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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春日的御苑草木繁盛,林子连着大片的草地一直延伸到远处的湖边,南边则是低矮的丘陵,其中还豢养着虎豹等禽兽,都是为了给围猎增兴所用。
只是因为此番女眷来的甚多,李煜下令不猎猛兽,故内司监忙调了许多獐鹿、狐狸等物早早地放了进去,又有数百名猎手或潜在林中或趴在草下,只待围猎的号声响起,他们便要敲鼓打锣把猎物往外赶,更要在主子们纵马追击时围追堵截,以防跟丢了目标。
王孙公子们骑的是西域的宝马,穿的是锦绣骑装,还有的带着自家精心驯养的猎狗或是猞猁,个个英姿勃发。李煜在队伍的最前面,一身银装显得分外俊秀儒雅,他□□的白马早已按捺不住,口中嘶嘶有声,他举起手指向前方,“出发!”
瞬时,烟尘四起,呼喝声、锣鼓声响彻天际,李清忙放下帷帽上的面纱,大声笑着对齐纨她们道:“快点!咱们也跟上去看看热闹!”
“公主,等等,女眷们都在这坡上观看就好,不要跑到前头去!”
李清哪里听得见,早策马跑了出去,吉王妃她们都笑道:“还是公主兴致高!你们莫拦了她的兴头!瞧瞧!才学了多少日子,这马就骑得这么好了!”
“是啊!瞧公主还带了那么大的一只猞猁,不上去猎几把,岂不可惜?姐妹们,咱们也去瞧瞧!”黄保仪等一些年轻的宫眷都嘻嘻哈哈地笑着,乘势骑马跟了上去,她们个个身姿优美,鲜艳的骑装被风儿吹得飘飘洒洒,帷帽上有的插着各色鲜花通草,有的装饰着玛瑙宝石,衣香鬓影,令人目不暇接!
李清可不是来秀身段摆姿势的,她早已看到裴文修与李从信等人往西边的树林而去,拍马赶上前去,从信一见她来了,忙摇头努嘴地打着手势,示意不要出声。
前方的草丛中一只小小的獐子正跪在那里歇息,它显然是被这声势浩大的锣鼓声给吓着了,慌乱逃窜间伙伴早已不知去向,它惊惶又无助地耸拉着脑袋,正在犹豫该往哪个方向跑。可它不知道在它的身后,4,5个猎手已切断了退路,而裴文修手中的弓箭已上弦,对准了它的脑袋。
一颗石子不偏不倚地砸在獐子的屁股上,它受惊弹跳而起,恰恰躲开了飞驰而来的箭头!
“啊呀!好可惜!”李清忍不住叫了一声。
从信在马上跌脚道:“你嚷什么啊!我可刚刚看得真真的,那石子是你扔的!你,你,你这是做什么!”
“你们不觉得它很可怜吗?难道真要把它射死啊?文修,你说对不对?我知道,你肯定也不想射死它的!”
“公主说的是,还要多谢公主出手,不然,伤了它的性命,那我也要懊悔了!”裴文修笑着收起了弓箭。
从信无奈地摇着头:“咳!裴大哥!我说你什么好!你现下就这么怕她,以后的日子可要怎么过。。。。。。”
“再胡说!小心我让小汤圆去咬你!”李清下了马,得意地抱起小汤圆跑到文修身边,笑道:“你来看看我的宝贝!它叫小汤圆,可乖了!”
“早听说公主得了好东西,这猞猁果然是个好品种,京城里也不多见呢!”
从信探过头瞅了瞅,不服气道:“还不是七哥宠着她,什么好玩意儿都给她!我待会可要找七哥问问,去年就答应要送我的马驹怎么还没影子!我说你又不狩猎,拿着这样的好物件也是浪费了!”
“要你管!你倒是个好猎手,可我见这半天你也没什么进账嘛!”
“得了,我要跟你们在一起待着,今天一整天定是白费了!我找其他人去!”从信听得东南角号声四起,定是有重大收获,便忙催马赶去。
李清对文修道:“你不去看看?”
“有什么好看的,就算有猎物,我今天也定然不开弓了。”
见他这样温和顺从,李清几日来心中积攒的那点儿不快早抛到了九霄云外,她越想越开心,忍不住轻声笑道:“你真好!”
裴文修微微一愣,便也笑了:“不敢当呢!”
两人牵着马儿慢慢地走在林子里的小道上,周围的随从早识趣地散开。
“文修,我有话问你。”
“公主请讲。”
“你前几日为什么躲着我?”
“这,这是哪里话。公主多想了。”他停了一会,又道:“最近公务上有些繁难事,忙起来便。。。。。。”
“好了,你不用多解释。实话说,这几天我是有点不开心,你说,我们有多久没见面了?我知道你忙,可前日在御花园里,你也对我爱搭不理的。我就在想,是不是你生我的气了?”
“我怎么敢生公主的气。。。。。。”
“你又来了!我不要听这些客套话。你说真心话,是不是因为那天我只顾着应酬那吴越国的钱弘均,所以你才。。。。。。”李清看着他的脸,“可是,我那么做是有原因的!其实,我根本不想理那个人,是七王兄他。。。。。。其中的缘由,你也应该知道,对吗?”
裴文修一时语塞,他想不到公主居然如此直言不讳,“公主,”他思索片刻后道:“我国想要和吴越国结盟,这件事在朝中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但吴越国主一直态度模糊,总是在拖延,所以,不得已才必须拉拢那钱弘均。这件事我虽然也知道,但负责联络接洽的一直是韩王、邓王和张相他们,其中的细节我就不清楚了。这钱弘均虽贵为郡王,但据我看来,却是个贪索无度的小人,如今,连累到要让公主出面笼络他,我身为人臣,实在是。。。。。。”
“呵呵,连你也看出那个钱弘均是个小人,可我那七王兄还是要我讨好他,看来,我这个妹妹也不是一点用处也没有啊。”
见她虽勉强微笑,但神色黯然,裴文修心中不忍,忙劝慰道:“韩王殿下是极为爱护公主的,这也是万般无奈之举!我国的当下情势。。。。。。好在,这个盟约成与不成也总在这两个月内了,如果最后的交涉仍不成功,那这桩事也只好搁置,再寻别的路子。吴越国的使团待不了太久的!公主,也只需要面子上应付一下那人,不使他难堪即可!”
“你放心!我已经答应了,只要那钱弘均在这里一日,我便尽好东道主的身份!绝不怠慢他!”
李清想到了什么,扑哧一声笑出来,“你不知道,幸亏他好色又贪杯,这几次的宴席上哪回不是出尽洋相,昨日说是要约我去泛舟游湖,我正烦着呢,可谁知那次赏赐给他的几个舞姬围上去,没一会儿他就喝得大醉,拥了几个美人就去休息了!倒省了我的事!不然,我要陪他在船上待半日,那可真要烦死了!”
文修摇了摇头,长叹一声,刚要开口,听得不远处传来长号声!
“怎么了?”
“应该是猎到好东西了!”
两人上马,出了林子,便有侍从等候在那里,上前禀道:“陛下猎得银狐一头,正凯旋而来!”
果然,只见欢呼声中,李煜率众策马而归,一直奔到宫眷所在的大帐下,他急着要展示他的战利品,笑着高声召唤:“王后何在?”
小周后从帐中缓缓而出,在一片姹紫嫣红中唯独她穿着湖水碧的罗裙,帷帽下的白纱如同一阵轻烟笼住了倾城的面容,白皙如雪的胸前挂着颗颗莲子大小的珠串,即使此刻李煜显得如此兴奋,她却仍是清雅淡然如同幽谷的百合花一般,从容悠闲地徐徐走来。
李煜等不及了,下马跑到她面前,携起她的手腕,“王后,来,看看寡人给你猎到了什么?”
那银狐浑身皮毛通亮,更为难得的是没有丝毫杂色,众人都挤在一旁看着,啧啧称奇。
“你可喜欢么?你要做件皮裘来穿么?还是镶在斗篷领子上?”
小周后抬手用绢帕擦了擦丈夫的额头,淡笑道:“我那榻下的垫子旧了,就用它做个新的吧。”
“啊,好好,王后此意甚好,这个做了垫子,王后冬日下榻来就不会冰了脚了。来人,快去料理了!”李煜对这件礼物的归宿似乎很满意,招呼众人道:“这半日都累了,不要都站日头下面了,都进帐内吧。”
宫眷们巴不得一声儿,一些王孙公子也都愿意去喝些果酒,有的更是嫌热,悄悄地回自己的营帐歇午觉去了。
李清笑道:“这就完了?出发时可都是个个雄心壮志的,这才大半天的功夫就都跑回来了,也没看见谁猎了多少东西。”
文修摇了摇头,“不过都是陪陛下出来解闷而已,我看他们都懒散惯了的,谁乐意在马上颠一整天。只有韩王小郡王他们几个说是跑到湖那边打猎去了,一时半会儿回不来。咦,我看大家都出来在这大帐里,怎么不见太后和芳仪公主呢?”
“太后昨夜玩的晚了些,今天累了,不想出来,芳仪定是陪着太后一起在帐里歇着。还有柳舒云也在那儿,估计可以凑一桌小牌玩玩。”
“你不去凑个热闹?”
“我太笨了,准要输钱,才不玩呢!”
两人正说笑间,小佩呼哧呼哧的跑来,“公主,您这大半日的跑哪儿去了呀!那个吴越国的平郡王一直在找您呢!”
“唉,真是烦人!我太累了,没心情理他!”
小佩朝裴文修看了一眼,嘻嘻笑道:“是啊,谁要理他!那模样长得和□□似的!”
“哈哈。。。。。。”李清想到钱弘均那肿肿的眼袋,笑个不停,文修无奈地笑道:“也只有你的丫头能这样讲话了,好了,你也回去歇会儿吧,今天的夜宴只怕又要熬到很晚呢。”
“你也要去休息了吗?”
“我哪里能够偷懒,总要到大帐里点个卯去。”
李清与他作别,便带着小佩往后面宫眷的住所而去,快要到自己的帐前,却远远看见两个眼生的侍从在那里徘徊。
小佩指那两人道:“喏,那平郡王不死心,又派了人来问了!”
李清忙拉她闪在一片幕帐后,跺脚道:“真是阴魂不散,这连着好几天都被他搅得一点清净也没有!想休息片刻都不行!”
“是呀!齐纨姐姐已经回了他说公主不得空,还是总缠着!这可怎么办?被这两个小鬼拦着门,我们都回不去了!”
踌躇了一会儿,“算了,去看看柳舒云在做什么,这个点上,她大约是要给太后准备茶点了,我们去蹭些吃的倒好!”打定了主意,主仆二人便往回走,又拐了个弯折向北,前面便是太后的营帐。
小佩突然叫道:“咦?刚刚有个人进了太后那里,是裴侍郎吗?”
李清望了一眼,门口只有几名内侍而已,“胡说了!裴侍郎去前面大帐了,怎么会来这里?你是饿花了眼吗?”
“嘿嘿,说起来,肚子还真是饿了!早起忙着给公主您收拾新的骑装,我只啃了两块海棠糕!”
“知道了!待会儿我让他们端上十盘子糕来,让你定定心心地吃饱了算!”
往西绕过营帐,小佩又叫道:“看!那慌慌张张跑过去的不是梅香吗?这回我可没看花眼!”
李清见一个梳着双髻的侍女背影,三两下便拐进了小巷不见了,确实像是徐良媛身边的梅香,徐良媛是跟着芳仪住在东边的,离这里倒也不远,这丫头是溜过来玩的么?
正想着,彩玉从前面跑了过来,见到她,忙行礼:“见过公主。”
“瞧你又跑的满头是汗的,干什么去了?”
“回公主,方才说是前面的尚宫嬷嬷叫我去拿东西,结果去了半日也没找到人,我又惦记着这里火上还炖着东西呢!就赶着跑回来了!”
彩玉撩起帘子,李清刚进去就闻到一股甜香扑鼻而来,“好香啊!这炖的是什么?”
“是杏仁茶!这几日太后玩的有些劳神,总是睡不好,柳选侍就亲自磨了杏仁粉和着奶汁、冰糖、上好的茶叶炖了,又甜又补脑,太后爱喝的很,今天,从早起就炖上了。”彩玉走到一个精巧的小茶炉跟前,揭起粉瓷盖儿看了看,笑道:“幸好没糊了。柳选侍本就说要多多炖些给公主也送过去,这可巧,您就过来了!”
“我是受这香味感召,不得不来!舒云呢?快叫她来,咱们一起喝茶说话!”
早有小丫头去叫了,不一会儿,柳舒云忙忙的过来,笑道:“还只当公主在前面大帐里喝美酒吃烤鹿呢,我在太后这里闷了半天,只羡慕的很,谁知道公主也到我这小屋子里来了!”
“那里人多又挤又热,我一刻都待不下去,就到你这里来躲清静了。你看,这壶上的杏仁茶刚刚好,就是等着我来喝呢!”
“这是我老家那边的做法,不知道公主喝不喝得惯呢。彩玉,快去拿了金碗银匙来!”
“哎呀!那么麻烦做什么?不必了!”李清闻着香味早就馋虫大动,自己取了旁边一只瓷碗就来舀杏仁茶,刚舀了半碗,却见粉瓷盖的边上有几许褐黄色的粉末,用手绢擦了,拿起来闻了闻,“咦?这不是杏仁粉呀?怎么怪怪的味道?”
彩玉忙仔细检查瓷壶,果然见一侧的内壁上也有少许污渍,急了:“这是掉了什么脏东西进去了?我炖之前可是细细地都清洗过的,这屋子里也没有飞灰啊!”
“你这丫头,定是没洗干净,弄了脏灰进去了!公主,这不能喝了,倒了吧。”
“等等,”李清舔了舔那粉末,“呸!好苦!这不是灰,是一种什么药!”
“啊!”众人变了颜色,小佩吓得大叫:“公主,快漱漱口!!快快!哎呀!这别是毒药吧!”
李清仔细的又闻了闻那粉末,转头问彩玉:“你在炖茶中间有离开过,对不对?”
“是。。。是。。。就是刚刚,公主来的前头。。。。。。”
柳舒云责怪道:“不是叫你好好地看着炉子,你又跑出去做什么?”
“奴婢一直在这里看着,不敢乱跑,可那梅香过来说前头的尚宫嬷嬷喊我去,我只当是有事吩咐,就跑去了。。。。。。可梅香答应,帮我看着炉子的,我才敢离开。。。。。。”
“是梅香说有嬷嬷叫你?”李清想到那匆匆跑过的背影,“那你去了可有说是什么事?”
彩玉摇了摇头,“都怪我没有问清楚,跑到前面转找了一圈也不知道是谁叫我,只好回来了。。。。。。”
“是这样。。。。。。”李清默默思索着,柳舒云轻声问道:“公主,您怎么看这事?莫不是。。。。。。”她想到了什么,脸上露出讶异和惊惶的神色。
“没事的,”李清笑着安慰她,沉吟片刻后便吩咐小佩:“你去找韩王殿下,就说我身体不舒服,让他过来看看,再请了徐良媛来。记住,其他不许多说,去吧!”
小佩点了点头,忙跑到前面,正巧,韩王等人刚刚狩猎回来,正在下马,而徐良媛也候在那里,正端茶打扇献着殷勤。她忙上前禀告公主身体不适,李从善听了顾不得更衣,直接丢了马鞭便过来,徐良媛一路紧跟着。
进了门,屋内静悄悄的,柳舒云和几个侍女围在榻前,见他们来了,忙一脸惊恐地退开,呼啦啦跪了一地,李从善看也不看她们一眼,几步上前,不由得心头一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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