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颜媚

　　碧莹甚是不解：“小姐，你不是说要挑样东西送二小姐吗？这么多就没一个中意的啊？”
　　“我全都中意啊。”她眼也不抬的仍是欣赏着自己富贵逼人的双手。
　　“那小姐到底要送哪个呢？”红秀歪着头好奇地望着弱水。
　　“哪个都不送。”她放下双手，示意俩丫头帮她把刚戴上去的一堆东西给取了。

　　“啊？”碧莹红秀被她弄得莫明其妙。
　　弱水笑着调侃她们：“啊什么啊呀？你中意的男子，你会送给别的女人去吗？”
　　“哎呀，小姐你在说什么啊！”俩丫头一齐住手嗔道，怎么越来越没个正经了呢？

　　“说首饰啊，这就和男人一个道理！自己中意的自己留着，要送了别人去，你就得朝思暮想，寝食难安！”她瞧哪个都喜欢，哪个都舍不得拿去送人。特别是李霂风娘亲留下的那对金镯子沉甸甸的，一只起码得有三十几克吧，她掂量了一下。

　　“那明儿见了二小姐可怎么说呢？”碧莹嘴上问着，手也没闲着，替她取了耳坠，仔细收好。
　　“明儿回去的时候顺便在街上买一个就是了。”古代女子出门的机会原本就少，自穿来近三四个月压根没出过门逛过街，这对一个现代女人来说简直就是坐牢，归宁只当是放放风了。

　　碧莹朝李霂风那边望了望，绕个弯子劝道：“怕是来不及吧？”小姐与姑爷归宁的日子，那时辰两家都是照规矩按排好的，若是半路下轿耽误了，没的遭旁人的闲话。
　　弱水哪里知道这些大户规矩的讲究，便是知道也不会放在心上：“不妨事的，路上叫他们走快些。”东西归置好了，她让红秀唤人去备浴汤。昨儿那个澡泡得火冒三丈，今儿得好好泡一个。

　　遣退了所有人，弱水边脱衣裳边隔着屏风斜了侧倚在罗汉床上的李霂风一眼。这厮白日里多半都是靠在那儿瞌睡，除了吃睡就没见他干点儿别的，这种相公是没什么指望了。
　　明儿能出门上街，她难掩兴奋。想着早上念书时将那厮噎得无话，心里爽快，泡得舒服便哼起歌儿来了：“我得意的笑，又得意的笑……”

　　李霂风适才打个了小盹，待她哼歌时已然醒来，只是未掀眼皮。泡了小半个时辰，唤人进来加了一回水，弱水终于泡到满意。细细擦干身子，换上干净衣裳，要往妆台去。打罗汉床前经过的时候，一个不留神，竟是绊到了李霂风搭在沿子外的腿。
　　“哎哟……！”再一次摔了个狗口乞屎，这是她成亲两日来，第二次摔倒了。昨儿是李霂风故意放了个绊脚的凳子捉弄她。今儿可好，她自己绊到了他的腿。一口气憋在胸间，出也不是进也不是。

　　李霂风听到弱水跌倒的声音，缓缓挪转身子，慢道：“所以说呢，娘子，留神看路，别得意的太早！”
　　你娘的！真是衰到家了，又被这厮抓到笑柄，糗死了！这悲催的穿越剧本，狗血的逼嫁情节，无良腹黑的相公，全应验到她身上了。
　　灰头土脸的从地上爬起来，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尘土，默默步到床榻边，钻进被子里，掩面纠结她的人生肿么会是这样的？

　　突觉被角被人拉扯，探出头来一瞧，李霂风犹抱琵琶的半张脸在她眼前无限放大。
　　但见他表情痛苦抽搐，吞吞吐吐：“娘子，你，没摔着脸吧？”听见她跌倒，他真的很难过，憋得很难过。终于——他怒放了：“哈哈哈哈哈！啊……！”某男的笑声，在某女的一记直拳正中鼻子后以惨叫结束。

　　弱水一骨碌从被子里钻出来躲到床角，捏紧拳头，随时准备再来一记左勾拳。她承认她低俗无下限，但她的忍耐绝对是有下限的！
　　李霂风似乎感到鼻腔里有暖暖的液体在往外涌出，一摸，果然。遂恨恨地咬牙切齿道：“给，我，过来！”
　　“凭什么！”血债血偿，天经地义，姑奶奶岂是好欺负的？
　　“就凭我是你相公！”反了天了，咒骂殴打，大丈夫怎能忍气吞声？
　　“过来！”
　　“不要！”
　　“……”
　　新婚第二夜，风吟院还贴着喜字的雕花架子床上，一个蒙眼男，一个蒙面女，一个气急败坏，一个幸灾乐祸，你追我赶，上窜下跳，热闹非常。

　　翌日，弱水梳洗停当，李霂风还未起身。夏儿正低声喝斥送朝食来的仆妇，将粥弄洒了。
　　“少爷，您醒醒吧，时辰不早了。少爷……”苏婉已唤过三四遍，仍不见他有半点反应，额上急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行了。”李霂风不耐的出声。苏婉瞧他应了，拿帕子拭了拭额角，赶紧吩咐冬儿她们备水。
　　“爷瞌睡得紧，什么劳什子归宁？不去。夫人问你们，你们就照实说。”一连两宿，都闹腾到大半夜，他翻个身继续睡。

　　“少爷，这如何使得？若……”苏婉还欲往下劝，张了张嘴却又把话给咽了回去。依少爷的脾性，说一不二。就是将军大人来了那也拗不过他，须得老太爷才行。眼见着时辰快到了，现下遣人去请了老太爷回来，少奶奶的轿子怕是早进了娘家门，真真急死个人了。
　　弱水知他是故意刁难作对，想让她丢脸？反正丢脸丢到自己家里，再则她戴着面遮，脸皮自是比一般人要厚的。跟碧莹红秀交待了两句，若无其事的喝起粥来。

　　日头升得老高，她左等右等也不见尚书府来接的人，红秀前后跑了好几趟都说人还没来。
　　苏婉见了倒是松口气儿，顶好柳家人过了晌午才来，那时少爷起了便没有不去的道理了。慢悠悠沏了杯茶递到弱水手边，安慰道：“少奶奶莫急，再等等，想是路上有什么事儿给耽搁了。”

　　弱水扫了苏婉一眼，嘴上未作声，心里嘀咕着，你是巴不得柳家不来人，好叫你们家少爷顺理成章的不用去了。
　　柳家两女一子，能来接她归宁的除了柳若飞没别人了。那刘氏是因她前身的母亲没做成正室夫人的，而后借着她前身母亲的冤死才爬上了正室的位置，如此，能善待柳家原配夫人的孩子吗？八成是刘氏从中作梗，磨蹭着不来接。
　　她突然朝苏婉开口相问：“你可知道京城最有名的酒楼是哪家？”

　　苏婉有些摸不着头脑：“最有名的……？”稍一迟疑，回道：“当属观雨楼。”
　　“一会子若是我家中的人来了，便说我去观雨楼等着了，让他们上那儿寻我去。”说罢带着碧莹红秀就往府外去。
　　苏婉追了几步，弱水全然不理，径直出府。她止住脚步，心生不妙，那边少爷已说了不去，人还未起。这边少奶奶不等娘家人来，自顾自的走了。
　　拧眉叹口气转身往回走，主子归宁闹成如此不堪，她们做奴婢的日子也不会好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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