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天番外之离国篇

作者:之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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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阴谋


      “你要朕成全你,那又有谁来成全朕?”祁烨听着,却笑了:“这四年,每一天每一夜……朕闭上眼看到你身首异处,睁开眼身边空无一人……终有一天在阳光下看到你,还没来得起感谢上苍,却见到你与别的男子调笑,若儿……那一刻朕是真的想杀了你。”
      杀了她,这世上别没有人再魅惑得了自己的心神;杀了她,这世上他便再没有牵挂;他仍是这世界的主宰,没有人能撼动得了他的地位。
      明明喜欢一个人不该这般的痛苦,然而这份刻骨铭心的感情,他又怎放得开手?
      “可那又如何?终究是朕舍不得……朕知道若便这样把你关入宫中,拘着你,便等于将当年的往事再重复一遍,所以朕改了身份易了容,只盼这一路少了些条条框框的规矩,你能更容易适应一些……然而你还是将朕认出来了,在庆阳的时候是看了朕的手,这次真让及悦把手都变了些,可你还是认出来了。”
      “还有你教出的那个孩子,朕该怎么说你……若那孩子只是生在普通的人家,那或可说是人见人爱。然而生在帝王之家,他身上却少了该有的狠劲,以后怎能镇得住朝堂,更莫说开阔疆土,抚有四海……”
      “然而朕却想着,其实那也没有什么关系。”浅笑了一声,祁烨又道:“朕可以替他打好这片河山,剔除所有潜在的对手,到时再挑几个得用的大臣,以这孩子的资质,亦能将这天下完完整整地传下去。”
      “至于那薛永宁……”提到今夜出现的女子,祁烨笑道:“说来她还是朕的一个远亲。”
      “杜惜此人自视甚高,好古董及四艺……朕选永宁,因为她最擅长的便是这些。杜惜能喜欢上你,便说明他偏好性格温婉的女子,当然,最好不要有太多的心机……”说到此,祁烨停了下来:“其实朕并不像拿他怎样……只是一次又一次,若儿……冷无双也好,张厉,叶源,林允文……这些人,无论哪一个出现,都能排在朕的前面。”
      “今日又是为了杜惜……”轻轻一声叹息,祁烨松了手,轻声道:“你可知你刚才说的这些意味着什么?”
      明若看着他,却点了点头。
      祁烨望着她,目光渐渐冷了下来:“你真的想好了?”
      那冷凝的视线让明若经不住地哆嗦,后退了两步,她垂下头,终道:“皇上总有天会遇到适合自己的女子,明若福薄,担不起这份深情。”
      “那叶加呢?”沉默了许久,祁烨开口道:“你不管他了?”
      “皇上……”小章鱼的名字让明若一怔,无措地抬头,却恰好对上祁烨有些讽刺的目光。是啊,她不在了……她的小章鱼怎么办呢?
      想到这里,明若经不住有些畏缩。
      “你今夜便好好想想吧,明日再告诉朕也不迟。”祁烨却不想再看她这样子,转过身便摔门而去。

      偌大的顶层便只余下她一人。明若看着周围点点的烛光,眼前便浮起了小章鱼的阵阵欢声,就在昨日,他还期待地盼着她娘亲给他生个妹妹。
      说了,便是没有退路了……她已经尝试了各种方法去接受,可却还是没有能撑下来……她受不了这样的生活,日日的猜忌,担惊受怕,及行尸走肉的生活……
      无声地吸了口气,明若只觉全身力气被抽空了一般,推开门便往楼下冲去,加加……加加……

      三楼以上是黄鹤楼的禁区,寻常的客人未经许准,根本进不到楼上。
      莫云扬站在楼梯口,看到一路往下冲得女子,却是不由有些诧异:那祁烨方才不是已经走了?却并未带上这女子……莫非这女子犯了什么事?
      然而想归想,他却又更重要的事情去做。
      明若同样看见了莫云扬,然而让她更诧异的,却是走在他之前,先莫云扬一步闪进包厢之人。
      张大哥?
      想着,她不禁止住了脚步。
      “看来先生已经等候多时了?”敲开门,莫云扬睇了眼先一步进门的张厉,目光却终落在都带着斗笠坐于包厢内的男子身上:“今日虽出了点状况,不过却因祸得福……杜惜已经在雅阁中睡下了,你们现在去我府中,他床下的暗格中,便有你们要找的东西。”
      男子略微颔首,却继而道:“那配方呢?你搞到没有?”
      莫云扬遗憾地摇头:“杜惜的口风甚紧,且每次找我都是要不同的东西……不过对于那霹雳弹的主材若我估计的没错的话,应该是硝石。”
      斗笠男子点了点头,再要开口,却是停住了。伸手示意屋内的人勿动,他提步走到门前,竟是未发出半点声响。

      明若跟着莫云扬来到雅阁的包厢前,原本只是想等他们出来再确认一遍是否是看错了,然而无意中却听到了莫云扬让他们去杜惜房间里偷东西,不由屏息靠近了几步……之后便听到这些人口中“霹雳弹”“硝石”之类的名字,不由白了脸色——杜惜,他BOSS大人弄了炸药吗!
      那这些人……
      然而她还未来得及思考,门却从里面被推开了。为首的是个带着斗笠的男子,而朝着屋内望去,她看到了莫云扬,还有许久许久未见的,张厉。

      *********************************
      “你们……”被那凌厉的气势震了一跳,明若下意识地退后了几步。然而那男子的出手更快,扬手便掐住了她脖子,摁到了对面的墙上。
      “是你!”里内的莫云扬显然认出了思默,下意识地要开口,然而想到那女子方才偷听到他们的这些话,眸色一沉便噤了声。
      斗笠男子见他欲言又止,不由微微松手,蹙眉道:“你认识她?”
      莫云扬点了点头,淡然道:“无名小卒而已。”
      男子挑眉,手上的力道倏然又重了起来。
      明若涨红了了脸,整个身子都被男子提了起来,两只脚空空地悬着。脖颈上的手劲非常的大,铁钳般的大手不止抑住了她的呼吸,感觉还似要把她的脖子给拧碎……泪水止不住地充盈了眼眶,朦胧间她看到漠然移开视线的莫云扬,还有在一旁,冷眼看着这一切的张大哥……
      怎,怎么又是这样……
      不,这或许便是最适合她的结局吧?恍惚见,她好笑地想到……
      可是她还没有见到小章鱼最后一面,她也未听到那个男人向她保证,会好好地善待他们的孩子……
      她还没有来得及告诉BOSS大人……那个莫云扬是坏人,只是想利用他……
      周身的力气如同肺中越来越稀薄的氧气渐渐地抽离,迷离间她感觉到斗笠男子似是一怔,然后大声地嚷嚷着什么……
      可她还不想死……她不能就这么死了……

      感觉到急促的脚步声越来越临近,斗笠男子狭长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是高手!
      “静——快进去!”当即,他侧头踢上了房门,压低了声音对着里面的莫云扬与张厉道:“走后门,赶快离开!”
      一边,他则如拎小鸡一般地快步将手中的女子拖到了楼梯口,一丝寒芒擦着他脑门呼啸而过,狠狠地钉在了一旁的梁柱上。
      数丈之外,黑衣女子伫立在廊道一侧,冷声道:“放开她!”
      若不是刚才顾及他手中的女子,那一骠必能取他的性命!
      看来眼前的这人只是冲着他手中的女子来的!这么一来……
      斗笠男子眸色一闪,却当即有了主意——单手便按在了明若的脑门
      “你在上前一步,我便一掌送这女子归西!”
      黑衣女子一怔,却只能暗恼自己的大意——方才见夫人突然发了狂似地下楼,她便以为夫人是相通了,想下楼追上先一步离去的主子。于是她一跃身便从楼顶跳下,直接在一楼的廊口候着。直到迟迟等不到来人,她才……
      不,如今不是分心的时候,方才她已经发了暗号,周围的人马上便会赶来,她只要拖住此人片刻……
      主意一定,黑衣女子似是颇有顾虑地后退了几步,一边道:“你想如何?”
      “往后退……”斗笠男子似是不经意地扫了一眼雕栏,一边却是将手中的女子往楼梯口拖着:“再后退——”
      隔着黑纱,精亮的眼光紧紧地随着那黑衣女子,直到她终于离到自己有约莫十丈的距离,男子嘴角微扬,却是勾起道冷笑。扬手便将手中的女子从楼梯上甩了下去!
      “你——”黑衣女子大惊,飞身上前,男子却先他一步从翻身跃出了楼宇,直接投到了茫茫的江水之中。
      女子下意识地想追,却听“坪”地一声,明若如同破布娃娃般地滚落,随之磕到了一楼的石阶,一滩血水亦跟着慢慢地化开……

      “怎么回事?”祁烨车行到一半,便觉得将那女子一人留在楼中总是不妥,正命车夫回头,却看到了二十二发出的暗号,心一沉,赶回黄鹤楼,却见女子蹙眉躺在床上,面色白得吓人,额头上缠着纱布,却依旧往外不住地渗着血。
      仅仅不过是几柱香的功夫……
      “夫人身上多处骨折,所以属下不敢随意搬动……大夫已将骨折的地方都接好,只是夫人摔下去的时候磕到了脑袋……大夫说能不能醒便只有靠天意了。”看着男子坐在床缘静默不语,代号二十二的女隐卫跪在地上,惭愧道:“属下罪该万死……”
      “你的确该死。”吐出这句话,祁烨的目光却依旧停留在床上那个不断梦呓的女子身上——他此刻根本不想费哪怕丝毫的精力去追究其中的经过,如果对手真有那么强大,那二十二缘何毫发无损地跪在那里?不过脚趾头掰掰都能想到的事情罢了……
      “朕养着你们,可不是想养一群废物。”睇了一眼同样半跪在他身前的阿福,祁烨低声道:“去查清楚究竟是什么人,没有结果便别回来了。”
      沉默地磕了个头,阿福带着二十二走了。
      清冷的房间便余下两人。
      见女子绑着夹板的手依旧落在外面死死地拽着床褥,祁烨抬手想让她松开,女子的眉头却皱得更紧,一双手也紧紧地拽着不肯放。嘴中还在不断地,一遍遍地叨念着模糊不清的话语。
      俯下身细听了许久,待他终于辨清,眸色却暗了下来。
      “杜惜。”
      她一遍遍地喊着那个名字……在这生死攸关的时刻,她想的,却依旧不是他。
      祁烨看着她,脑中想着八年前他们头一次的相遇,几日前,幔帐中的旖旎……还有方才,那场近乎决裂的对话……
      而此时,不过眨眼的功夫,女子躺在那里,生死未卜。
      这便是老天对他的回答么?她一意求死,老天似乎也成全她。
      或许他与她,真的便只能走到这一步了,就在今夜……

      其实他母妃并没有说错,那比超越了喜欢的喜欢,是能要了人的命的。
      这一场场看不到任何期望的等待,还有这份份不会任何回报的眷恋,便如同利刃,一次次地腕着他的心口。
      长此以往,肯定有一天,即便不是今夜,也会有一天,他亦会撑不住的……那个时候,或许情况反而会更糟。

      深深地吸了口气,他伸手抱住怀中的女子,一遍遍地看着……
      “放心,朕不会再让任何人伤害你了……若儿,朕成全你,从今往后你亦不用再担惊受怕。”五指轻触着女子受伤的额头,祁烨垂眸,在那里落下轻轻的印记,再抚平那蹙紧的眉头。
      “朕会替你好好照顾加加,亦会培养他成为一名合格的继任者……等他成年,朕便下来陪你。”

      “杜惜……杜惜……”拧着眉头,明若一遍遍地叫着BOSS大人的名字,她有很重要,很重要的事情要告诉他。
      然而那眼睛却是那么沉,任凭她怎么用力,都睁不开。她努力了很久,周围却还是一片黑暗。无奈,意识只能又一点点地走远……
      再度有了些许的意识,脑袋却变得像灌了铅一样的沉重。
      半梦半醒中,她感觉有人抱起自己,正要给自己喂什么东西……用力地撑开眼皮,却被突兀的阳光照得有些刺目。
      耳边亦响起了听着有些熟悉的声音。
      “你醒了?”看女子慢慢回了神,祁烨的心情却是复杂。
      大夫说他八成是醒不过来了,而他,亦觉得她便那么睡过去或许反而会好些……然而心中隐隐的期待却又如何解释?终究,他亦不希望她变成一具冷冷的死尸,只是……不,这对每个人都好些,他费尽了全力,才平复下心中所有的不舍。
      明若皱着眉头看着他,却有些奇怪。
      为什么,这个人穿着古人的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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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里是什么地方?”眼睛扫了一圈,明若这才发觉不止这个人,周围的一切摆设都很古朴,连同自己躺着的这个床……
      女子的声音虚弱中透着些许的迟疑,祁烨叹了口气,索性放下了手中的碗勺:“这里是黄鹤楼,不记得了么?”
      “黄鹤楼?”看着床边颇为斯文俊朗的男子,明若的眉挑的不由更高了——欺负她没去过武昌吗?那明明就是个茶楼……这些家具又是怎么变出来的——莫非人家正好在这里拍戏?
      “那这里是蛇山了?”脱口而出这个地名,明若感觉自己的脑子又是一阵眩晕……她怎么会到这里的?怎么之前的事情,她好像什么都记不得了?
      “这里是安临。”见女子蹙眉捧着脑袋,祁烨眸色一沉,不禁道:“若儿,你怎么了?”
      “安临……”看男子毫不忌讳地靠过来,明若不觉有些紧张:“你确定不是临安吗,还有……你们是不是在拍戏?”
      祁烨一怔,面色数变,再抬眸打量她,目光却是比之前严肃了不少:“怎么……你不记得朕了?”
      明若被那异常凌厉的视线望得有些发憷,经不住心虚地低下头,两只手紧紧地扯着覆在身上的被褥——自己究竟是怎么了?只是隐约记得自己好像从什么地方落下来……她的家呢?爸爸妈妈,还有朋友呢……
      高大的身影却慢慢罩了下来,惶然中她被男子一把扯过了手,抵在了床角。墨色的眼眸微微眯起,一眨不眨地看着她,犀利的目光似是要将她射穿:“说……你是谁?”
      耳边的声音低沉又透着若有似无的磁性,看似无害却带着浓重的威压,明若抿唇瞧着他,只觉加在自己手上的力道越来越沉:“我……我不认识你!”
      “恩。”男子闻言,细薄的唇角一扬,却道:“继续……”
      “我要回家!”明若却再也受不了他如同审问犯人般的口气,咬牙也不管手上和脚上都绑了夹板,使劲用尽全身的力气推开了他,翻开被子便要下床。然而那满身的外伤却哪里经得起她如此的折腾,脚放触地,还未用力那刺骨的疼痛便侵袭了她全身,亏得身后的男子快一步伸手将她托住,才没有和地面来个亲密接触。明若却不领情,依然用那只没有上夹板的手死命地挣着男人的禁锢:“你放开我!”
      “你疯了么?”看着她好容易止血的伤口又隐隐地渗出血痕,祁烨的声音亦跟着扬了起来。
      高昂的声音让明若的动作一窒,她抬头看他,再低头看着全身绑满夹板和绷带的自己,情绪不由被心中慢慢涌上的凄楚湮没了大半。
      “我记不得以前的事情了……” 沙哑地吐出一句话,明若只觉得眼眶一热,泪水啪啪啪地跟着掉了下来,落在了男子的衣袖上:“你放了我好吗……我家里很穷,也没什么钱的……”
      原来不是异灵附体……睇着怀中默默垂泪的女子,祁烨却松了口气,连带着目光也跟着柔和了许多。是了,一样的倔脾气,一样的不知进退,甚至连哭的表情都是一摸一样的……
      是磕伤了脑袋么?看来只有让及悦来给她看看了……然而他既不在凤阳,及悦是怎么也走不开的,如此便只有能她的伤稍微好些了将她送去凤阳……
      思及此,祁烨重新将女子扶回了床上:“等你伤好些了,我便带你回家。”
      “真的!”明若一听,只觉峰回路转,连带看着男子的眼神亦不由多了几分善意:“你知道我家在哪里?”
      “恩。”看着女子有有了精神,祁烨含笑点了点头。
      “不用管这些伤!”见男子点头,明若却已经无法按捺激动的心情:“我现在就要回去!”
      谁知男子却摇头:“大夫说你现在不宜搬动,这几日你什么也别想,好好在这里休息。”
      “可是——”
      “没有可是!”打断明若的抱怨,男子却是端着桌上的碗走了。
      “什么嘛——”看见门“砰”地一关,床上的明若不禁捏紧了拳头:“猪头,居然那么拽……”
      他,他就不会好好对自己说吗?对了,他临走还拿了自己的药!那碗药她还没喝过啊!
      这么差得脾气,怪不得这么把年纪了还没在电视上看到过他——这副德行,估计一辈子也就是龙套和路人甲的命了吧?
      想着却又有些不好意思,对啊,人家毕竟救了自己……算了,等她回家以后给这个剧组好好写封表扬信吧!
      莫非这里是传说中的横店?对了,她叫明若,她的家应该在上海……
      望着周围古典而精致的摆设,明若慢慢又回到了梦乡。

      而接下来的几日,男子总是早中晚各来一次看他,期间还带了个把花花胡子的老头。
      看着老头儿隔着丝巾给自己诊脉,然后吹胡子瞪眼地说了一大通再用毛笔哗啦啦地写下一张张处方,明若腹诽着是不是整个剧组没事也把自己给排到了戏里,可围着屋子看了一圈又没发现摄像机之类的道具。
      于是只能问他——然而这头杀猪每次的耐心地听完,回答却居然都是一样的!
      她问他:
      “这大夫也是演员吗?看他挺厉害的……”印象中这种级别的中医挂个专家门诊,收入怎么也比在剧组跑龙套要强些吧?
      他喂了她一口药,却道:
      “若儿,你好好休息,别想这些有的没的。”
      她问他:
      “你们在排什么戏?”
      他目光中貌似古籍的书中抬起答:
      “若儿,你好好休息,别想这些有的没的。”
      她问他:
      “你们是什么剧组?居然伙食待遇那么好!”
      他喂给她一颗大虾仁,道:
      “若儿,你好好休息,别想这些有的没的。”

      好,她热脸贴他冷屁股是吧?!
      到最后,他每次来了,她干脆翻过身,全然不去理他。
      那人也倒妙,依然天天早中晚各来坐满一个小时,慢慢她自己能动手喝药吃饭了,他便坐那里看书写字。

      ************************
      “主上。”终有一日,祁烨出门,却见到福禄蹲在暗处,不知候了多久。
      “可有眉目了?”想着这次意外,祁烨的眸光不由渐渐冷了下来。紧绷的心弦松下,他终于能腾出些许精力好好理一下前几日所发生的事情——那些人不可能是冲着她去的,毕竟无论是杀死或是绑架,他们都有足够的时间或余地……既然如此,听着二十二的解释,倒感觉或许是她听到了什么不该听的东西,然后被发觉了……
      可二十二说她原本猛冲着下楼,该是要来追自己……
      半途被人截住了么?不……更可能是遇到了认识的人,然后她自己跟过去的,如此……
      “是张厉么?”
      听男子率先报出这个名字,福禄不由一怔,随即由衷道:“主上英明……属下得到线报,那人一月前突然离开了沧州,而从那些反贼近期各种迹象来看,最有可能的便是他。”
      “不只是他。”祁烨的眼睛微微抿起,却道:“既然只身入境,该是和人接头的,这样便还少不了一个人。”
      福禄抬头,却见祁烨交抱着双手,冷哼道:“莫云扬。”
      如今想来这两人无论在哪里接头,多少会引起些许人的注意……然而花魁大赛,黄鹤楼……的确是掩人耳目,再好不过的接头场所了。
      “主上……”
      “先留着他们,”打断了福禄,祁烨道:“朕倒看看他们究竟要玩些什么花样。”
      福禄当即便应下了,然而抬头见祁烨转身欲离去,却忍不住道:“主上……夫人如今失忆,不是正好……”
      然而他的话却并未说完,在触到男子投过来那寒彻的目光时,福禄终究还是没有力量继续说下去。
      是不屑这样做吗?
      在他看来,主子早该喂了这女子断魂草,即是下惑情的盅,一了百了……也好过这样日复一日的念想。
      然而帝心九重,终究不是他这为人臣子的人能置缘的。
      看着拂袍而去的背影,福禄也只能在心中叹口气……

      明若终于等到医生准许她下床走动,却也已经是约莫十日后的事情了。
      这期间,明若除了花白胡子的医生,对着的便只有这个叫“祁大人”的棺材脸——那老医生也太入戏了,好歹也是德高望重的专家了,犯得着有事没事对这张棺材脸卑躬屈膝的,一声声地叫得那么献媚吗?
      整整十日,他除了让她好吃好睡别多想,居然也没跟她再说过一句话!
      于是,当得到医生的许可下地时,明若一声欢呼,瘸着脚便往屋外蹦。那人却唤住她,硬伸手扶着她。
      明若撇撇嘴,虽腹诽着他的霸道,却也知道这人心地不坏,而且看着应该也是挺关心自己的,便低着头随着他去了。
      只是……
      推开房门,温和的江风便拂面而来,明若望着那烟波浩渺的江面和那气势磅礴的楼宇和雕栏,却是有些傻了。从这里望下去,除了临江的这一面,居然底下全部都是青瓦古楼,寻不到一丝现代的痕迹!
      原来横店竟有那么大吗?可以前没有听说过还有这么个大湖啊……看着比西湖都要大上许多了……
      看明若死死抓着雕栏痴痴地看着,祁烨突然道:“这里风大,等你养好了,我再带你四处逛逛吧。”
      被他这么一说,明若回神,马上想到了正事:“我现在可以回家了?”
      望着她一脸雀跃,祁烨不由也跟着笑了:“恩,我先带你回驿站收拾些行李,然后派人送你回去。正好及悦也在,到时让他好好看看你的伤。”
      明若眨着眼睛,虽然被那句子里一大堆陌生的名词搞得有些晕,但只要想着能回家了,还是高兴地由着他抱下了楼。
      这回,她又看到了华丽的马车——乖乖,这剧组可真有钱,看看这神啾啾气昂昂的骏马儿,一看就不是凡品……居然有六匹……这可比开着大奔来接她还要有气派得多啊!
      周围一圈人又总是“祁大人”“祁大人”这般的招呼……
      祁烨看她好奇地盯着那些马瞧,笑道:“喜欢?”
      明若不自觉地点了点头,随之又有些期期艾艾:“我们可以坐这个?”
      祁烨并未作答,却是当即抱着她上了车。
      车内的装饰甚为华丽,底层也铺了厚厚的垫子,马车跑起来,亦不是很颠簸。
      见男子一上车便又像闷葫芦般地不说话,明若咬了咬唇,干脆把目光移到了窗外,然而看得越多,面色却越发的犹疑起来。
      没有电线,没有自来水……家家户户的房内都燃着油灯和蜡烛,看不到一个灯泡……大街上除了马车,还有牛车,羊车……
      这地方,居然一丝现代化的痕迹都找不到……
      即便是影视城,也不可能搞得这么彻底吧?
      这,这究竟是什么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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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己难道是穿了?
      她明明是在山上,然后……
      想着,明若不由卷起袖子,左手上臂那个小时候种牛痘的伤疤依旧安静地躺在记忆中的那个地方。看来这身体,还依旧是她的……幸好……
      想到这里,她不禁微微松了口气,然而接下的问题——她的家?!
      “你真的知道我家在哪里?”看着他悠然地在那里倒着茶水,明若经不住向那人投去了怀疑的眼光。她的家在上海,她实在不信这个人会知道……
      男子理所当然的点头,继而将倒好的茶递给了她。
      明若却蹙眉望着他,连带看向杯中茶水的目光也有些迟疑——这人不会是做人口生意,专门拐卖妇女儿童的吧?把自己先养肥了,然后……
      男子看她这副神情,却是一笑,伸手接过她手中的杯子一饮而尽,随即又把自己的杯子递给了她。
      明若却更迟疑了——这人不会是算准了她不会喝这杯,将药下到另一个杯子里……
      不过……他要是下毒,早前也有的是机会吧?
      想到这里,明若不禁有些腹诽自己的多疑,按捺住心中那隐隐的不安,一口口地抿起了杯中的茶。
      望着女子如临大敌般喝茶的摸样,祁烨经不住垂眸,细长的睫毛映着白皙面容,嘴角微扬,浅浅地笑道:“当然知道。”
      “你——”明若抬头,迟疑地望着他。
      男子挑眉,却转而将话题引向了别处:“若儿,你还不知道我的名字吧?”
      “祁大人?”脱口而出的这三个字,这几日她已经听过无数次。
      男子摇头,墨色的眼眸望着她,如同一池秋水,深不见底。
      明若被这样的视线盯得有些发憷,不由脸红着移开了视线,却听那人一声叹息。
      低沉的嗓音在这封闭的环境中,似是空气中的每个分子都渲染上了些许暧昧:“风冥司,你的丈夫。”
      “噗”的一声,明若抬头,口中的茶水直接喷在了男子的衣襟上。

      然而,这却不是玩笑。
      回到驿站,看着眨着比她见过的所有童星都要萌的乌黑大眼的小娃娃扑过来喊自己“娘”的时候,明若瘸着腿,感觉自己彻底在风中石化了。
      “我……”望着那双雾蒙蒙的眼睛,明若只觉得自己的呼吸都浅了许多,然而她却仍不能置信道:“我是你……娘?”
      哪知她话音未落,小娃娃粉嘟嘟的小嘴一张,漂亮的凤眼也瞪得大大的,不可置信地瞧着自己,晶莹的泪珠在眼眶里打着圈,似是随时随地都要落下:“娘,娘不记得加加了?!”
      “对不起……”明若被他一呼,只觉得自己的一颗小心也跟着他一起碎了化了,眼中亦不由升起了浓浓的愧疚:“我摔了一跤,记不起以前的事情了。”
      “所以……”感觉到自家老娘浓浓的歉意,习惯了和她相处的小章鱼又怎会不知道此时是最好的得寸进尺的机会,当即小脸一皱,眼眶里的泪花儿亦跟着粘在了睫毛上,眼角红红的巴巴地冲着明若猛瞧,那委屈的模样儿自是天见犹怜:“娘不要加加了吗?”
      听着那糯糯得声音颤颤的,明若只觉得心都跟着酥了,化成一片汪洋池水——太乖了,太可爱了……不管是不是真的,她做梦都想要一个这样的宝宝啊!
      想着,明若的眼睛亦跟着亮起了星星,连着抚上孩子的手亦跟着发了颤,就差一根尾巴,不然定可以对着小娃娃猛摇:“要,当然要……”
      “娘……”小章鱼却在自家老娘太过殷勤的表情逼视下差点惊得当了机,只好娇唤一声,随即乖顺地埋进了明若的怀中:“娘真好,加加最喜欢娘亲了。”
      明若捧着怀中的小娃娃,又被那温柔地小嘴在颈窝里亲了又亲,只觉得心暖洋洋的一片,连日的委屈也都跟着化成了风自己跑了。
      “娘~”甜甜地唤了一声,小章鱼摆起了他最擅长的POSE:“娘会喂加加好吃的?”——通常的时候,等待他的都将是娘的铁砂掌外加一记白眼。
      然而此时的娘亲却傻笑着对他猛点着头——这么漂亮的娃娃,光是看着就秀色可餐啊!
      小章鱼暗自抽了口气,期期艾艾继续道:“娘会每天睡前都给加加将故事?”——平日里,每次他可是千求万求,百般讨好……
      明若继续点头——虽然脑袋有些不好使了,但一千零一夜,安徒生童话……她都还记得的。
      小章鱼更惊了,嘴角亦跟着有些抽搐。然后,他仰着头,用自己都有些不敢置信的语气道:“娘……娘每天都会陪着加加睡?”
      这回明若却是更乐了,有这么个洋娃娃跟她一起睡,梦里她也会偷笑吧?
      看着娘一边点头一边自顾自地笑着,小章鱼下巴不由掉到了地上——这坑爹的,早知道,他每天都让娘亲跌跤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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