我还将要把青城派的宝剑给他。”
他更是愣住,“那可是青城派的传人才配有的,戚吾他知道么。”
她摇摇头,“尚未,不过戚吾他一身武功皆有我所教,我横竖算他师父,自然可传剑与他。再者反正他都跟在我后头护我,剑归我还归他不都一样么。我中有他,他中有我。”
齐人思佩垂目把玩着杯盅, ‘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么,她到底懂不懂这话用在男女间的意思。
“裂河他不许戚吾习武,是有缘由的。。。。”
她眼神不安分的轱辘一转“我知晓,可是裂河都已去了这么些年,不许又如何,更何况若没武功戚吾日后如何自保。反正他那时是乐意偷偷的学的,我乐意偷偷的教,两厢情愿。”
他抬眸觑了觑偷饮成功正在沾沾自喜的麝水,也不点破,道:
“麝水,你这次来天珠观不光是来看我罢,你此次又打算去擒哪一路的侠?”
她闻此弯起的笑眼,扬起下巴 ,朗声道“拧香楼掌门。”
“拧香楼?”他想了一想,好一会儿才犹豫的开口“是渊河边上的拧香楼?”
麝水点点头,眼神发亮等着齐人思佩往下说,可是他沉吟良久也没下文,最后犹豫的道:“拧香楼算不上何大门派。”
算不上大门派?如若把齐人家比作西瓜,那拧香派就可以算作绿豆。
见他没猜出来,她很是得意:“拧香楼正好处在渊河要道上,小虽小,但来往商运的船只总得经过那里,更好在她们地处南部,是齐人家管不着的地方,我想,要是她能听我的,兴许让青城派进入他们的地界做做买卖也是不错的。”
齐人思佩闻此微愣,若有所思:“拧香派掌门韩香香,貌色平平,武艺平平,熟习三千香粉制法。”
她眼神忽然灿亮“思佩哥哥,我真是羡慕你那过目不忘的功夫!再加上守着这江湖宗册,想读就读,你简直比那数机先生还通晓百事。”
“胡说,我可没看那江湖册,我读的是随处可寻的江湖史。那江湖名册是千千万万看不得的。”
刚说完,齐人思佩不住咳嗽,脸色也变得绯红,麝水立马吓得酒也不喝了,急忙从椅子上腾起来,跑过去替他顺气。
“思佩哥哥,是我不好是我不好,我信口胡说的你别生气。下次来,我送你月亮上的月桂树种子,种出来和你一样好看。”
她声音本来就糯软,此时为哄齐人思佩,更是柔和缱绻,他心中泛起甜,咳嗽渐止。
他转言道:“是我想的不如你周到,门派要壮大,钱财是少不了的。”
她没有接腔,坚持不懈的替他顺着气,心想,计划还是不要伸张,免得思佩啰唆起来绝对不输爹爹。
“那此次你准备何时离开?”他忽觉问得有些艰难。
麝水背对着齐人思佩替他顺气,她眼珠一转,齐人思佩没看见
“明日?不过你若好好留我,兴许我就不走了呢。”她声音清脆。
见他不咳了,她便在他跟前蹲下来。他坐在椅上俯视,恰好望进麝水如水的眼眸。
这是她的眉,这是她的眼,熟悉的悸动又开始在他心里鼓噪,连带四肢百骸都微微丧失知觉。
思佩微微接近她的颊面,神色略沉,笑容却依旧轻轻浅浅,温柔如月:“麝水,算一算,你我相识五个春秋,你每隔几月便这么来回跑一回,从不觉累么?你我非亲非故。”
她莫名心一跳,他又。。她抱住他的手,微笑道“不累,我来看自个儿的家人,如何会觉得累。到时候等你老了,我和戚吾就来把你接回青城,怕是你天天看着我倒是觉着累呢。”
家人?他若能作她的家人,他想。。。。
见麝水眼眸湛亮的注视着他,他忽然怔了。
“思佩,你若有一日不想替齐人家护册了,我便立刻飞奔来接你。此诺一如往昔,一诺千金。”
她知道这么些年过去了,她努力努力再努力,思佩昔日所受之伤还是在。不过她不怕,她还有很多很多年可以继续努力努力再努力。
他闻言,不可置否,转而言它:
“你即便再想重振青城派,也不可急躁。若是遇见。。遇见像是齐人家那般的霸道门派,能避则避,能退则退。。。。”
完了,他又开始念和尚经了。她耐着性子假装认真的听着,心想着过会一定要想方设法让他讲一晚上江湖故事,绝对要远离和尚经。
问得他话音刚落,她便扬起纤细的眉,眼神张扬:
“我不怕,就算是齐人家又奈之我何,我麝水将要去做的事,谁也拦我不得,青城派的禁令无论如何我都要除去。”
她眼神如鹿狡黠“再者,我还有些愿望要达成。思佩,你难道就不想试着拿回属于你的东西么。”
他沉默的凝视她一会儿,才道“我在齐人家无牵无挂,没有何物是我该拿回的。”
刚说完,不知为何脑海中浮现出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娃儿,他记得那孩子也是爱笑的。一个激灵,齐人思佩体味出麝水话中有话。
“麝水,你所谓‘愿望’是?”
她站起来抚抚袖子,笑比六月的阳烈,比七月的杏艳,她墨发随夜风轻扬,神色桀骜,笑道:“自然是擒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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