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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7 章
再次醒来时,初音不是先睁开的眼情,而是皱紧了眉头。
疼……太钻心了。
“娘娘,可还捱得住?要不要奴婢去传了太医?”紫槿见守了一天一夜的主子总算是醒了,心这才稍稍安下了些,可是带着哭腔的语调中还是含着心悸。
初音平躺在牙床,右手贴到了额际,适应着一波波地眩晕,呢喃地问:“我这是怎么了……”
听了这话紫槿立时珠泪连连,一颗颗盈泽苍惶地滑过细腻的面颊,浸到了锦褥里,“您……您怎么那么傻,明知道皇上所佩的是无刃的文剑,面对的又是东宫殿下,怎么也不会痛下了杀手……您却这么以身相阻,好在只是受了些皮外伤,这若是伤了筋骨……可怎么得了……”紫槿哽咽地说。
初音惊圆了一双眸子,文剑?她的头更晕了……
不过很快她想到了别的,忙问:“太子呢?可是无碍?”
紫槿垂泪轻语:“太子安置在了听风阁里,已经派了采女去守着,若是得了信儿,会立时传过来的……”
这个没什么实质作用的注解听得初音心火上涨,才起想起身,就抻到了患处,疼得她直冒冷汗。
紫槿一惊,手按上了她半抬的身子,嘴里劝着,“您正伤着,太医说要静养的……”
不理女官的谏言,初音心系着太子的生死,咬着牙执意坐起来。
紫槿见劝不过,也只能小心地半搂着将她扶起。
坐在床沿试了几次,都无法避免地牵扯到肩膀,初音最后放弃了换衣的想法,低头看了下自己的裙衫,稍显失仪……
正在想两全法之时,抬眼见着了搭在软屏上的一袭墨绿色,遂开口道:“去将那披风拿来……”
紫槿将厚重的织锦拿在手里,不知所措地立在床尾,一时弄不明白皇后娘娘到底要做什么。
初音伸出手让女官扶自己站起来,那一脸的费解不是没看到,只是现在她每说一个字都是煎熬,所以也就没什么精力做解释了,只是淡淡地吐出几个字:去听风阁……
紫槿明知不妥,还是依言地用披风将主子围了起来,小心地护在右侧,刻意地将步子放得很慢,配合着她的难行。
出了房门,紫槿在冷桐诧异的目光中,对她耳语了几句,很快冷桐就跑下了楼。
等初音挪到了楼下,就明白了紫槿的可心,一顶软轿已经安排好了,对女官投去了满意的一眼后,坐了上去。
一段不远的路,在四个采女小心又谨慎中花了比平日多了两倍的时间,可那微微地颤,还是让初音脸上沁出了汗珠。但心里饱含着希冀的担扰,支撑着她忍下了那些身体上的锐痛。
此时太阳已经西斜,浅浅的余辉打在高大的树木上,向地面投洒了一片斑驳的影迹,在春雨初敛的傍晚,略显薄凉。
初音总是有意无意地紧着襟口,想阻绝了这渗骨的寒意。
下了轿,没等紫槿的挽扶,初音拾阶而上,站在门槛边,看着了几位太医行色匆匆地忙活,她躲在斗篷里的右手,无意识地蜷了蜷,直惹得裙角一阵悉索。
见皇后凤驾,几位太医纷纷下跪高呼千岁,初音一一扫过,直至落到一个熟悉的身影上,才释然……淡淡吩咐了几句,就让林太医随自己去寝殿探太子伤情。
转进后殿,避开了众人的视线,初音滞住了脚步,回身……缓缓且轻轻地贴近,将头伏靠在相随的男子宽厚的肩膀上,弱弱地唤了声:四哥……
林季言几乎都感觉不到碰触,只有嘤嘤传来的哭泣,才有一丝真实。心口一下被什么东西刺穿,疼?不……是无力……
眼前和当年她被花红的喜轿抬走时,有了几许重合……他们兄弟四人的心尖子,爹娘手中的至宝,虽有高贵的身份,却……
林季言无声地捏死了拳头。
智理告诉他当下安慰她才是首要,可张了几次嘴硬是吐不出一个字来,只能用手小心地摩挲着她的背。闻着她身上浓浓的草药味,想到了这些日子以来,市井盛传的那些流言,堂堂男儿汉也跟着红了眼圈。
落了一会泪,心情稍微好了些的初音,用绢帕拭掉了水痕,有些难为情地半低了头,开口道:“让四哥见笑了……”
林季言守礼地向右后小退一步,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平和地微微一笑,没多说什么。
“四哥……你如实回答我,太子……可有不好?”她问。
林季言面上一沉,似是在量度着分寸,少时缓了神色,道:“回皇后娘娘的话……”
初音闻听立时阻了他的话,“当下只有我们兄妹二人,四哥不必拘礼,妹妹只想听一句实话……”
“太子殿下脉相已渐平稳……只是伤在头颅,有些事还说不准……”
听到了哥哥这如同肯定的话语,初音长出了一口气,只要活着就好……
可,头?初音的手握紧成拳,不想……牵动了腰间的环佩,惹来几声清婉的娇咛。她却充耳不闻,径自徜徉在思绪中:照理说她已经挡下了皇帝的剑,太子就算伤着了,也只可能是先前被皇帝踢的那脚造成的,怎么想都不会是伤到头……
林季言看妹妹呆呆的模样,眸中划过一寸疑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让你与太子同时受伤?听说当时皇上也在场……”
初音牵着嘴角,想笑笑来安抚哥哥的担扰,可怎么都做不到,只能放弃了,“不提也罢……这事儿,哥哥要多费些心,不要让爹娘知道了才好。”说完,她自己就苦笑上了,怎么可能会不知道,没准这一天的时间里,已经传遍了整个京城……转而又说,“爹娘若是问起,还请哥哥多多安抚才是……”
林季言深深地看着自己的幺妹:她就是太为别人着想了,才会让人百般欺凌,又是这样一个恬淡的性子,什么都不上心什么都不在乎,空有惊世才学倾城美貌,却连个怜惜的人都没有……
这是他们一家人永远的痛,一想到身陷在宫庭,绞乱在女人心计中的小妹,他……和三个兄长,都恨不得能为她多做些什么,可是……却没那份力量。
每一次四哥用这种眼神看自己,初音就觉得惭愧。
一朝国母,世上最尊贵的女人,非但没为家族做过什么,反而常常害他们担惊受怕。四哥虽然已经靠高明的医术官拜院使之职,可惟有初音自己明白,四哥的其他能力,怕是都会高于医术,而他愿意窝在小小的太医院,这多半是为了她。
外臣是不能随意进后宫的,而单单太医例外……所以林季言宁可埋没了才华,也要守得近一些……
“小妹……”这是兄妹二人多年后相见,林季言头一回摒弃了身份地位,只以一家人来看她。
初音哆嗦着唇,点头应着……多久了,这千想万盼的,关于家的温暖。
林季言温柔地握上了她在揉着襟口的素手,轻声问:“言众用着可称心?”
初音点点头。
言众是林家长子林伯言亲自培养的侍卫,身怀绝技又忠心不二,听说是花费了近十年的时间,才始见了成效,在林季言的精心安排下,给安置到了宣安殿里做个侍卫。
虽然那个寡言的男子犹自竖起了一道无形的壁垒疏离一切,但是他的能力与尽心是不可磨灭的。
见她是真心地满意,林季言欣慰地轻笑着,“大哥又交了两个人在我手上,等有了机会我会再送进宫的……”
初音抬眼看他,幽幽说道:“我要留在行宫为太后守孝……”
林季言眸中闪现出一抹恍悟,问:“皇上就是为了这个失手伤了你们?”
初音头点了一半又摇了摇,她已经不知道要怎么回答了。
失不失手先不说,这其中有着皇上的忿怒,有太子的倾尽拥护,有蒋贵嫔的乐见其成,还有其他人等的各怀心事……统统揉杂到了一处,若想理出个明彻来……怕是很难。
林季言见妹妹暗淡了一张脸,也就没再追问,只是说:“你在行宫里也好,少了些烦人的事儿,也能落个清净,又可以为老太后往生念经祈福……而我安排人手也方便了许多,放心吧,有哥哥在呢……”
初音浅浅一笑,才想捋顺了额间的碎发,不想抻到了肩膀,疼得她一个趔趄险些栽倒,在林季言的手扶下才总算是没再伤上加伤。
待她站稳后,林季言面色凝重地说:“我倒是听赵太医说了只是皮外伤,将养些时日就无大碍,不过还是眼见到了我才能安了心,进殿去让哥哥看看吧……”
婉拒还没说出口,就听见了寝殿内清脆的碎瓷声响,兄妹二人面面相觑,然后同时反应了过来,匆匆穿过了珍珠帘……却见……
两个低品级的小太监瑟瑟地跪在床边,身前一地的莹白细瓷残片,沾染着暗色的药渍,在昏暗的临暮之时,愈发显得狼籍。
而梓安坐在床榻之上,一身中衣披散着头发,手托着包了布巾的头,脸上不知是怒是气地瞪着那两个都快抖成一团的人……
见他醒来……初音忐忑的心才是平放下来……转头看了身侧的哥哥一眼。
林季言立刻会意地快步走了过去,伸指搭在了太子爷的左腕上。
等初音挪到了近前,林季言也刚好诊完脉,对上她询问的眼神,微一点头,“无大碍了……”
刚刚还是怒目金刚的梓安一见到她,展现了笑容。
不知为什么,初音总觉得这笑很陌生,太过灿烂……
下一刻……
“皇娘……他们逼儿臣喝苦苦的药……坏人……”说着还拉住了她的袍边……
听闻此言,初音刹时感觉周围坍塌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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