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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婚
“妹妹,你今天真美。”
紫金阁下,彩凤朱门,轩窗虚掩,不时传来女子连连的赞叹声。
“文蔷姐姐,你别取笑我了。”一个娇俏的声音响起,“我这只龙虾哪及得上姐姐这般端庄贤淑,我见尤怜。”
“妹妹这样说,真是折煞姐姐了。妹妹将来可是皇后,要母仪天下的呢。”文蔷捂嘴轻笑道。
司徒静悄悄叹了口气,看着文蔷脸上微微泛起的红晕,不禁好生羡慕。在恋爱里的女人都是这般吧,娇羞得如花照水。自从文蔷和哥哥成亲后,文蔷姐的脸上总是挂着微笑,少了分待字闺中时那种淡淡的忧郁,却多了分自信娴雅,像是正午盛开的花,明艳动人。
转眼看看青铜镜里的自己,凤冠霞帔,头上戴的是番邦进贡的极品金玉发髻,绾着朝阳舞凤珠钗,身着金缕穿花大红嫁衣——今天,是她——小龙虾司徒静——出嫁的日子。可是,青铜镜里清晰地映照着,小新娘那一直没松过的眉头。
“妹妹,这是皇上特地赏赐的青玉步摇,我帮你戴上吧。”说着,文蔷起身,将司徒静的发髻理了理,想找个合适的角度插上。
“文蔷姐,你是不是曾经差点被送进宫当娘娘?”
司徒静明显感到发髻上的动作顿了顿,只听文蔷说道,“是的,不过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文蔷被司徒静冷不丁的问题弄得有些糊涂。
“为什么你当时不愿进宫?”
“因为溺水三千只取一瓢啊!”
脱口而出后,文蔷后悔地捂住了嘴巴。
“是啊,我真傻。。。。”司徒静低声喃喃着,目光游离在空空的右手上。
“妹妹,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你看,现在皇上那么宠你,连我姐姐都斗不过你,你将来一定宠冠后宫的!”
“斗。。。。难道我的余生就是这个字么?难道我的用处就是这个么?”
“妹妹,你在说什么?!当然不是了!皇上对你是真心的,他会好好护着你爱着你,怎么舍得让你去做。。。做。。。。那些你不喜欢的事。”文蔷不知为何自己越说越错,急得一身是汗。
“文蔷姐,你听过这个手镯的传说么?”司徒静转过身,缓缓抬起胳臂,将手放在文蔷眼前。
“手镯?妹妹!你今天没带手镯啊?”文蔷看着司徒静空空的右手。
“相传,只要有男人把这个手镯送给一个女人,那个男人的心就会牢牢被这个女人拴住。”司徒静自顾自地说道。
“妹妹,你。。。你忽然提起这些。。。是为什么?”文蔷看着平日里大大咧咧痞里痞气却豪爽直言的小龙虾像是变了一个人,心里越来越担心。
“没什么,我只是觉得传说一点都不准。没一个准的!”司徒静瞥了瞥嘴。
“妹妹。。。你。。。你哭了。”文蔷有些不知所措,这是她第一次看到司徒静哭。
司徒静利落地擦了擦眼角,也不管弄花了多么精致的妆容,低下头没再说话。
“妹妹,都是我不好,是我胡说八道,是我。。。。。”
“文蔷姐,你别责怪自己了!我没事!”
再抬起头来的司徒静,又恢复了昔日的笑容。
可这样的笑容却让文蔷更担心了,“妹妹。。。。”正当她思索着该说些什么时,窗外传来一阵“嘟嘟嘟,嘟嘟嘟”的敲打声。
“谁?!”文蔷大声问道,难道堂堂大将军府有贼?
“是你吗?”司徒静眼里却闪过一道光彩,小跑到窗户边,呼啦一下,推开窗户。
没人?
怎么会这样!
司徒静顾不得仪容,就要往窗户外爬。
“诶,妹妹,你这是要干什么?”文蔷赶忙拉住她。
“我。。。我去抓贼!”司徒静两眼一转,“对!抓贼!一定是有贼跑到我们家了!”
“不。。。。不是贼。。。。。”一个熟悉的微弱的声音从窗户外响起。
司徒静再一看,那横亘在自己眼前的——窗棂上摆着的那个大肿脸,不正是万人敌的脑袋么?
“万人敌,怎么是你!”司徒静也不知为何心里火起,呼啦一下又关上窗户。只听窗外又一声惨叫。
“妹。。。妹妹。。。你。。。。”文蔷不知该说什么好,只能按按祈祷窗外的万人敌没事。
不一会儿,万人敌就晃晃悠悠地进来了。
“你个张牙舞爪的小龙虾,你。。。。”万人敌刚一开口,准备好好数落眼前这个昔日的跟班(他当然不承认自己才是小龙虾的跟班),没想到肩膀上一受力,噗通一声,被人按在了椅子上,差点没一屁股栽倒地上。
再一看,睁大眼睛双手按着他肩膀的不正是小龙虾么?
只见这小龙虾又呼啦一个转身,拉着文蔷就往外走。
“诶?妹妹,你要带我到哪去?”文蔷被司徒静扯着,但她能感觉到对方颤抖的双手。
司徒静一把将文蔷拉出门外,就要关门,文蔷使出全身力气才挡住了,“妹妹!妹妹!你这是要做什么?”
“嘿嘿,姐姐,我想和万人敌单独聊聊。”司徒静露出昔日调皮的笑容。
“可。。。可是。。。这于礼不合啊!花轿马上就要上门来接你啦!你单独和一个男人待在房间里。。。不好吧!”文蔷着急地说道。
“嘿嘿,那就麻烦好姐姐帮我把把风!”司徒静嬉笑着眨了眨右眼,手上加力,关上了们。
“妹妹!妹妹!”文蔷在屋外拍打着门,但丝毫没有动静,只能急得在屋外走来走去。
屋内也有一个人在那走来走去,走来走去。
万人敌的脖子也随着这人的频率扭来扭去,扭来扭去。
“欸,等等,等等,小龙虾,你不是说有话跟我聊么?怎么老在那走来走去啊!我年纪大了啊,这样容易让我看花眼,扭伤脖子。”说着,万人敌心疼地揉了揉了自己的胖乎乎地颈子。
“唉!”司徒静走了过来。
“唉!”司徒静又走了过去。
看到这晃来晃去唉声叹气地小龙虾,万人敌一抹头发,敞开怀抱,“小龙虾,你不是现在才想告诉我其实你已经喜欢我很久了吧。”
砰一声,司徒静一扇子敲在万人敌脑袋上。那扇子原本是她穿男装时的随身之物,今天梳妆时早就放在了一旁,没想到见到万人敌,又习惯性地拿在了手上。
“万人敌,我是要跟你谈正经事!一个可能比撮合我哥哥和文蔷更麻烦的事,一个比打劫丞相府还困难的事!”
“说,我听着呢,”万人敌拍拍胸脯,“你小龙虾有难,哪次不是靠我万人敌解决的?”
“恩。。。我是说。。。。”司徒静开始吞吞吐吐起来,“如果在成亲那天,你发现你不想嫁了,你会怎么办?”
“啊?”万人敌琢磨着,这句话好像哪怪怪的。
“哎呀!我是说,娶!你成亲那天,忽然不想娶你的新娘了,你会怎么做?”小龙虾急得一跺脚。
“这还不简单,”万人敌头一扬,“跑呗!”
“跑?就这么简单?可是。。。可是。。。。”面对万人敌这个单刀直入的解决方法,司徒静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
“这有什么?我万人敌,什么事没做过?抢劫放火,坑蒙拐骗,样样精通,要不街上那么多混混能以我为老大?所以嘛。。。这逃婚。。。逃一下也没什么嘛!俗话说,哪个混混不逃婚!”
“可是这样会连累到你的家人啊!”
“连累家人?为什么?”万人敌一歪脑袋,想不通。
“你想拉,你逃走了,那新娘肯定气死了!说不定是个很彪悍的女人,她肯定会跑到你家闹事!”司徒静装出一副呲牙咧嘴的样子,“肯定恨你恨得找到你,就吃了你!”
万人敌被吓了一跳,随即又挺起了胸脯,“虽然我是混混,但我不想娶的女人谁也不能硬逼着我娶了!真要急了,我要让他们知道混混也是天不怕地不怕的!”
“被母夜叉追杀,也不怕?”
“不怕!”
“被家人打骂,也不怕?”
“不怕!”
“那皇上呢?”
“不怕!”
。。。。。。
“诶?等等,小龙虾,这。。。这事怎么扯到皇上了。。。收回,我收回刚才的话哈。”万人敌嬉皮笑脸起来。
但此时的司徒静,已经听不进去了。
小新娘的眉头锁得更深了。
司徒静也不知自己是怎么上的花轿,等她回过意识的时候,已经是端端正正地坐在了八人大轿上。她觉得胸口有些气闷,一把就扯下红盖头。透过轿帘,可以看到长长的迎亲队伍正吹着唢呐,打着鼓,喜气洋洋地往皇城的方向前行,道路两旁都挤满了看热闹的百姓。
今天的京城,热闹非凡,因为今日,不仅是皇上迎娶她司徒静册立皇后的日子,也是安宁公主的大婚之日。
一阵微风拂过,吹开了轿帘,外面的景象仿若刺一样扎伤了她的眼眸。她用力掀开轿帘,想看得清楚些。
“司徒小姐!司徒小姐!这样于礼不合,您还是坐回去吧。”一旁的宫女从没遇到这种情况,一下慌了神。
司徒静也顾不得那些个礼仪了,她本来就不是守礼仪的人,也不在乎旁边围观众人对她的指指点点,因为在她眼里只有——
那个酒楼,不正是她第一次遇见大哥的地方么?嘴角的微笑连她自己都没察觉,那时的大哥可是下手招招攻她要害,没留丝毫情面呢。。。正当她沉浸于当日的情形时,酒楼侧面缓缓行来一堆队人马,为首的骑在白马上的不正是刚才所念想的人——白云飞么?
“驸马?”司徒静只感到脑袋嗡嗡乱叫。
“是啊!司徒小姐,那是驸马的迎亲队伍。但您马上就要成为当今皇后,他当然得给您让路。”
不!不!大哥!大哥!
司徒静多想就这样大声的叫出来!可是不知为什么,就像是有什么堵住了嗓子,她发出来的声音微弱得只有她自己能听到。
“司徒小姐!司徒小姐,你还是快坐回去吧!驸马都停下来,给咱们让路呢!”一旁的宫女焦急,却又不敢僭越地劝道。
大哥!大哥!
仍然叫不出声音。她只能就这样执拗地看着不远处的那人。
整个队伍无法继续前行,为了不耽误良辰吉时,几个宫女只好连哄带拉地将司徒静重新“塞”进了轿子。
司徒静看得真切,当轿帘被放下的那一刻,不远处那人都没有侧过头看她一眼。
大哥。
小新娘朱唇轻启,这个无比熟悉的称呼,在今天听来就像是——诀别。
“早听闻司徒将军的小女儿生性调皮,不拘小节,今天一见果真如此。连迎亲队伍都让她弄得整个儿停下来。”不远处迎亲队伍里一个近身随从说道。
白云飞两眼仍是看着前方,没有温度的笑了笑。
皇宫大门外。
“皇上,您这次亲自出来迎接,这司徒家可真是受了莫大的荣耀!”
“陈林,司徒青云养育了这么个优秀的女儿,确实是功不可没啊!哈哈哈哈。”朱允大袖一摆,看着湛蓝的天色,心情大好。他在心里琢磨着,迎亲的队伍,应该快到了吧。
“皇上,迎亲的队伍马上就要到了。”细心的陈林看出了皇上的心思。
朱允抿嘴笑笑着,“老林啊,看来还是你知道朕的心思啊。这小龙虾,不会在今天这日子弄出什么茬子吧。”
话音刚落,只见不远处一群送亲队伍敲锣打鼓的走来。
朱允已经迫不及待的从皇座上站了起来。他忽然觉得有些紧张,比他每日面对文武百官时要紧张多了。
当轿子落下,他的小新娘从中走出来时,朱允大步上前,紧紧抓住了司徒静的手,“三妹!”
感到自己掌中的小手竟有些簌簌发抖,朱允忍住笑,“怎么?天不怕地不怕的小龙虾,今天害怕了?三妹,没事的,有我在。”
藏在红盖头下的司徒静心里正越来越乱了,就像是火山爆发前那翻滚的岩浆,在被皇上握住手几次都抽不出来后,她知道,这是她最后的机会了。
一旁又响起锣鼓声,她知道,那是白云飞的迎亲队伍。
这。。。也许真的是她最后的机会了。。。。
“逃婚。。。也是可以试一下的嘛。。。俗话说,哪个混混不逃婚。。。。”
万人敌的话不失时宜的出现在耳边。。。
司徒静牙一咬,心一横,一把抽回手,拽下盖头,一串动作一气呵成,最后她转身,朝那刚刚偃旗息鼓的队伍,大喊了一声,
“大哥!”
她发现,此时,白云飞也正怔怔地望着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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