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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归
快了,就快了。
翻过苍山之巅,越过草原,便是另一番天地,一个真正属于他的世界。
顾不得擦拭身上还未干涸的血迹,,他大声吆喝,催促座下如意虎前行,快点,再快,他们——就快追来了。
眼前的白雪越来越厚,放眼望去,尽是一片素裹银装,这里便是苍山之巅了罢。轻轻拍了座下如意虎,示意它停下,回头俯望,目光所及仍是皑皑白雪,紧绷的心微微放宽。他们暂时追不上自己了。低下头看了看还握在右手中的剑,冰凉的剑身上沾上点点血红,那是属于他昔日伙伴——青煌的血。血液殷红,在极度寒冷中已经逐渐凝成血晶,闪着尖锐夺目的光芒,正如当时他刺向他的剑的锋芒。
横过剑身,轻轻拂过那层血晶,嘴角牵起一丝无奈的弧度,说不出是欣喜还是悲伤,刚才还温热的血这么快就如雪般寒冷了吗?忽地想起在他刺向青煌时青煌看他的目光,那样的目光呵——手中的动作无意识地慢了下来,青煌啊,和他并肩二十年,无论风雨,都伴他左右的兄弟……
座下的如意虎忽然低吼一声,不安在原地打着转儿。他猛地捏紧了手中的剑——有暗卫。看来是自己太天真了,在尊主座前十五年,早该知道尊主是不会轻易善罢甘休的人,自己的叛逃又怎么会为尊主所容忍?
屏气凝神,暗暗念着玄心诀,时刻准备应对暗卫的突袭。
忽然鼻尖传来一股幽香,浓郁醉人,是甜蜜的桂花香,他知道,是她来了。不见其人,先闻其香,她一贯如此。香味越来越浓,带着些许的暖风,吹化了他剑上的血晶。
“滴答——滴答——”
融化成的血水顺着剑身而下,落在被风吹化的的雪水里,洇散开来,发出清脆的声响。
“嘻嘻——想不到我的到来竟然会让咱们的宁护法觉得如临大敌。说出去谁会信啊?”伴随着妖娆的声音,一个人影在雪水里浮现,朦胧可见其窈窕娇小的身形。
“曦,既然来了,就不要使用隐身术了,出来吧。”看着雪水里的人影,宁歧淡然说道。
“哎呀,真是的,呵呵……”温暖的风拂面而来,一个鹅黄衣衫的少女出现在宁歧眼前。
她半掩着嘴,娇笑连连。
“曦,你打不过我的。”看着眼前少女,宁歧说道。“谁说我打不过你了。”
听见他的话,少女嘟起嘴,叉着腰,一副生气的样子。
“你看——”少女伸出右手,在空中比划着,虚无的空气里竟出现了一大群五彩斑斓的蝴蝶。蝶翅上的莹粉随着蝴蝶的动作掉落,一阵一阵,像绚烂的流星雨,在空中划过一道又一道的弧线。
“召唤术?”宁歧有一丝惊愕,“曦,想不到你竟然学会了它?”
“是啊,可比不得咱们的宁护法,召唤的可是百年的珍奇瑞兽——如意虎,我的就是这么——不——入——眼。”娇媚的声音陡然间凌厉了起来,随着话语,空中一道又一道的弧线霎时化作锋利的小刀刃,一片一片,如雨密布,向他袭来。
他连忙用剑化弧,抵挡迎面而来的利刃。然而那些利刃似是失了力气般,在触及他衣服的那一刻便掉落在地,化作美丽的莹粉。
“宁护法,你怕了?”笑盈盈看着眼前的男子,曦问道。
“曦,放我走,我不想和你动手。”宁歧沉声道。
“哦?!这可不是我说的算呀。”
“你放不放?”
“不放。”
“放还是不放?”
“不放,打死我也不放。”
“放不放,我最后问你。”
“不——”还未说完话,少女便被凌烈的掌风掀翻在地。
“对不起,曦,他们就要来了。”驾驭着座下的如意虎,宁歧来不及回头,匆匆丢下一句话,便要开始前行。
“你便是这样对待煌哥哥的吗?——宁——哥哥。”声音没有往日的娇媚妖娆,有的只是少女该有的轻柔悦耳。宁歧背影滞住了,这个称呼——他怎么忘了,她是被他和青煌亲手从死人堆里抱出,亲眼看着她成长的妹妹啊!
“你便是这么对待煌哥哥的吗?”曦的声音逐渐哽咽,带着无法诉说的委屈,“宁哥哥——”
不,不是这样的。
他勒紧左手的缰绳,猛地掉转虎头。他没有看到,在他回身的那一刹那,虚无的空中开始勾勒出晶黄的蝴蝶身形。“啊——”来不及做任何抵挡,他便被扑面而来的莹粉利刃刺中,一下子从虎背上跌落,瘫倒在地。
“宁护法,我的幻蝶怎么样啊?”声音恢复了往日的妖娆,夹杂难掩的兴奋。他苦笑,他不该忘的,她是他亲眼看着成长的妹妹,也是尊主座下最工于心计的曦。周身一阵阵麻痹,眼前的景象也开始模糊。
“我的幻蝶可是我花了好大的功夫召唤出来的哦。我在想,若不让宁护法当先尝尝它的滋味儿,又怎么对得起自己的一番心血。要知道,宁护法可是很久都没被人打败过了。”身着鹅黄衣衫的少女逗弄着在空中飞舞闪耀着晶黄荧光的蝴蝶,嫣然笑道。
“啪——啪——”沉闷的击掌声从深雪里传出,“真不愧是曦,不费吹灰之力便将宁护法手到擒来,呵呵——”爽朗的笑声逐渐清晰,宁歧惊异盯着不远处从雪里钻出的人,这个人——是尊主预先埋伏好了,而他竟没有一丝一毫的察觉。
“小女子怎么敢当?隐司役的隐身术天下无敌,就连尊主也忌惮三分,不到非常时刻是不会劳烦您的大架的。”曦望着那个身着白衣的隐司役说道,脸上的笑容不减半分。原来是尊主隐匿多年的棋子,宁歧心里默默叹道,看来这次自己是无法重归那片属于他的故土了。
眼前一切越来越黑,宁歧终于缓缓合上眼,失去了知觉。
听到那样的一番话,白衣司役不怒反笑,道:“曦,这次你可真是功不可没,放心,这次我一定上禀尊主,将你封做护法。”
“我不要做护法。”曦嘟起嘴,满脸不情愿。
白衣司役稍稍一愣,随即道:“不做护法亦可,你擒拿宁护法有功,回去尊主一定给你丰厚的赏赐。”
“我不要。”
“曦,那你需要什么样的赏赐?”白衣司役一脸疑惑,然而内心起了戒备,这个曦究竟要干什么。
少女低着头沉思,搅动着手指,娇憨可爱。白衣司役稍稍放宽心,毕竟还是个还未及笄的小女孩,哪来那么多心思,自己怕是想多了。忽的,少女抬起头来,对他嫣然一笑。
说时迟那时快,一直在少女身旁的晶黄幻蝶飞速旋转,化作尖锐的银针刺向白衣司役的心口。
“我的意思是——我根本就没有赏赐可得。”曦微笑道。
“曦,你竟敢背叛尊主?!”隐司役大声呼喝。
“是啊,我是又怎么了?”
“那么,就休怪我了。”白衣司役默念咒语,转眼间他的身边便多了十个黑衣卫士。
分身术!
曦大惊,望了望已经昏迷的宁歧,将右手伸出,拔下头上簪子,狠命在手腕一划,殷红的血液顿时从伤口中汩汩流出。然而流出的血液并没有凝固,而是一点点上浮,漂在空中,一滴一滴,如红豆般鲜艳。
“分血诀!”隐司役惊呼出声。连忙挥动衣袖,身边的黑衣卫士便开始活动,拿起手中的剑向少女奔袭而去,杀气凌凌。然而还没靠近少女半尺,便像是受了诅咒般,烟消云散。
“曦,你竟然违禁练此等玄功,纵然你杀了我又如何?你必然会被它反噬,终究是难逃一死。”白衣司役大声疾呼。
少女不做任何分辩,灵活变换手指,那些悬浮在空中的血滴便一滴滴袭向白衣司役,在触及他那一刻便爆破成数以千计的小血滴,钻入他身体里。
“砰——”漫天扬起齏粉,在漫漫白雪里,朦胧了人的眼。
“所以,我会回去,为你的死做个交代。”淡淡的声音从齏粉的另一边传出,没有丝毫的感情。似乎是被声音所惊扰,空中的齏粉又朝上空飞去,宛若出世的精灵。渐渐地,空中的精灵累了,缓缓降落,和苍山的皑皑白雪混为一体。
曦回过身,走到宁歧跟前,蹲下身抱着双膝,呆呆望着他,乌黑的长发上沾满了薄薄一层白粉,照得她脸一片苍白。
“宁哥哥,宁哥哥,你好好睡一觉罢,醒来后什么都会好的,他们不会来了。”
“宁哥哥,你知道吗?曦儿从来没想过伤害你,我知道煌哥哥是故意死在你剑下了。他想要帮你重归故土,既然这是两个哥哥的愿望,那么曦儿一定会尽全力帮助。哪——哪怕让曦儿去死也成。曦儿的命本就是两个哥哥所救的啊……”少女喃喃说道,温热的液体顺着脸颊,啪嗒啪嗒,一滴一滴,打在宁歧的手背上。
“宁哥哥,你醒来后就是另一番模样了,没人会认出你,重归故土一定很美好吧?要不两个哥哥怎么从未忘却?抑或是现在被人操控的日子实在难以忍受的罢?曦儿在死人堆里出生,被两个哥哥所救,你们就是我的故土啊。你们到哪儿我的心就跟到哪。宁哥哥,煌哥哥他真傻,其实他——他也可以随宁哥哥你一起离开的啊,只是不放心曦儿,就留下了,却——”说到这儿时,少女已经泣不成声。
“宁哥哥——”
……
许久,少女才站起身,望着躺在雪地上的宁歧,低声道:“宁哥哥,你很快就会醒来的。请原谅,曦儿时间不多,不能陪你了,曦儿闯了祸曦儿要自己承担,曦儿——曦儿还要去陪煌哥哥,他一个人在那儿一定很孤单。”曦侧过头,望着苍山的彼端,目光执着却充满温暖。
间杂着风雪的寒风一丝丝吹来,少女一步一步离开,娇小的鹅黄身影逐渐湮没在茫茫白雪山巅,留下的只有一缕若有若无的桂花甜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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