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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6 章
冬阳宛如猫咪柔软的脚蹄般慵懒地展开了新的一天,清晨,才刚摊开报纸首页,耸动的标题便让弗朗西斯差点被嘴里的面包噎死。
东邦龙头席威斯.赛隆之子布兰耽溺飨宴,极乐不成反而折翼殒落——
亚米斯特天才画家成功秘辛?!毒品天堂塔克索功不可没——
……根据可靠消息来源,席威斯.赛隆之子布兰日前于展览会场突然倒地,昏迷原因至今依然不明……据会场工作人员指出他曾看见布兰独自一人躲在休息室里吸食不明物品,神情亢奋……被怀疑是造成此次昏迷的重大关键……真因尚待进一步查证……
……由于患者身份特殊,凯尔医院目前全面管制人员进出,滴水不漏的戒备状态启人疑窦……莫非亚米斯特下任领主果真是塔克索的救世主?
弗朗西斯气得一把撕了报纸,横眉竖目地将它揉成纸团扔到桌上。「狗屎!这些记者真的知道他们在写什么东西吗?根本什么都不知道只会捕风捉影!这种未经证实的事也敢随便注销来!」
「弗朗西斯,进食时最忌动怒,小心待会胃痛——」涅克莱表面上按兵不动,实则赶在弗朗西斯将怒气央及其他报纸之前,将之偷偷抽了出来。
「难怪我的胃从以前就不好!全都是这群缺德的浑球害的!」
「不多写些民众爱看的东西你要他们全喝西北风去?弗朗西斯,记者也是人,也得养家活口啊!」相对于弗朗西斯的慷慨激昂,涅克莱倒显得事不关己。他逐行逐列读起报纸,浏览的灰眸不断闪烁着赞叹的光芒。「弗朗西斯,你想知道的内幕报纸全写出来了,看来你不需要再追着马逊医生跑了。不过我劝你从今天起最好安分一点——」
「为什么?」弗朗西斯抢过他手上的报纸看了起来。
天才画家赛隆二世与塔克索男妓同居秘辛?!
……据闻布兰.赛隆这两年来与塔克索男妓弗朗西斯(姓氏不明)过从甚密,这名叫做弗朗西斯的男子名义上是模特儿,但其实是布兰的性伴侣,望族赛隆家的家庭教育令人不敢恭维。没人清楚这名男妓是如何勾搭上赛隆家的,但向来纪律严明的赛隆家为何会收留一名身分卑贱的男妓倒也令人匪夷所思。更出人意表的是,当布兰被怀疑因为中毒而昏迷不醒的同时,该名男子也随之行踪不明。由于该名男子涉嫌重大,赛隆家已要求警方彻查此事,亚米斯特全城将进入严密的搜捕行动——
详尽的文字叙述中甚至还有他近期和布兰的合照……哼,能在那个赛隆家拿出这么私密的东西,人选实在寥寥可数。
他早该料到会有这么一天的。明明就是望族内部的权势角力,他何必去淌这趟浑水?摆明了他就是个倒霉的替死鬼,要是布兰真的因为中毒身亡,他恐怕就等着上断头台了。这如意算盘打得可真妙!
弗朗西斯放下报纸站了起来,涅克莱立即拉住他道:「你上哪儿去?」
「去将这堆屁话塞回写这篇狗屁报导的人的□□里。」
「不要轻举妄动,我可没听说赛隆家要缉捕你的消息,还是多观望一下情势再说吧?」
「不管他们有没有要抓我,我都得去讨回我自己的公道!」弗朗西斯甩开他只觉得气愤难忍,最清楚来龙去脉的人为何避而不见?
前几天还在他耳边甜言蜜语,难道这就是他准许他「拥有」他的方式吗?让他拥有他的残忍以及心狠手辣,他实在太高估自己了,他兴许连调剂品都算不上,充其量不过是颗弃子。
在湖边的拥抱、在医院的温柔,全都是为了瓦解他心房的算计,等他傻傻地走进他设好的局里。
为了忍住喉咙翻涌的酸涩他用力深呼吸,可是眼眶还是泛湿了。他推开涅克莱要他让路,但他怎么可能会答应?
「我不会让你去送死的,你相信我,即使赛隆先生追究这件事,我也会力保你的。」
「你算什么东西?」
「弗朗西斯——」
「你不过是个雇员,你凭什么在赛隆先生面前保我?你和我有私交这件事已经让他有芥蒂了,要是让他知道我是干什么的,你说他会相信报纸上说的还是你的一面之词?」
「弗朗西斯,难道我就如此不值得你信任吗?」
「我只是不想拖你下水,你让我走吧,否则你也会遭殃的。」正当弗朗西斯与涅克莱僵持不下之际,涅克莱的手机响了,他看了下号码,是赛隆家打来的。
他挡在门口没让弗朗西斯出去,他仓皇接了电话,然后脸色凝重地转告他道:「赛隆先生让我们俩过去一趟。」
「他都知道了。」
「不确定,不过传话者的口气还算平静,你要跟我走一趟吗?」
「为什么不?最好连雅瑟也一起叫上,我们当面把事情讲清楚!」
「弗朗西斯,你真的认为这件事是雅瑟所为吗?」在涅克莱的认知里,不管是布兰染毒还是弗朗西斯的事,不啻对赛隆家的形象都是莫大的伤害,雅瑟.赛隆贵为亚米斯特的行政首长应该不至于做得这么绝,就算他真的这么做了对他有什么好处?让赛隆家元气大伤他也捞不到任何好处。
「除了他还会有谁?你不也说小鬼的存在对他而言是种威胁吗?你知道吗?小鬼他根本没那么喜欢画画,他会画画全是因为雅瑟希望他画,所以他才会耗尽心力在他的作品上……他所做的一切都只是为了讨那个男人的欢心……不值……我真替他叫屈……他这么努力结果雅瑟是怎么回报他的?希伦迪尔我老实告诉你,我曾经在小鬼的画室发现一些成分不明的东西,我怀疑这些东西被调和在所有小鬼会接触的物品里,所以才会造成他体内有毒品的反应——」
「你有这个发现为何不早说?」涅克莱难掩震惊道。
「因为我还没掌握到足够的证据我不想打草惊蛇!但我现在管不了那么多了!倘若谋杀布兰的人真的是他,这个人也太可怕了!」
「弗朗西斯,画室的事除了你以外还有谁知道?」
「我曾经拜托卡特去替我查成分,但我没让他知道我交给他的东西是来自赛隆家。」
「那么卡特最近有和你联络吗?」
「没有,我一直找不到他……不过既然连这么夸张的报导都能注销来了,卡特想必也凶多吉少了。」
「我想我们最好尽快去见赛隆先生。」
当涅克莱转身打电话联络用车事宜时,弗朗西斯只是一脸茫然地站在原地。他觉得他的正义感在一连串的圈套之前显得可笑至极,想当初他还屡次替布兰出头斥责雅瑟的无情,事后回想起来,要是他没在酒吧响应雅瑟的邀约,他或许就不会进入赛隆家,而布兰也就不会因为埋头创作而吸入过量的「飨宴」……
雅瑟打从一开始就亲手策划了一切,而他居然还愚蠢到去相信花钱买他身体的人会对他付出所谓的真感情……或许真正罪该万死的人是自己才对。
「希伦迪尔,我觉得我实在错得好离谱……」
「别想太多了,赛隆先生不是那么不理智的人,我相信他自有判断。」涅克莱拍拍他的肩,弗朗西斯低着头沮丧到了极点,殊不知眼前这一关对他而言,才刚是考验的开始。
※
一进门,一迭厚厚的纸张便猝不及防地抛到跟前,老者面无表情看着散落一地的文件,丝毫也不感到意外。
「义夫,看来你是没听懂我的话。」来自男人凌厉的视线并未让他有所动摇,他只是蹲下去把污染地面的纸张捡起来整理好,然后恭敬地摆到桌上。
「我不明白少爷的意思。」
「我以为报纸上应该只会出现布兰的名字。」
「倘若少爷指的是弗朗西斯先生的事,我只能说我很遗憾,媒体那边我确实只忠实转述布兰少爷病情,其余的,我只字未提。」
「连在我面前你也要玩手段吗?我说过,弗朗西斯的事我自有分寸,但绝对不是透过毁谤的方式来解决。」
「怎会是毁谤?弗朗西斯先生确实是以卖春维生,而他和布兰少爷确实也交情匪浅,我想他们之间的往来不需要我加油添醋,有心掌握的人自然会清楚个中细节,我以为这几篇报导再中肯不过,赛隆先生也可透过这些信息对弗朗西斯先生有更进一步的了解,对我们而言倒是省事不少。」
男人未置一词只是冷冷移开视线,他离开皮椅背对着老者望向窗外,高楼外的天空灰浊而混沌,就好像他当下的心情一样。
「少爷,自古以来欲成大事者就得不拘小节,弗朗西斯先生和赛隆先生他们迟早得面对面的,您还在犹豫什么?」
「我没有迟疑,我只是不喜欢被人打乱步调。」
「听少爷这么说我就放心了。我还以为少爷让低贱的男娼给迷住了,忘了要替老主人复仇的使命。」
「我很清楚我在干什么,还轮不到你来教训。」
「不敢,我只是善尽提醒少爷的职责而已。」男人回头白了他一眼,尽管对他的狡辩感到不满,但在这非常时刻的确不适合闹内哄。
「算了,布兰的病情有进展吗?」
「根据最新一版的检查报告看来,『飨宴』破坏了布兰少爷的中枢神经,除非发生奇迹,否则布兰少爷很有可能一辈子都醒不过来。」
「是吗?」不知为何,在亲耳听到这道判决时他原本就不甚愉快的心情更显得恶劣。报复一个人最好的方式就是让他一无所有,但他不确定这种作法到底是在报复对方还是惩罚自己?为了打击对手,他一次伤害了两个对他真心以待的人,如此的眷顾恐怕错过这次之后便再也不可能遇到了。
「少爷,无论布兰少爷能否清醒过来,您都必须在他之前拿下亚米斯特的继承权。」
「当然,忍辱负重了这么多年,图的不就是这个吗?」男人凛然迎上老者的视线,微抿的嘴角怀着不容动摇的坚定。老者松开眉头,忍不住语重心长道:「老主人等这一天,也等得够久了。」
「走吧,去赛隆官邸,我想他们也应该都到了。」他在老者的服侍下穿上长及膝的大衣,在搭电梯下楼时,帝波中枢大楼外正风雪交加,凛冽的天气正好贴近他的心境,让他一点也感觉不到被寒冷侵蚀的刺痛。
在搭车前往赛隆官邸的途中,他觉得压在心头上的大石正慢慢消失,正想松口气时,取而代之的是漫无边际的空虚,让他彷徨而且悲伤,原来胜利的滋味并没有想象中甜美,那是他经历过牺牲与舍弃之后,所赢得的一顶王冠而已,虚假得连戴在头上都察觉不出重量。
当路边街道的电视墙上出现布兰的影像,他难以忍受地收回视线。他这一生或许注定得和赛隆家族纠缠不清吧?对布兰残忍他是别无选择,但置身于两代恩怨的漩涡之中,他根本没有说不的权利。
在净空过的赛隆官邸门口,他走下车仰望着他居住了二十几年的象牙色建筑。倘若是因为下雪的缘故才让它看起来格外陌生,那么等雪停了以后是否能找回一丝历史的回忆呢?但无论如何,这场风雪是暂时不会停了。
他戴上手套在随扈的护卫下走进大门,从这一刻起他是雅瑟.冯.伊尔森,是戴蒙尔领主毕典洛菲之子,而不是席威斯.赛隆所养的一条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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