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天番外之离国篇

作者:之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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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心假心


      晨曦温和的日光照得人暖洋洋,昨夜几时入睡她已经记不太清楚,迷迷糊糊地刚睁开眼睛,却感觉到有人在扯她的被子……这个除了张妈,还会有谁?
      “让我再睡一会儿……三柱香,不……一柱香也好……”拽着被子翻了个身,脑中却猛然想起之前发生的是,一个激灵整个人便完全的清醒了:“啊!”
      撑起身子坐倒床头,却看见一个胖胖的女子手里提着被子的另一头,正虎视眈眈地瞧着自己。再往旁边,昨天和她秉烛夜话的男子不知何时已经整好了衣衫,神情气爽地看着她……这是什么情况?
      “有你这么当人家媳妇的么?”没待她来得及开口,只听那胖女子一哼,嚣张地硬是把自己从床上给拖了下来:“还不快随我打水去?!”
      还未搞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明若的手上便多了一个木盆,一路风风火火地被那女人拉着上了灶头,直到看着那女人把热水往盆里倒,短路的思绪才渐渐被拉了回来。但当看到那女人把一块黑不溜秋的破布往盆里一扔的时候,好不容易才舒坦的眉毛不由地又纠结了起来:“这不是洗脸水吗?”
      “是啊。”徐氏顺势地点点头,却发觉明若依旧愣愣地杵在那里,不由蹙眉:“你还呆在这里干吗,还不快趁热给你家男人送去?”
      “那这布是干什么用的?”明若眨了眨眼睛再看,那块布却仍旧是又破又脏的布。
      “当然是擦脸的啦!”看眼前的女人傻兮兮的样子,徐氏不耐道:“难道你平日起来从来不擦脸?”
      伸手探到水里捞起那块破布,合着阳光,明若很清楚地便能看到水上浮着的那一朵朵的油花,不由道:“那个人……是不是曾经哪里得罪了你?”
      “你这是什么话?”不齿地瞪了一眼面前的女子,其实徐氏从刚才便看她不顺眼了,虽然那双眼睛还算大,但看那副若不经风的身板,怎么瞧都不是给她那个贤侄生胖儿子的料儿,做事又是一副笨手笨脚的模样,她那个贤侄娶她,可真是瞎了眼睛——边说着边捞起灶台旁刚抹了脖子的鸡,双手一拧只看见脖子里的血哗哗地往下面的碗里流……
      “那我先走了。”叹了口气扫了眼还在扑腾的倒霉鸡儿,明若端起盆子,二话不说便离了厨房。

      最后,还是在门口的溪边挽起袖子正欲洗脸,清澈的溪水却像面镜子映着岸边人的身影,鹅黄色的衣衫分明已经不是昨日所穿的那件……昨夜果然还是自己先睡过去了吗?

      “你怎么才回来?”慢慢地找回到原先的房间,却看到刚才还在厨房忙活的徐氏又出现在她面前,看她提着个空的木盆,嗓门不觉地又提了几分:“你把水都倒翻啦?我这里还等着你们开饭呢……”
      明若摇了摇头,却是俯下身子把盆子一放,把手里的布递给了一旁静默不语的男子。
      依旧是昨日的那块破布,只是此时没有了油腥,浸着晨日清新的水汽,隐隐的还能闻到一丝淡雅的芳香。
      “谢谢。”接过那块“洗心革面”的布,男子的嘴角挂着徐氏从未见过的笑容,光是看着,就让人感觉如沐春风。
      “不必。”轻声一应,明若的目光却落在了一旁看着他们两个发呆的徐氏身上,禁不住有些悲哀:“不是开饭了吗,我们过去吃吧。”
      见明若一马当先地冲在前头,许是这才如梦方醒,大叫道:“不是那边,是这边……”

      这几日由于“叶大贤侄”的造访,老李家的三餐已经有了很显著的改善。今天小两口子第一天上他家来吃饭,徐氏破例杀了只鸡熬成鸡粥招待两人,这饭锅子一看,只见一旁的老李闻得口水都隐隐挂在嘴角了,明若却闻见了漫在空气里那淡淡的腥味,蹙眉把鼻子凑近些,那腥味却是愈发的重了。抬头看着满脸写满了期待的老李和徐氏,眼尾却扫到身旁的人从容不迫的坐下,一边接过徐氏递来的一大碗鸡粥,一边则堆着他那最熟悉的笑容与老李捞着家常……一口鸡粥咽下,脸上看不出半点破绽。
      “夫人的手艺愈发的好了。”适时地再补上一口,加上一句不经意的赞叹,徐氏当即就笑成了一团,肥手一扬,当即又往他碗里添了几勺。
      一旁的明若却是看傻了,直到对面的老李催着她趁热吃,这才无意识地往嘴里送了一口——
      “呕……”当即,她得脸便涨得通红。
      “哎呀,你这是怎么了?”
      看着所有人的目光都直直地往她扫来,明若捂着嘴,那一口腥粥也不好意思吐出来了,只能放任它继续涂汰自己的感官。强忍着屏息吞下,弥漫在口中的腥臭却仍是怎么也散不尽:葱姜不放倒也罢了,他们定是连鸡喉咙里的食袋也没去掉……拧眉深深地吸了几口气,她这才没把刚才吞下去的东西再吐出来。
      湿湿地眼眶看着身旁刚才还一脸由衷地赞叹着那胖女人手艺的男子——不得不承认这马屁这东西也真不是什么人都能拍的。
      “贤妹你这是这么了,呛着了吗?”看他那小侄媳妇的脸上红一阵白一阵,老李不由关切地问道。
      “是。”对着三人如炬的目光,明若僵硬地笑了笑:“夫人做得太好吃了,刚才吃得太急,所以就呛到了。”
      “我还以为什么事呢……想吃和我说一声不就行了,”听她这么说,徐氏的脸色不禁缓和了下来,右手大勺一挥:“你这身副架子是该多吃一点,否则以后哪有力气生孩子?”
      话音未落,明若的碗便又满了三分,抬头看向风冥司,却见那双黑眸中分明含着几缕幸灾乐祸的笑意。
      凝眸看着碗中掺了重重腥味的液状物体,这样……算不算是同甘共苦?
      可她却没有这般的打算。
      大碗往旁边一端:“最好的东西得留给相公,我吃了他就没得吃了。”
      此话一扔,明若便杵在了一旁,无论徐氏和老李好劝歹说,就是咬死嘴巴不肯开一口,定是要看着风冥司把两大碗鸡粥全部吞下才松了口气。这般性情,看着老李差点没哭出来叹他那叶贤侄不知从哪里找来这般体贴的好媳妇,连着一向不给明若好脸色看的徐氏也在一边长叙短叹。而再看一旁的“叶贤侄”望向明若的眼神怎么瞧上去都有几分切齿的味道。

      ~~~~~
      接下来便是听前面的两口子滔滔不绝的八卦,老李是整个山寨中为数不多读过几年书的,这唯一可以傲人的资本几乎每见着一个人他都忍不住要拿出来吹嘘一番。对明若,自然也不例外,咽下一口粗得不能再粗的茶水,听他从天南聊到地北再从地北聊到天南,明若一开始还听得津津有味,毕竟自她到这个世界到现在,还真没有什么人说书般地给自己论过历史——说来自己还拜过道明这老学究,可人家第一眼看见自己那破字后,就光顾着让自己练字了……
      “要说这当世公认第一大美人么……”一路兴致勃勃地听完近代史,老李得意地抚了抚胡子——他已经好久都没有遇上过这么认真的听客了:“翻便野史正传,这五百年里也不过就出了那么一位!”
      “哦?”明若正听在兴头上,被他这么一说,不由竖起了耳朵。
      “就是前朝的贵妃,玉妃娘娘是也!”老李倒也不卖关子,手指戳了戳木案,字字道。
      “她长得有多漂亮?”看老李可以卖弄悬虚得模样,明若不服气地蹙了蹙眉,脑中闪过初见无双和凤莜时的惊艳,那种刹那间思绪全然消散的感觉即便到了今天还是记忆犹新。而那位当世第一美人……又能是如何的出众呢?
      “这娘娘可是神仙下凡哪!传闻她手若柔荑,肤如凝脂,领如蝤蛴……”没有发觉明若的心不在焉,老李一脸神往,如数家珍地报着他所能想到的所有赞美的词汇:“那一颦,便让天下所有的男子都跟着烦恼;那一笑,便让凤阳宫里的一池锦鲤都沉了;飞过离国的大雁们也跟着落了!”
      “真有你说得那么神吗?”看老李一脸感慨,明若心中却不由地把这些个形容词和小时候的凤莜划上了等号,想着想着嘴角便不由往翘了上去。
      “可惜呀……如此佳人,却仍是薄命。”话锋一转,老李摇了摇头,禁不住叹道:“若是撑到如今,看着她儿统一列国,不知能为天下添得多少谈资。”
      “她……”看老李神色黯然,明若也忍不住跟着一声叹息:“怎么死的?”
      “自然是病——”
      “你若真想知道的话……”老李的话才起了个头,明若身旁,自伊始起便沉默的男子突然转过了头,含笑道:“我可以告诉你。”
      恍然抬头,却见那人脸上笑容未变,一如既往地温润似水,可她的脸色却不由地苍白……
      “离王与安王是同胞所生,母亲是当世闻名的美人。”
      “凤阳皇宫……”
      “若是撑到如今,看着她儿统一列国……”

      老李却没瞧出明若的异态,乐呵呵伸手拍拍男子的肩膀,一边道:“贤侄,这个关子就不必卖了,天下人可都知道当年那玉妃娘娘是病死的嘛!”
      “对不起我们有急事要先走了。”当即打断老李的话,明若拽起风冥司的手便往外跑。

      山寨的路并不像皇宫里那么平坦,明若走得急,没过多久便被一颗石子绊了一下,重心一斜正要往后倒却被及至扶在后腰的手撑了一把,身体便这么顺势滑到了身后人的臂腕。或许是因为从昨日便滴口未尽的关系,明若睁开眼睛的时候有些微微的目眩,停顿了好久才看前那双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眼眸,两道剑眉正微微地蹙着睇着自己:“走路看看脚下。”低沉的语调中含着几分责备,可这如今这姿势却怎么看这么暧昧。两颊浮起淡淡的红晕,明若看着这张正儿八经的脸却是淡淡的笑了:好似无论发生什么事情,失态的那个人总是她。
      “对不起。”眨了眨眼睛她看着他:“我不知道原来那个玉妃就是你母亲……”
      清冷的眸光落到她身上,男子叹了口气终是把她扶稳了放开:“没什么,你的家人我同样也不清楚。”
      气氛便就这么突然沉寂了下来,垂眸埋头走在前头,没几步停下往后看,那人不紧不慢地跟在后面。抬头晴空万里,四四周郁郁葱葱,山中的早晨静得好似世上只剩下他们两人。
      “你母亲她……是什么样的人?”问出这句话的时候明若也是一怔,随即回头看向他,怡然的目光先是一滞,随即便化为深不见底的湛黑。心一沉,她当即往前迈了两大步:“就……当我没问吧。”
      “不是说了……”他却伸手拉住了她:“我可以告诉你,关于我母妃的事情……”
      看他神色从容,明若的心却渐渐往下坠,或许,自己起了个最糟糕的话题。
      “其实第一美人这个称号是否名过其实我也不太清楚,睁开眼睛看见的就是她,那个时候其实也没有那么多的比较。”顺着溪边找了处平顺的岩石坐下,风冥司望着平缓的溪流,水面上,身后女子拘谨地倒影清晰可见:“只是若真有那些人说的那般出众的话,那她也不会那么轻易地就被父皇赐死了。”
      “她不是病死的吗?”话才脱口而出明若便后悔了,抬头瞥见那人似笑非笑的眼神,自己……好像又问了一个非常愚蠢的问题。
      “其实你也不必为她可怜,还记得你当年在漠北求朕放了凤莜时说给朕听的那段故事么?她就是你故事里的那种女人。”淡然一笑,风冥司转身看向身旁脸色煞白的女子:“当时但凡从后宫里抬出来的尸体,大多和她脱不了关系,当然也就像你所说的……最终下令的人是我父皇。”
      “那你恨过你父皇么?”居然是自己的亲生父亲杀了母亲吗?明若看着一脸平静的他,突然觉得胸口喘不过气来。
      “恨?”听到这个词,风冥司微愣了一下,随即却是莞尔:“一个从未爱过的人,又哪里谈得上恨……不过是一种解脱罢了。知道那女人再也不会为了等那个男人来做出些惊世骇俗的事情。”
      “你……”听着那四平八稳的叙述,明若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忍不住问道:“你不爱他们吗?”
      “不爱。”这声回答,却是决然。抬眸把女子震惊的脸色尽收眼底,男子却转而笑了:“如果有人凿开冰把你按到一月凤阳的池水里你还会对那两个人抱多大的感情?”
      那时他或许还很小吧?记得当时周围的太监宫女跪了一地,却都挡不住那个疯狂的女人。不过她也的确聪明……
      “她为什么要那么做?”
      “当时赵国给父皇献上了一个美人,足足父皇在那女人那里连宿了七夜,她当然再也坐不住了。”
      “那……”
      “父皇当时还算宠我,知道我发高烧重病不醒,连夜便急匆匆过来了……待我烧退,他也把那个赵国美人忘得差不多了,听王福的说法,当时母妃把那女人收拾的干净利落。”
      听他平静地追忆往事,明若感觉自己的两条腿快撑不住了,往后稍稍退了几步,她也索性挨着溪边的大石头坐下。
      其实也不是完全不能想像,那个尔疑我诈的世界,只是不曾料到过这世上竟会有如此疯狂的母亲……
      “她那样,也不过是为了能得到你父皇的爱吧?”沉默了许久,她开口这么说道。
      风冥司微微一愣,随即却是笑了:“你是在可怜她么?不,若儿……你这么想,也太过小瞧了她。”
      “……”
      “最后一次,她掐死了自己的女儿嫁祸给父皇新纳的宠妃,那宠妃被赐死,然而公主的乳娘却也因此发了疯,最后父皇还是知道了真相。赐下鸠酒的时候,父皇是亲自去的,知道她最后对父皇说的一句话是什么么?”年轮回转经年,他还依稀记得重重帐幔下那个风姿卓越的背影,回眸望向那个绷着脸抿唇不语的至尊时候的泊然,那一笑,或许真是倾城:“我赌一把,输了而已。”
      “她……”一口气堵在喉口,想说却终是说不出一句话。
      “后来父皇回头问我,想不想替自己的母妃求情……”回想起当时那人的表情,或许那一刹那,那个素来心若磐石的男人也被她震慑住了吧,他看着他,他却摇摇头,看着已经举起鸠酒的女人说:孩儿若替她求情,是侮辱了她。

      “不用为她找任何借口,母妃便是这样的人,冷情冷血随世人怎么说,但要说怜悯,却是侮辱了她。”就这样一句话总结完了女人的一生,仔细想来,他甚至不能叫出那女子的全名,但是风冥司却知道自己是了解她的,一如他了解粼粼水波上那个倒映着的自己。

      ^^^^^^^^^^^^^^^^^^^^^^^^^^
      “我爹在我很小的时候就过世了,是娘一个人把我抚养成人,从小到大,她一直都护着我。只是……”缓缓回过神,明若凝视着近在咫尺的男子,一身布衣,仍显丰姿洒落,即便看似这般无拘地闲坐,那身腰杆亦是挺得笔直。或许老天在这方面是公平的,很多事情,是有因才会得果。垂下眼眸,她轻轻叹道:“又或许是……太好了。”
      “这世上没有人必须对另外一个人好,即便是亲生父母有时候也一样。如果有,那是你的造化。”目光淡淡地扫过身旁有些落寂的女子,风冥司一笑:“怎么,想你娘了?”
      两脚抱膝坐在大石上,明若顿了顿:“我在想加加,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
      “你放心,有及悦看着,他现在比我们安全。”看她蔫蔫的样子,风冥司不禁轻叹了一口:“你若想见他,等福禄一到,我便安排你与他相见。”
      那个总是阴魂不散的家伙……脑中一闪,明若不由抬头:“他没有跟着你一起来吗?”
      “朕不甩了他,能出得来吗?不过他也总有办法找到朕就是了。”抚过手中的念珠,风冥司道:“也就再四五天的功夫,粗茶淡饭,熬一熬便过去了。”
      “那……”听他语意沉稳,明若正欲起身,不由一僵:“那之后呢?”
      “收棺。”听着潺潺的水声,风冥司回眸,那两字却说得格外清淡。
      心一落,原本要踏出的脚竟意外地滑了出去,重心往后一倾人便扑到了水里。幸好水不深,只没到膝盖:“你真的那么打算,那些人不过也是生活所迫……”
      “这也不是他们打劫杀人的理由。”蹙眉把裤脚卷起踏入水中,风冥司伸手道:“起来,山里的溪水寒气重,浸久了对身子不好。”
      明若却抿着唇,迟迟不肯把手伸过去。
      “若儿。”又一声催促,风冥司的声音却是比刚才沉了许多。
      “每次遇到事情你就非要这样吗?”僵持了许久,终于是明若忍不住先开口道:“高高在上地判人生死,自己阴险歹毒却又要求其他的人都做圣人……”
      “阴险歹毒……”听到这四个字,风冥司却是笑了,神色也似乎舒展了许多:“是,可那又怎么样?若不这样,你昨日可否全身而退?可朕却不知道,你宁可去同情那些强盗……原来在你心目中,朕连那些强盗都不如。”
      “……”
      “你我其实都知道那些原本也没什么。杀人放火,□□辱掠……翻开史书离国也不过靠这些壮大到如今的地步。只是,既然做了就得有本事不要让人给逮住;而既然被人逮住了……就认赌伏输。朕若有朝一日落到此境地,亦是如此。”见她脸色煞白,风冥司忍不住叹了口气,右手抚过她肩上的一缕青丝,语气也不由地缓了下来:“若儿,朕知你犟脾气上来几匹野马也拉不住,其实你不是这个意思。朕也一样,刚才说了几句气话,你不要往心里去。物以类聚,这青帮几十年来都是出了名的土匪窝,朕不想你我为了这点纷争伤了和气。”
      “昨日……”吸了口气,明若睇着他:“说要忘却过往重新开始的人是你,可你有认真过吗。那么……你告诉我,这水,到底是冷的,还是热的?”
      “当然是冷……”俯身原是想把她拉起来,听到这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却怔了一下,话音未落,胸口却被猛猛地一撞,在回神,手脚已经皆浸到了水里,不,应该说是被人死死地按在了水中:“你疯了么?”
      “很冷对吧?”明若虽在上方,衣服却早已湿透,一阵阵风吹得整个人都在打颤,连嘴上的笑容都怎么看怎么凄惨:“这水是真的很冷,你现在能真真切切地感觉得到了吧!”
      “……”冰澈的溪水从皮肤浸透到骨髓,那种凉意似曾相似却又有点不同,隐隐间,那容颜也与记忆中的重叠了起来,朦胧,又不真切。
      “风冥司,你现在不是在凤阳的皇宫里了,你每天都和老李他们朝夕相处,这些到底是什么样的人,他们对你又是如何,难道你一点……一点感觉都没有吗?”

      **************************************************************

      峰眉微蹙,对着那张泛着微红的脸庞,黑曜石般乌亮眼眸在一瞬间有些怔怔只是转念便平复了:“为什么要有感觉?宫里有成千上万个奴才,哪一个不是对朕鞠躬尽瘁……朕与他们朝夕相处了几十年也没有的东西,缘何对着这帮子盗匪就要有?”
      “那是……”
      “朕知道在想什么。”全身泡在冰凉的水中,任由着那无孔不入的寒气在骨血中肆虐,男子看着她:“在你面前的人,素来生性凉薄。”
      被他这么一说,明若松开了手,似是被人戳到了胸口最痛的那块,她撑起身姿站起来踉跄了几步,才扶到了岸边。
      “其实,那些人的生死朕不在意。”而风冥司却依然浸在水中,丝毫没有要爬起来的意思,睇着她的背影,嘴角不由牵起一许笑意:“朕不甘心的是,为何每一次,你都要先替别人找苦衷。”
      手一僵,明若惊异地回头,却正好对上他投来的目光,黯然而深沉。
      一声叹息,他从水中站起一步步走向岸边,然后擦身而过……看着那愈行愈远的背影,明若张口,却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伸出的手在空中驻留了许久最终却还是放下了。
      浑身湿漉漉地走回临时的住处,明明头顶的日头正旺,心却像冰封似地沉到了谷底,连脚步也跟着主人的心情一起凌乱。推手正欲进门,余光不经意地扫过门下那枚不起眼的树叶,再抬头却已是换了一副神情。
      “大清早地驾临寒舍,三当家真是好心情。”顺势推开那扇半掩的门,也不看房中的人,风冥司径直走到了衣柜旁:“既然如此帮里的事情安排下去了吗?”
      “还没有。”看着男子全身湿透地出现在他面前,段三心中的疑窦不由更大了,其实昨日之事想来已经很不寻常,可老二不在,仅他一个人也想不出个头绪。偏偏此人的武功又是颇高,即便他使人在后头跟着,怕被他察觉从来也不敢离着太近,就刚刚的回复,也只说看见那个女人把他推进水里,至于两人说了些什么,则是隔着太远全然都听不清楚。再抬头,却看他正无比从容地在自己眼皮下解着衣带,神色一僵,急忙把目光挪开。
      “怎么,青帮里难道也有人好这口?”离国虽然男风盛行,却大多数只是贵族之前的游戏。普通百姓过日子,但求娶妻生子,哪会去想那些违逆常伦的事情。
      “不是……”听到他的话,段三却更觉尴尬:“只是父亲自小便教导说,非礼勿视。”
      “这我倒差点忘了……那个人,”听他这么说,风冥司却是了然:“是你大伯吧?”
      “你倒是什么都清楚。”
      “你们家当年的事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有心去查,总能扯出点蛛丝马迹。不过你可以放心,”利落地系好腰带,风冥司道:“我不好这一口。”
      “你……”当年的家丑,一直让他倍感屈辱。而今被一个外人说得如此轻淡,段三只恨不得找个地洞挖了。忍不住地一拍案:“那你呢?今日我来便是问你,昨天的那个女的到底是什么人?”
      信手把换下的衣服扔到一旁,刚换上一身白衣的男子也不看他:“我没有必要与你解释什么,而你也只要按着我说的去做就行了。”
      “若我说不呢?”被他傲慢的语气所激,段三的语调也沉了下来。
      “你以为你有本事活着走出这扇门么?”背着他缓缓走到窗台前,风冥司依然没有回头,听到身后厚重的呼吸,却是转而笑了:“你也不用紧张,我没有要害你的意思,即便有,也不会用这种方法。”
      “你什么意思?”听他这么说,段三悬着的心不但没落,反而拧的更紧了。此人的手段……他并非没有领教过。凛了凛神色,挑眉他肃然道:“这里是青帮,不会有人买你的面子,杀了我……难道你以为自己还能全身而退么?”
      “那是他们还不知道帮主是怎么死的。”
      “那还不是昨日你——”顺着口说到一半,段三的神色突然一窒,双目微瞠,他不可置信地站起两只手都捏成了拳头:“难道你还想嫁祸于……”
      男子却缓缓回头看向他,丰姿秀雅,如雕如琢:“你那二哥出了山生死便由不得他了,到时候随便留下点证据,你说就凭你手下那帮子人的脑子,同时看到段二和齐桓的尸体以后,会相信是我这个和他们全然不相干的人干的,还是你这个三当家干的?”
      “你……”那乌黑的双眸透着慑人的冰寒,段三后退了两步才站稳:“你好卑鄙。”
      “所以我说照我说的话去做,对大家都好。更何况……”收回目光,风冥司叹道:“这个地方本来就与你格格不入。”
      “我段三与贼人为伍又如何了?!至少贼人……”愤恨地起身,临去前,段三还是忍不住回头道:“比你讲道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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