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白（女尊）

　　“好不容易能有人看上你，还不知足，当自己是个什么货色？”未曾见人，宁祈那嘲讽的声音就已经传到了以沫耳朵里。

　　带路的小童尴尬的咳了两声。

　　“你这不干不净的，都怕讨了晦气，姐姐我想着你，帮你物色了人家，你还摆上谱了。今儿这婚书，你是签也得签，不签也得签！”

　　抑扬顿挫，重点突出，以沫听着这底气十足的叫嚣声，感叹着宁裳把这个姐姐的身体养的是真不错。

　　宁裳一身柏色墨绿衣衫，背对门口，负手站的笔直。

　　苏以沫出言打招呼“宁公子下午未能准时赴约，在下还以为您家里出了什么急事，特赶来看看有什么能帮忙的。”

　　她像是刚刚没听到宁祈的话一样，转而对着坐着的宁祈说道“原来是家里来了亲戚，在下叨扰了。”

　　苏以沫走过去，对她一旁坐着的老女人，喊了声阿姨，叫的那老女人一愣。

　　“叫谁阿姨呢？”宁祈又开始嚷嚷。

　　以沫充耳不闻。

　　对以沫颔首，宁裳表示歉意“让小姐亲自跑一趟，是宁裳的不是。”

　　宁裳的身量比宁祈高，此刻，没有一点男子柔弱的样子，对着自己姐姐说的平静异常“要说的你也说完了，要是还没有闹够，等我处理完苏小姐的事情，你再继续。”

　　转而又对着座位上，一脸色相的老女人说道“宁裳的婚事，家姐说了不算。你的好意，宁裳也配不起。”

　　“你给家姐的那些好处，我还没放在眼里，另外。”宁裳转头对着宁祈“姐姐若是没了零花钱，到我这里来拿。”

　　这个宁裳，看起来温文尔雅，原来，也会这般咄咄逼人。

　　以沫顺着宁裳邀请的方向跟了出去。

　　宁府的书房里，宁裳安静的核对账目，以沫喝着茶水等。

　　“一个月总得闹这么几次，让小姐见笑了。”宁裳将账册递过来，给以沫查看。

　　眼前的这公子，从家境，品行到样貌，都和自己的哥哥不相上下，如今自家的门槛都要被说媒的踏烂了，这宁府，倒是清净的紧。

　　“那公子对自己的婚事，有什么打算吗？”以沫问。

　　“婚事？”宁裳依靠在椅子上，倒显得闲适“小姐知道，传闻是真的，有谁会娶一个，不干不净的，男子回家？”

　　宁裳的话断断续续，宁祈这样说他，他连自己也这样看自己。

　　不干不净。

　　“公子这么优秀，总会有人疼惜的。”以沫出言安慰。

　　宁裳的眼神，暗了下来。

　　这世界上，抛头露面的男子就已经被人唾弃了，何况，还有这样的名声？

　　自己早晚会出嫁的，不可能一直赖在宁家，让别人对自己的几个弟弟也指指点点。

　　有什么呢？也不过就是嫁给哪个纨绔，做个不知道第多少房的小侍，或者干脆当个奴宠，然后以自己的性子，这辈子，怕是也到头了。

　　只希望在这之前，姐姐能明白自己的心思，能好好的撑起宁家。

　　宁裳叹了口气，抬眼，看着低头看账本的以沫。

　　心里倏地一动，自己是否可以有另一种选择？

　　自打眼前的这位小姐领了个男子出了欢馆的门，街里坊间的流言蜚语就没停下来过。

　　苏家二小姐风流成性，不惜为了个男子辱没门楣。

　　苏家家主不许这男子进门，母女二人闹的鸡犬不宁。

　　“那您的知己，您又有何打算？”宁裳出言打探。

　　“拖着。”苏以沫胡乱扫了扫账册，没有心思细算。

　　传闻，往往真实的要命。

　　那如此看来，主君进门才能承认那男子，这事，也是真的了。
　　主君么？呵。

　　苏以沫出了宁府的门，一如既往的到唐瑄的地盘蹭饭。可惜的是，她这个姐妹又没在。

　　以沫边吃，边听掌柜絮絮叨叨的跟以沫告状。

　　近些天来，以沫都没见过唐瑄几次，连亦然哥哥的魅力都不管用，何况是这个谪仙楼掌柜了？

　　以沫低声一句“锦年身体不好。”，彻底让掌柜的收了腔。

　　此刻的唐府，静谧异常，骄阳将树叶都晒的打了蔫。

　　唐瑄倚靠在廊柱，闭着眼晒太阳。

　　身旁的丫鬟推推搡搡，没人敢上前。

　　来回禀事宜的账房总管瞪了几个丫头一眼 “小姐，进屋吧，日头太烈，当心晒坏了。”

　　唐瑄轻声应了“你说姐姐那里，有没有太阳？”

　　账房一愣。

　　“回吧，太阳不好，一身汗。”唐瑄翻身起来，吩咐沐浴。

　　处理完事情，唐瑄站在锦年门口，看着丫头将熬好的安胎药往屋里送，又等着她将空碗端出。

　　锦年的身体太差，孩子即便是现在能保住，生产的时候也是个劫。

　　这几个月，唐瑄虽说大半的时间都在府里，却从未踏进过这间屋子，她害怕自己控制不了情绪。

　　锦年坐在床边，看着门外的身影再一次转身离开。

　　明天，是唐琳的祭日。

　　唐琳去的时候还小，没有牌位，更不能进祠堂，只能在祖坟旁修了个小墓。

　　唐家二老依旧躲得远远，不愿意触及这伤心事。

　　一大早，仍是唐瑄带着姐姐最爱的点心，独自前来。

　　默默无语的除掉新草，良久，又伸出手去，一点点描绘墓碑上的字“姐，锦年，怀了我的孩子。”

　　“姐。”唐瑄低着声音叫，复又坐着发愣。

　　她不敢呆在姐姐坟前，又不敢回府去，她怕触及到锦年的气息，她怕做出让自己后悔的事情。

　　每年的这一天，都是唐瑄最难熬的时候。只是今年今天的唐瑄，没有人陪，没有人安慰，没有人一言不发的将如斯狠戾的她揽进怀里。

　　随意的坐在小路边，唐瑄拍开一坛酒的封泥，就这里吧，今天你来陪我。

　　烈酒入喉，呛得唐瑄眼泪都止不住，姐姐，姐姐，唐瑄胡乱的叫，为什么离开我？

　　日头升的老高，唐瑄就蜷俯在地上，任由艳阳炙烤的脊背生疼。

　　一阵微风拂来，似乎带走了些许炽热感，唐瑄睁开眼睛，地上是一个人的影子，刚好遮住了自己裸露在外的脖颈。

　　回过头来，唐瑄被阳光晃得眼前发黑，看不清人。

　　“这大白天的，您在这趴着，吓人的吗？”男子的声音。

　　唐瑄不答话，抬手遮住了阳光，看清来人一身素色灰衣。

　　“呦，快起来，还在地上趴上瘾了是怎么的。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荒郊野岭的你也不怕来头狼给你叼了去，还敢在这里喝酒？你不会是重病不治来这里寻死的吧？”男子语速很快，唐瑄脑袋晕晕的，被他吵的难受。

　　伸手环住吵着的男子，手臂用力一带，将他摔在地上，哪来那么多废话？

　　“诶诶，耍流氓！”男子挣扎着要起身，却被唐瑄环住动弹不得，男子全心全意的挣扎，嘴里也不停“我好心好意来看你，你怎么能对我，快放开，放开，放开啊……”

　　叽叽喳喳的在唐瑄耳边叫，惹的唐小姐一阵心烦。

　　猝不及防，唐瑄的嘴覆上了那男子的唇“闭嘴。”

　　“唔。”

　　果然好用。

　　终于安静下来，唐瑄将头枕上男子的肩窝“你叫什么名字？”

　　“安……安澜。”男子僵着身子，语速终于慢了。

　　“安安澜，别挡着我晒太阳。”唐瑄将手臂撤回来，仰躺。

　　男子终于自由，站起身来，后退一步，声音很小“我叫安澜，不是安安澜。另外你这样会晒伤的。”

　　看唐瑄没什么反应，男子才又小声的说“其实，我是应天城的人，跟家人出门游玩，我贪玩跟家人走散了，您能告诉我怎么走吗？”

　　唐瑄眯着眼睛不答话。

　　男子低了低头，继续沿着路走。

　　“等等，荒郊野岭的你自己不害怕？”唐瑄终于出声。

　　“害怕，当然害怕，可是害怕能怎么办啊？我总不能站在那等吧，万一没遇到人，天再黑了不是更可怕吗？我这样沿着路走，总能遇到人的……”男子又开始喋喋不休。

　　唐瑄赶忙摆手制止，安澜倒是听话，乖乖闭了嘴。

　　“我也是应天的，带你回去吧。”站起身来，拍拍身上的尘土，好好的上等绸缎已经看不出个样子。

　　“带你回去可以，但你不准说话。”唐瑄走了两步，回头嘱咐道。

　　被他这么一闹，心里竟没有原先那般压抑了。

　　那叫做安澜的男子老老实实的跟在唐瑄身后，几次想开口，却又咽了回去。

　　二人终是到了城里，唐瑄回头看安澜，他紧抿着唇，眼睛瞪得大大。

　　看到他这表情，唐瑄嘴角不自觉的微微上扬，转身离开，却道“后会有期。”

　　“你叫什么名字？你家在哪里？你为什么会睡在那个路边啊？……”

　　终于自由了的安澜，踮着脚尖再也抑制不住的开问，可是那女子却转了个弯，不见了。

　　唐瑄刚换掉脏了的衣服，自己的贴身丫鬟夏离就来回禀，说公子今天喝药吐了。

　　“再熬一碗，我去看看。“唐瑄头也不抬的吩咐。

　　夏离却站着没动，迟疑着终是开口“小姐，今天您也累了，还是我去送吧。”

　　“没关系，我很好。”唐瑄抬起头来，微微笑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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