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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气破天晓
一剑气破天晓
白虹追月随龙舞,铁马黄沙硝烟平;沧海浮尘千秋事,侠骨丹心故国情。
一袭青衣,青衣似翼;
一柄长剑,长剑疾如电;
夕阳,缓缓西沉;
孤峰,风急天高。
他不知自己静默了多长时间,如顽石般一动未动。突然脖颈沁出一颗冰冷的汗珠,他能感觉到那滴冷意沿着臂膀,顺着右手中指垂滴而下,触地无声。
落日余晖,残阳如血;一剑寒光,剑气如霜。
他仍然静静地伫立着,丝毫未动,甚至看不到他心跳的起伏;然白虹嗜血,杀气袭人,仿佛耐不住久不饮血的饥渴,正欲夺鞘而出。然而他心中昭如日月:剑在手,剑尖指向谁胸口?
弹指一挥,十八年匆匆远去,恰似经历了一个生死轮回。如今收拾记忆的残片,梦里依稀,人面模糊。人情世事终须散,独卧寒榻梦里寻。
落日已沉,只鸦孤翔。黑暗之神即将完全统治着大地,他抬了抬眼,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借着最后一丝微光,奔了下来。
山崖下,一名女子和两匹马在等着他------
“刷---刷……”
一阵清脆的剑声划破了林中的宁谧,此岭名赤玉岭,此山曰赤玉山,位于邯郸的北侧。赤玉山名不符实,山上未见半块赤玉的影子,倒是青杨遍野,沙柳成行。山上树大林密,盛产麻黄、防风等药材,又有沙鸡,鹌鹑等野味,实在是隐居之佳处。然而居住在此之人不是来隐居的,而来此避难的。
天刚微微亮,林中雾气正浓像披着一层厚厚的白纱。每日的这个时候,他都会在此练剑。十四年来,丝毫不敢懈怠。他也不知道是什么力量让他在十四个寒暑中手握寒铁,未敢弃掷。是积怨、是仇恨、是孤愤……一股慕名的力量催他练得更紧了,“斜刺”、“凌削”、“沧浪之水”、“一掷乾坤”……同样的剑招在他手里重复了无数遍,只是每到“虚刺”时,不是劲力过猛,难以控制;就是劲力不足,徒有虚招。他发狂了,越练越急,汗如雨下。最后,咣当一声,剑竟脱手撞在一块青石上,剑刃极锋,竟削去了青石一角。
“欲速则不达,切莫勉强。”一个浑厚的声音从不远处的木屋中传来。
随即缓缓步出一人,四十岁上下,身长八尺,头发已白过半,满脸尽是风霜之色,然双目如电,自有一股不怒而威的气势这人。便是姓田名忠。田忠本系齐国贵族,声名显赫,加上机智过人,深受齐王赏识。然而天意弄人,二十年前的那一场政变使他名利尽毁。当他率众与数倍于己的卫军奋战到孤身一人时,他的坐骑长嘶几声急驰到他身边,带他脱离了险境,后又快马加鞭,坐骑最后累死途中。当他困于穷途之际,幸得高人相救,学的一身本领。
田忠刺客剑法天下一绝,不知有多少敌人横尸他的剑下;更由于他轻功绝顶——“追月步法”,有日行千里只能,因此有“千里驹”之美誉。尽管如此,江湖人士大多只闻齐名,未见其人。
“师傅,您醒了!”
“嗯,我从你练剑中听到了你的暴怒和急愤,这对你的剑术长进极为不利。”
“十四年了,那几招‘虚刺’我还未领悟,所以难免心急而出错招……”练剑之人不敢直面田忠,似乎在隐藏什么。
田忠打断他的话,“剑招是意上,分心则乱,不是你的剑招出了差错,而是你心潮起伏太大,难以平静。”
他很想哭,却忍住了,委屈地诉道:“师傅,弟子不明不白的活着,父母枉死,族人横尸,兄弟下落不明,心怎么能……”说着双腿顿时微微地弯屈着,田忠剑上掠过一丝苦楚,心道:的确,一个十来岁的孩子,如何能平静地对待所目睹过的血腥与残忍?田忠吞了一口气,道:“好了,翼儿,休息一下,我到城内去弄点粮食。”
“师傅,您歇着,让弟子去,我保证一定会平平安安的回来,您还记不记得……”
“好了好了”
田忠脸上微微一笑,就知道他会旧事重提,给一个令自己放心的理由。五年前他们照例去拜忌他的父母,不巧在回来的路途中碰上了一队押犯人的官差,为首的官差想故意摆点威风,对着他俩吼道:“干什么的,啊,啊……”他们正准备快步离去的时候,突然几个官差围了过来,为首的官差对着田忠一鞭子抽过来,说时迟那时快,他抢在田忠面前,伸出脖子,硬生生地替田忠挡了这一鞭,脸上立刻现出一条血痕,然而他不以为意,乐呵呵道:“官老爷,官大人,您大人有大量,别与我们山野匹夫一般见识。再说,你看我爹是个疯子,您打他简直是糟蹋您的鞭子。”官差们乐了,为首的道:“算你这个疯子走运,有这么个孝顺儿子,老爷我今天放你们一马,滚吧!”说着还大模大样地丢了两个钱币。从那以后,田忠对他更加珍爱,但在惩罚他习武偷懒时也决不手软。
他,便是苍翼,昔日赵国将军苍柏的长子。个头高大,皮肤微黑。剑眉丹凤眼,阔口高梁鼻,虽然目光有一丝忧郁,但不失青年人的坚毅与执着。如果没有十四年前那场杀戮,他也许是个锦衣玉食的王候子弟,也许是个征战沙场的骠骑将军,亦或是个令姑娘顾盼神往的风流侠少。十四年前的那一幕现在都让他心有余悸。他清楚的记得那年他八岁,弟弟六岁。那是个天朗气清,微风拂面的早上,仆人们刚刚打开了府门,突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还没等侍婢们为父母更衣洗漱完毕,他在阁楼的窗纸孔中看到一群全副武装的官差把包括父亲在内的十三名族人和二十七名仆人全部扣在院子中。父亲性子直率,还未弄清是何原因,忍不住一股怒气冲了上来,对着官兵的头头斥道:“大胆公冶明,竟敢在苍府动武,我一定禀明大王……”
公冶明有恃恐道:“苍柏,我叔父料定你早晚会叛赵投魏,因此早已向大王禀明了一切,本官特奉大王之命前来拿你。”
原来苍柏之妻魏氏是魏安嫠王之妹妹昭兰公主,本来魏赵之姻不会迷送苍柏的性命。但由于苍柏生性耿直,曾经在一宴会上当众指责公冶开阿迎拍马的得性,结果公冶开暗自与他结下仇。正所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而此时公冶开位居相国之职,在苍柏将军之上,所以欲置苍柏于死地,就靠那张嘴了。
“苍天可鉴,我苍柏对赵国一片赤诚,岂料被奸佞之徒枉加罪名,公冶明,我要面见大王。”
“不必了,大王有令,杀无敕。”
只听一阵“刷”的响声,官兵们刀起头落,苍翼的父母与族众顿时身首异处,毕命院落之中。当苍翼看见弟弟苍骥即将死于刀下时,吓得尖叫了一声。公冶明向四周环顾竭力寻找声源处,对几名官差发令道:“还有活口,继续搜。”
苍翼刚想到隐藏时,从楼顶飞身而下,捂住他的嘴。随即纵身一跃,沿着一根绳子往院外滑去,苍翼往院里瞥了一眼,见弟弟被一个官兵提着,他好想伸手把弟弟夺过来,渐渐地,身子越降越低,院墙挡住了视线,苍翼心里喊了一声“弟弟”,昏了过去。
当晚电光闪闪,老天似乎也在恸哭,大雨倾盆。田忠穿起夜行衣,手持利剑,正欲出门,突然,苍翼拉着他的衣袖问道:
“大叔,你去哪里,你不会把我交给公冶明吧?”
田忠望着他泪水犹存的眼睛,虽然忧伤,但同时也带着对死亡的恐惧,摸着他的头,道:“傻孩子,大叔去帮你找回弟弟。”
“大叔,那你带上我吧,我可以帮你放风,求求你了……”苍翼急切的说道,“就算他们都死了,我也要去把他们都埋了,不让父母的尸身受辱”
田忠心口一阵刺痛,心道:小小年纪,自己性命尚且难保,还能如此尽孝道,世间少有。说:
“乖孩子,外面太危险了,你就留在这里,叔叔答应你把弟弟带回来。”
苍翼感激之情难以自抑,泪如雨下,扑通跪下,连连嗑头,道:
“谢谢叔叔,谢谢……”
田忠赶忙扶起苍翼道:“叔叔可受不起你的大礼……,好了,我该走了。”带上斗笠,披起蓑衣,夺门而出。
苍翼追到门口。禁不住泪水直流,“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田忠躲在离苍府不远的一个暗角处,望着匾额上竟然悬着两颗人头,在火光的映照下格外凄森。那正是苍柏和夫人魏氏的人头。他径直地走了过去,两名守卫士兵盘问到:“干什么的?”话音刚落,一声嗤响,两士兵脖子上多了两道剑痕,应声倒下。田忠纵身取下苍柏夫妇人头,奔走在院墙上探视院内动静,希望能找到苍冀,可是院内一片阴森寂静,没有半个人影。一番搜寻仍然毫无结果。
但他似乎可以肯定,苍冀尚在人世。
田忠速回到住处,已是午夜了。雨已停歇,苍翼扶着门,眼睛直视着他,似乎在问:我弟弟呢?
“孩子,你要听叔叔的话,这……这是……你父亲……和你母亲……”田忠抽咽道。
然而苍翼若无其事般道:“我知道父母早已经死了,我只想找到我弟弟,”
田忠松了口气,道:“你弟弟可能被官兵带走了,但我可以肯定,你弟弟还活着。”
苍翼的眼睛有了一丝光泽,望着天空。“那就好,那就好。我一定要找到我弟弟,为父母报仇。”
田忠道:“报仇之事不能急,现在官差正到处在抓你,等葬了你父母后,我就带你离开这个危险的地方。”
苍翼本已绝望了,没想到上天给他派来了个守护神,于是跪下了,说:“叔叔,你今天从天而降救了我,一定武功了得,求你收为徒,教我武艺吧。”
田忠觉得自己与苍翼之间有种说不清的感觉,又见他年龄不大,孤身一人,惹人怜爱,就答应了。苍翼毕竟是个大家里出来的孩子,虽然年龄不大,但也懂得一些礼数即刻就,跪拜在地,行了拜师入门大礼。之后,田忠扶起苍翼,趁着夜色葬了苍柏夫妇,没有立碑,以防被人发觉。可机灵的苍翼在被救走时带了一株柏树苗,正好插在父母的坟头上。
夜色正浓,星光点点,乌鸦哀鸣,杜鹃啼血。苍翼的眼睛又一次湿润了。当晚,田忠就带着苍翼逃到了赤玉山。
从那以后,田忠和苍翼师徒便躲在这山中,寒来暑往,不知不觉已过了十四年。
这十四年来,除了每年必去拜忌苍柏夫妇,或偶尔师徒俩一起进城去添置衣食外,田忠都不准苍翼下山。他就在林中练剑度日。田忠把自己的武艺“刺客剑法”与“追月步法”倾襄相授,苍翼天资聪明,悟性极高,再加上勤学苦练,十年磨一剑,如今苍翼的剑术虽然可以一当十,但距离“刺客剑法”的“虚而无穷”“冲气为和”的上乘境界还差些火候。因此,每当向师父提起报仇之事时,都会遭到师父的训斥。田忠深知苍翼去找公冶开等人报仇等于自投罗网。因此他催苍翼练武一刻也不懈怠,可惜苍翼始终还未练成“刺客剑法”的“虚刺”一式。甚至苍翼在练这一式时会剑招出错,当然,他深知要完全抚平苍翼心中的疤痕决不是一朝一夕之事。
此时,苍翼收好了行装,身披紫纱袍,头带一个青纱斗笠,脚踏追月步,向前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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