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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寒来暑往,转眼就到了建景三十九年的冬天。
五年时间在祥和安悦的心境下竟有些一纵即逝的恍忽,只是这个过程中还发生了很多很多的事情。
首先就是建景帝病情,本来已经恢复到可以让人挽扶着走上几步了,平素里待得闷了,也总是让太监们抬着软轿在皇宫里转一转,心情好时传来宫妃们伴伴驾,听听曲儿,倒也有些惬意。后来有天不知怎的,又开始昏睡不醒,一连几个月得病危,所有人都以为这回真是大限到了,没想到皇上还是挺了过来,只是全身上下,除了左唇角可以微微抽动外,再无能支配的能力了。
追查起皇上病情为什么会恶化,长安殿所有的人都缄默不语,庭杖了几个太监采女,他们跟商量好了一样,就是不吭声,最后还是庆吉哭着请主子们不要再往下查了,说是皇上临昏之前下过口谕,此事不要深究,若王爷执意彻查,那他只有一死明志了。
念庆吉服侍圣上几十载,不会说什么没影儿的话,又见他哭得真切,在场的人不论是保圣夫人还是初音,亦或是承泰都为之动容,默默地选择了不再提这事儿。
于是当今圣上这床,一卧就是将近四年。
再有就是定南王承泰的成长,他不再是那个捧着皇娘裙角红了眼圈的英飒少年了,开始慢慢学会沉淀心性,少了一目了然的浅澈,成了富有些许城府和手段的国家栋梁。
繁杂的国事也在那张俊朗的脸上留下了深深的印记,眉宇间的轩昂中隐若着淡淡地疲惫。可一双显露睿智的眸子,有着洞查一切的犀利,让人无法长久直视,所以在一定程度上将不足给弥补了。
他以严肃求知的态度麻痹了朝野,世人看到更多的是定南王粗犷不拘小节的一面,那些要强的性子与缜密的心思,才是他能掌控朝政的根本,而那渐渐练就的权谋心计,只有少数几个人才能看得懂。
四年前,王府传来喜讯,韩氏为承泰生了一个儿子,之后就再没什么激动人心的消息,有的只是他们夫妻和美鹣鲽情深的佳话。
至于正妃的事儿,不管是中宫还是作为长辈的保圣夫人,都不止一次地提过,不过都被承泰淡淡的驳了,后来也就没人再说什么了,只当是他们恩爱,也就都抱着艳羡祝福了。
梓安依旧是少了活份,成天待在寝室中,很少踏出大殿,好像是什么都引不起他的兴趣,最多是呆呆地倚在窗台,有时看着掠过的飞鸟出神,有时只是散乱着眸光,就能静静地消磨一个下午。
阳光映在他柔美的脸庞,苍白被照得几乎透明,若不是那双清清浅浅的瞳仁,谁都会认为他是在为心事惆怅,可那眸光却是淡得似是看破了世间的一切。
每当这时,初音就总会生出无力之感,那些嘻嘻闹闹的日子,她还能安慰自己,也许这样的他会快乐一点,可这会他连发呆都是带着忧伤的,这让她还如何自欺得下去?
所有人都无法靠近……她不再是他曾经依赖的皇娘,有时初音也在自问,会不会是因为她没能将害他如此境地的人绳之以法,让梓安感觉到了,所以才会有了现在这般寒透了心的样子?不都说孩童的眼睛是最纯洁,最能看透伪装的吗?
转而她就嘲笑自己的多心,放下一切不提,就是梓安这仁义的性情,怎么会有记恨的事发生呢?想过很多法子,最终还是没有改变什么,梓安还是在他织起的纱网中,过着只有他一个人的日子。
好在渐渐长大的重尔似是能穿过那层看不见的隔阂,有时两个对座在书斋,重尔练字,梓安发呆……就算他们之间一句话都不曾说过,可这一幕还是让初音几乎落泪,至少有个人能温暖着梓安,至少还有个人能不再让他继续虚芜下去。
三皇子终于入了玉牒,取名为继盛,寓继承延续盛世繁华之意,建景帝是这么解释的。当时初音只是保持着雍容得体的浅笑,她不知道这是皇帝心血来潮想起了还有个未命名的儿子,还是谁说过些什么,致使冷桐早先结下的结界被打破了,不管是因为什么,她都无心去计较,所以只是以一种淡然搪塞着那些看过来的眼色。
继盛跟已经升为昭仪的马氏生活在宜兰殿,被中规中矩的大家闺秀养得有些温吞,显得聪明有余而伶俐不足,对于这点,初音还是心怀庆幸的,如果那孩子有太多关于政治的抱负,也许……不,肯定不会落得什么好下场,还不如安于现状,做个盛世王爵来得光耀享受。
朝中关于谁会继承大统的猜测,似乎是一夕之间就全都不见了,至少在明面上已经听不到其他的说法了,就连掐得昏天黑地的蒋李两家,也难得地达成了默契,不再将继盛拿出来说事儿了。
承泰的生母已经被追封为昭容,如今又有了子嗣,谁都再找不出借口来反对什么了,懂得识实务的臣工们自然也不会犯傻地跟大权在握的定南王正面起冲突。
至于蒋李两家……还是没争出个谁高谁低来,几年的时间里,蒋派除掉李派的一个尚书,李派就报复似的参掉蒋派的一个侍郎,总之你来我往过招不断,却是没什么定论,反正局势混沌,总有些立场不坚定的臣子,被拉去站队,于是两大家族纵使多有伤亡,也总是不缺少炮灰之流。
追随建景帝平定蕃邦,开创盛世安泰的左右两位丞相,先后都告老还乡了,不是他们不想再为朝庭出力尽忠,是实在干不动了,虽然舍不得肱骨之臣的退隐,可那花白的双鬓角,让建景帝妥协了,赐了宅邸与御用之物,送走了老臣。
元老将军在年初时辞世了,临终前写了三道折子送进了宫,分明送给了皇帝皇后和王爷,因为建景帝口不能言,由庆吉捧着看完,之后老泪横飞,直吓得庆吉跪请保重龙体,承泰看过后把自己关到屋子里几个时辰,初音并没有马上看,上面有些什么她似是知道,实在是不想面对忠臣垂老之时的金玉良言。
周兼升任为了右丞相,继续他桎梏平衡的使命,以年近不惑之龄进入到了朝庭的最核心。周兼果真不负众望,大刀阔斧地改革了科举制度,设立了官吏考核体制,帮助承泰清理了建景帝晚年以来积存下的各类弊端,用实力抨击了那些质疑,稳稳地站在了朝堂之上。
杨及接过了中书令一职,拜张景臣的那一谏所赐,杨家也得到了申冤的机会,建景帝在各方的压力下没有说什么,半遮半掩地认同了承泰恢复杨太傅爵位的诏书,赐下“精忠”二字为谥号,并在原郡家乡大修杨家祖祠,承泰亲自提字为“精忠祠”。
虽然朝中还是有人提起杨及以带罪之身入朝为官,实属欺君,争来辩去之后听说是皇后保的杨及,一个个都缄了声。
几年间跳着升了六级,都快成了东兆的传奇了,可杨及还是一如既往地过日子,上朝下朝,偶尔到宣安殿里听候旨意,然后就是休朝的日子到天承山的宅子里小住一日。形单影只的,看着都让人心酸。
其间有很多保媒搭桥的官员,都看准了杨及这位朝庭新贵,想或多或少地搭上条关系,可杨及却是无心于此,总是冷颜地不等来人开口就直接拒绝,到后来干脆就闭门谢客,弄得很多人都在猜测杨家这位仅剩的血脉会不会患有什么隐疾。
蒋氏在庵堂里受了戒成了真正意义上的佛门弟子,虽缺少一份诚心的发愿,倒也能做到潜心理佛,偶尔初音烦了倦了,总爱到庵堂里走一走,也许皇宫之中少有蒋氏这样的不假言辞,所以面对起来让初音感觉到了份真实,两人绝口不提以往,总是斗几句闲嘴,喝几口涩茶,然后就是对着发呆,等走出庵堂时,初音总能做到神清气爽。
保圣夫人身边的崔尚宫年迈,辞去了执印尚宫的职位,由碧桃顶替了,碧桃似是早就准备好了一样,并未面露什么惶恐的神色,在主子下令之时,平平静静接受了任命,之后就是雷厉风行的将后宫整顿一番,将那些赖在宫中养老的太监嬷嬷们打发出了皇宫,为显皇后仁德,每人也得了不少的银子,虽不见得比在宫中优渥,在宫外倒也能自在,所以几乎没有什么怨言,都揣着家当搬出了他们待了半生的皇宫。
宫中一下少了三四百人,就在有些人正不怀好意地等着看宫内大乱,皇后要如何收场时,碧桃并没有住手,而是一点一点将所有宫侍职责都落实了,并言明如果做不到各伺其职,不会有下一次机会,直接会被赶去出,有了前车之鉴,所有宫侍们都尝过了这位最高尚宫的狠厉,没有人有这个胆子去试她话中的真假,再说碧桃的身后还有皇后娘娘呢,所以都在战战兢兢尽自己的本份,谁都不敢再造次了。
最后,还有一个人不得不提,曦贵妃……
那次皇帝病重后不久,竟然身怀有孕,之后诞下一子……
这就是几年来发生的大部分事情,初音在脑子里过了一便,权当是打发时间了,看着天边那团红彤的火烧云,刚在心里说时辰不早了,就听得樱桃来报:
“娘娘……不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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