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王 鸢尾花开如旧年

　　一个穿着黑色蓬蓬裙的女孩陶醉地拉着小提琴。她低着头，长长的睫毛微微垂下，有些颤抖的，光之子在亚麻色的发丝上跳着圆舞曲，美得宛若一幅油画。

　　饱满光洁的额头，小巧精致的鼻子，一双漂亮的如湖水般澄澈的碧绿的眼眸，如瓷器般透亮的肌肤，白皙的脸颊在光的亲吻下害羞般得泛起淡淡的红晕，惹人怜爱的。她低着头，长长的睫毛微微垂下，有些颤抖的。修长的手指拨动着琴弦，夕阳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孤零零的。

　　空中，《圣母颂》的调子徜徉，淡淡的忧伤弥漫开来。

　　忽然，琴声戛然而止。

　　一个穿着洗得泛白的牛仔服的男孩，突然闯入，打碎了那宁静而唯美的画面。

　　他一把从女孩手中夺过小提琴，宝贝地抱在怀中，一脸凶狠地瞪着女孩。

　　女孩不明所以地打量着突然推门而入的男孩，张开嘴，想要说什么，却好像不知从何说起，又默默地闭上了嘴，漠然地站在那里。

　　“谁允许你动我的小提琴的！”怒气冲冲的质问。

　　“我看它放在那里情不自禁地就……”有些委屈的解释着。

　　“没经过别人同意就不能乱动别人东西！这是常识！你妈没教过你啊！”毫不留情地指责。

　　女孩倔强地攥紧了拳头，咬着嘴唇，努力地控制着，身体却仍旧不可抑制地颤抖着，大颗大颗的泪珠顺着脸颊滑落，跌落地面，破碎地了无生息。

　　“没经过你同意就动了你的小提琴是我不对！我向你道歉，对不起！但是你没资格说我maman！所以你也必须向我道歉！”骄傲而倔强的声音。

　　男孩看着女孩强词夺理的样子，更是火大，正要发作。

　　这时，身后传来一个温和的声音，有着一种不动声色的力量。

　　“Jaques，不要再说了，她刚刚不是已经道了歉了么？”

　　“Anne！”

　　男孩猛地回头，看着美海叉着腰静静地倚在窗台边，脸上依旧是一副淡淡如水的表情。

　　“Anne，这件事你不要管！”男孩警告道。唯有这件事他不愿原谅。

　　“那你还想怎么样？”美海瞟了男孩一眼，便径直向女孩走去，淡淡道，“Jaques，不管你愿不愿意，她拉了你的小提琴这件事已经成为了事实，谁都没办法改变。对于这件事，我也很遗憾，但是她除了对你说声‘对不起’来表示歉意，还能做什么来弥补你呢？”

　　“道歉？她刚刚那是道歉应该有的态度么？”男孩狠狠地指着女孩，愤愤道。

　　“那这样吧。”美海来到女孩的身旁，蹲下身，温柔地为她拭去泪水，用商量的语气问道，“呐，你在给他给他说声‘对不起’好不好？这把小提琴打他来说十分重要。”

　　“我可以给他道歉，但相对的，他也为污蔑我maman这件事向我道歉。”女孩冷冷地扭过头，一副没商量的样子，“因为我maman对我来说也很十分重要。”

　　“你！”男孩见女孩一副不可一世的嘴脸，真想冲上去狠狠地给她一拳，以消他心中的怒气。

　　“嗯，那就这样说好了，你们就相互道个歉吧，这件事就算了了。”美海想也没想便答应了女孩的要求。

　　“Anne！谁让你擅自决定的！”男孩冲美海大叫道。为什么她对他总是这么专横！

　　“Jaques，如果你还是个男的，就不要再斤斤计较了。”美海转过头盯着男孩，淡淡道。最后冷冷地甩出两个字，“丢脸。”

　　“Anne。”男孩愣愣地看着她，意外的，她虽然经常故意逗他故意气他，但她从未对对他说过这样的话，冰冷的声音，甚至可以清晰的听出对他的厌恶。

　　那两个字如同一只无形的手硬生生地挖走了搏动着的心脏，他觉得左胸膛那里空荡荡的，好冷，他觉得他就像一个被主人遗弃的玩偶。

　　“对不起。”

　　轻轻的，转眼便消失在空气中。

　　扔下一句短短的“对不起”。他漠然地转过身，抱着小提琴跑开。

　　只剩下一脸茫然的女孩，和依旧不动声色的美海。

　　女孩半眯着眼睛，打量着蹲在面前这个奇怪的女人，好奇地问道，““呐，你和他认识吧，那你为什么要帮我呢？”

　　是啊，为什么她为了帮一个素未谋面的女孩？为什么她明知那把小提琴对他有多重要，却还是对他说出那么残忍的话？

　　是因为那一句话吧。

　　那一句无心的“你妈没教过你啊！”让她突然想起了小时候的事，然后不能自己地任凭情绪暴走了。

　　“呐，你怎么了，怎么发呆啊？”女孩伸手在美海面前晃了晃，问道。

　　“想知道为什么我帮你的话，就跟我来吧。”美海拉起女孩的手，向楼下走去。

　　下楼左转，美海将女孩带进一个隐蔽的小房间里，狭小房间里挂满了画，大大小小的，最多的是那种通往天国之路上的花，深紫色的鸢尾。

　　女孩环顾着有些凌乱的画室，这是她第一次被这么多画包围着，她甚至可以感受到身体内血液的搏动，很奇妙的感觉，让她兴奋不已。

　　“过来坐吧。”美海像女孩招了招手，示意她过去。

　　女孩很听话地来到美海的对面坐下。

　　“喏，你看。”美海神秘地将一张画递到女孩面前。

　　女孩不明所以地接过画纸，只见画中有一个女孩陶醉地拉着小提琴，裙角风扬。画中的女孩偏着头，半眯着眼睛，纤长而浓密的睫毛在眼下投影出一面湖，睫毛尖晶莹的水珠闪烁着光芒，水嫩的嘴唇微微张开，像是在诉说着什么。暖暖的余晖落在她身上，金晃晃的，宛若一个纯洁的天使。

　　女孩捏着画的手颤抖着，抬头看着面前的女子，激动地问道：“这是你画的？”

　　“你说呢？”美海懒懒地托着腮，歪着头，似笑非笑地看着吃惊的女孩。看着她因为激动而红扑扑的脸蛋儿，就恨不得咬上一口。

　　“画得好好！”女孩看着画中的自己，唇角勾起一个好看的弧度，荡漾的酒窝比光还要灿烂。

　　“那是当然的！要不是那个小鬼捣乱，我本来还可以多画几张的！”美海无奈地撇撇嘴道。

　　“诶？”女孩难以置信地看着美海，咽了口口水，试探道，“你不会就因为他打扰了你的‘雅兴’，所以才那样对他吧？”

　　“嗯，就是这样。我最讨厌别人在我进行‘艺术创作’的时候打扰我了。”美海耸了耸肩，摊开手，有些遗憾地说，“谁让他一不小心就踩中了我的雷区呢？”

　　“你？”女孩看着美海故意夸张的表情和动作，实在忍不住得笑了出来，“哈哈！你，真是有趣。”

　　“不对哦，这不是‘有趣’，这叫做‘大人的幽默’。”美海对着对面的女孩摇了摇竖起的手指，一脸严肃地说。

　　“唉，反正你们小孩子是不会懂的。”美海道摆了摆手，戏谑道。

　　“这种冷幽默，我也不屑懂。”女孩将手抱在胸前，将下巴高傲地扬起，露出一丝鄙夷的神情道。

　　“啊？这该不会就是传说中的‘人小鬼大’吧？”美海看着女孩不服输得模仿着大人的样子，做作地用手捂着微微张开的嘴，故作惊讶地说道。

　　“啧啧，你演的太过了啦！”女孩一连嫌弃地摆着头。

　　美海缓缓地吐了一口气，恢复了平常的样子，淡然一笑，揉了揉女孩的头发，赞美道，“你也很幽默啊，小丫头？”

　　“不要叫我‘小丫头’！我叫Jessica！”女孩冲美海挥舞着小拳头，示威道。小丫头什么的，最讨厌了。

　　“Jessica？”美海细细地凝视着对面的Jessica，认真地说道，“Jessica是希伯来语吧，意思是‘上帝的恩赐’，看来你的父母很爱你啊！”

　　“嗯，papa和manma都很爱我呢！”Jessica轻声附和着。

　　这是第二个人对她这么说。第一个这么对她说的是她的maman。

　　记得那是在她五岁的时候，别的小孩子们嘲笑她没爸爸，她生气地和那些小孩打了一架，结果被打的很惨。

　　一回到家，她就扑进maman的怀里。她哭着问maman，papa为什么要丢下她？是不是因为她不乖papa才不愿意回来？

　　她记得，那时的maman只是静静地抱着她，温柔地抚摸着她的发，任她尽情地宣泄。

　　等她渐渐平静下来。Maman告诉了她一件让值得她这辈子也不会忘记的事。

　　她说，Jessica你知道为什么papa和maman要给你取名叫Jessica么？Jessica是希伯来语，它的意思是“上帝的恩赐”。对于maman和papa来说，Jessica是上帝对我们的恩赐，是上帝赐给我们的礼物。所以，我们才会为你取名叫“Jessica”。

　　Maman说完，温柔地吻了一下她的额头，眼里满溢着疼爱。

　　她说，Jessica，你一定要记住，无论maman和papa在哪里，我们都是爱你的。

　　直至现在，每当她想起maman的这句话，就会觉得好幸福。

　　想起maman温柔的样子，想起maman温和的声音，想起maman甜蜜的吻，想起maman温暖的怀抱。想着想着，Jessica的泪水涌便了上来，她低下头，使劲揉了揉眼睛，想要将涌上来的泪水压制下去。

　　“喂，Jessica你没事吧？”美海看着Jessica失神的样子，拍了拍她的肩膀，有些迷惑道。

　　“啊，我没事的。”Jessica回过神，露出一个让人安心的笑脸。

　　“没事就好。”美海向Jessica伸出手，友善地说道，“你叫我Anne就可以了。”

　　“嗯，Anne。”Jessica握住了美海的手。

　　美海看了看手表，拉着Jessica起身，笑道，“差不多到晚餐时间了，走吧，去吃饭，吃完饭你的papa和maman就会来接你回家了。”

　　“Papa和maman？”Jessica惊讶地问道。

　　“有什么不对么？”美海疑惑地看着Jessica，问道。

　　“你说谁是我maman？”Jessica的脸迅速沉了下去，有些生气地追问着。

　　“呃，今天送你来的那个女人不是么？”美海完全没有察觉到Jessica的变化，傻乎乎地回答道。

　　“那种女人才不是我maman！”Jessica狠狠地甩开了美海的手，朝美海怒吼道，冲出了画室。

　　美海呆呆地站在原地，看着Jessica夺门离去的身影，茫然不知所措。

　　她有说错什么了么？不是主教说她的父母临时有事才让她暂时寄放在教堂么？如果那个女人不是她的maman，那么那个女人是谁呢？而且为什么她会那么讨厌那个女人呢？等等，难道，难道，那个女人是她papa的情人，所以她才那么讨厌那个女人？也不对呀，她不是说她papa很爱她么，很爱她的话，会不顾她的感受找情人么？很爱她的话，会任由一个女人呆在他身边搞暧昧让自己的女儿不高兴么？

　　美海锁着眉，混乱地思考着，完全理不清头绪。

　　最后，她得出的唯一结论就是，Jessica的papa真不是个东西。竟然带着一个自己女儿讨厌的女人在身边，让自己的女儿不开心，真是太不称职了！

　　“愁眉苦脸的做什么呢？还不快来吃饭，都在等你了。”Jaques将手环抱在胸前，靠在门框上，冷冷道。

　　“好啦，知道了。”美海一边应承着，一边向门口走去，走到Jaques身旁的时候，用手指用力地弹了一下他的额头，语重心长道，“小小年纪不要总是皱着眉头，一副少年老成的样子，这样只会老得更快的！”

　　“我怎么样都和你没关系吧。”Jaques冷冷道，面无表情地转身准备离开。是啊，他不是一直都是一个人么，早就已经习惯了。

　　“怎么会和我没关系！”美海迅速地拽住了Jaques的手腕，有些生气道，“我可是一直把你当做自己的弟弟！”

　　Jaques停下脚步，愣在原地。

　　她说，她一直把自己当做她的弟弟。

　　那么，他还可以奢求从她那里得到温暖么？

　　“喂，你不会还在为我刚才说的话生气吧？”美海将Jaques的扳起来，强迫他看着自己的眼睛道，“Jaques，你不会这么小气的对不对？”

　　Jaques被她盯得浑身不自在，撇过脸，故作潇洒道：“我才不会和你这种女人一般见识！”

　　看着Jaques红着脸，还不忘逞强的样子，美海忍不住地掐着他的脸蛋，叹了口气道，“你这个家伙，怎么还是这么不可爱！”

　　“喂，你快放手，好痛啊！”Jaques一边抓着美海的手想要把那只魔爪从他的脸上掰开，一边恶狠狠地威胁道，“疯女人快点放手！不然你一定会后悔的！”

　　美海见Jaques疼得龇牙咧嘴的样子，满意地松开了手，笑嘻嘻地翩然离去。

　　Jaques气鼓鼓地揉着被美海揪得发红的地方，一脸复杂地看着美海离去的身影。看在她恢复成平常的样子的份上，今天就先放她一马，不过下不为例。

　　“Jaques，刚刚的事对不起。”

　　美海的声音传来，轻柔得宛若清风拂过，令人瞬间清新。

　　Jaques的嘴角微微勾起，能和她像以前一样就足够了，那句“丢脸”就让它见鬼去吧！

　　“对了，还是说明一下比较好。我只是为刚刚掐你脸的事道歉，你不要误会哦！”美海转过身将手背在身后，俏皮道。

　　Jaques扬起的嘴角瞬间僵硬，他看着前面笑得一脸阴险的美海，真想一拳揍得她再也笑不出来。

　　“哈哈哈！”美海见Jaques瞬间石化的笑容，十分欢乐地向餐厅跑去。

　　只留下一脸黑线的男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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