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生清梦

　　说话间管家来报，九阿哥来了。真是说曹操，曹操到。
　　莫姚结束了神游，向门外望去，来人十六、七岁的模样，身形已经足够高大，满人原是比中原的汉人高大些，一身鹅黄锦袍长衫衬着嫩白的皮肤，五官精致又透着柔美，潘安、沈约在世也不过如此吧，要是换身衣服那就是韩剧里标准的花样美男，不过莫姚通常喜欢的都是男二号。
　　还来不及出声招呼，胤禟已经走到莫姚身前，抓着莫姚的手，激动地唤着：“姚儿，姚儿，你终于回来了。前个听说你还没醒，也不让来看，担心死我了，醒了就好。让表哥好好看看，可是痊愈了，让太医院的人瞧过了没有？还缺什么，记着跟表哥说，还有......”
　　莫姚见他说半天也没有停的意思，怕自己遇上了唐僧，赶忙打断了胤禟，“多谢表哥关心，莫姚都好了。什么都不缺，只是在府里呆了这些日子闷的慌，带我出去走走好吗？”全府上下担心莫姚的身体，上至她阿玛下至嬷嬷、管家都碍着不让她出门，这下总算让她找到机会了，何况她还得从这个表哥嘴里多打听些有用的情报，好为下一步做打算。
　　“他们说你不记得以前的事了，你居然记得我，记得表哥，我就知道你永远都是我的姚儿表妹。”听了莫姚的话，胤禟自是欢喜得无可无不可，一口就应允了出府的事，主子不在，额驸府的人当然得听阿哥的安排。
　　果然是莫姚青梅竹马的表哥，出了门胤禟就牵着莫姚的手一刻也没放松过，他本来就比十二岁的莫姚高出太多，又是一副健身房的身材，想是上布库房的功劳，莫姚想要挣脱完全是心里余而力不足，再加上这么一个大帅哥，莫姚只能乖乖就范。
　　路上胤禟细致地给莫姚说着京城这三年的变化，这样的亲热劲看，想是过去的郭络罗莫姚跟她表哥情分必是不浅。莫姚趁机了解了现下的物价民情，道路交通，行路安全。现在的北京城，包子三文一个，百两银子便可购置一座普通的宅院，北京往南一直到杭州都有车船通行，康熙盛世民风尚算淳朴，治安尚好。
　　一路上，胤禟的眼波只随着莫姚行至流转，饶是莫姚如何回避，也无法对胤禟眼睛里写满的情爱视而不见，莫姚拉过他的手，正想郑重其事地告诉他：表哥，近亲不能结婚。可是面对这样一张花样美男的脸，话到嘴边却开不了口，憋了半天只说了一句：“我饿了。”
　　胤禟听了这话，拉着莫姚穿了两条街，停在了一处酒楼前，只见高门阔地，店楼雕梁画栋，匾额上赫然四个流金大字“鸿雁悦来”，这是胤禟的产业，有京城里最好的厨子，又有阿哥做金字招牌，自然是宾朋满座，客似云来。史料记载胤禟精于商道，家资巨丰，可是莫姚仍然惊讶于他这么年轻就走在了通往皇商巨贾的道路上。
　　三楼的专用雅间视野极好，将西城的景色尽收眼底，市井繁华，人群川流不息，这就是千古一帝康熙治下的北京城，可莫姚只觉得跟这样的喧嚣格格不入，一股莫名其妙的孤独袭上心头，莫姚摇头自嘲，只能用饱食阻隔这三百年的思乡愁郁。人生有很多无能为力的事，莫名其妙的孤独便是其中之一。
　　桌上全是鸿雁悦来的招牌菜，持炉烤鸭、酱爆鸭舌、金针藕丝羹、砂锅鱼翅、锅溻桂鱼、银耳素烩，全是莫姚爱吃的，那口味饶是莫姚嘴再刁也说不出个不字。
　　胤禟没怎么动筷子，默默地看着莫姚饕餮美食，满眼的宠溺，足以把莫姚生生溺毙其间。莫姚只装没看见，埋头战斗。自顾不暇，何苦又惹他人愁绪。
　　听得门外的小二一阵请安问候，推门进来一人，径直向胤禟走去。他跟胤禟一样腰间系着黄带子，年纪比胤禟小不了多少，身形比胤禟略壮些，吃亏在是个圆脸盘，眉眼少了胤禟的精致，嗓门还很大，“九哥，早上散了也不叫我，哟，吃上了，我正饿呢！”才说完，一转头看见莫姚，“这是谁家的女娃生的这般好看，金屋藏娇，九哥你艳福不浅呐！”莫姚不用猜也知道这必定是康熙家的老十，爱新觉罗.胤俄。
　　胤禟眉头一皱，“混说什么，这是明尚舅舅的女儿，莫姚表妹。”
　　莫姚起身见了礼，感叹着真是龙生九子，子子不同。第一印象，胤俄并没有像传说中那样像个草包，长相、风度虽比不得胤禟，毕竟是康熙的儿子，皇孙贵胄，单凭这身包装走在大街上也是个抢手货，而且也不是胸无点墨，这金屋藏娇用的就很应景，说的就是汉武帝刘彻跟他表妹陈阿娇的故事。
　　“原来是姚妹妹，都认不出来了，你可算回来了，我是胤俄呀，咱们打小一块玩来着，三年不见了，咱们三，如今还有八哥，呆在一处，不可再分开了。你不知道，九哥天天念叨你。”话还没说完，就要上前拉莫姚，被胤禟抢先一步隔开。
　　原来胤俄还是一个真性情的家伙，听了他的话莫姚对他好感顿生。
　　一顿饭，胤俄回忆着三人儿时的快乐，叽叽喳喳就没停过，也让莫姚知道胤禟对这个表妹原是极好的，甚至可以说是到了非卿不娶的地步，也太早恋了，让莫姚直冒冷汗。还有现下他们两人跟胤禩关系很好，几乎唯胤禩马首是瞻，胤禩自去年封了贝勒，也越发得康熙器重，这次南巡胤禩也在随驾的行列，还单派了巡查河道的差事。至于胤禟、胤俄没有随驾，也是因为素来他俩论文不如胤禛、胤禩，更莫说老三那个书虫，武不及胤祥、胤祯，前面还有大将军胤褆、胤祺，自然更不能跟太子胤礽相提并论，那可是康熙最爱的儿子，所以慢慢地他俩也就习惯了不受康熙重视的日子。
　　后来被胤俄问到过去三年云游的日子，凭着自由撰稿人的才思敏捷和博闻强识，莫姚自是一顿浑天黑地地胡侃，就差地上跑的火车，天上飞的飞机，阿姆斯特朗上了月球，听得那兄弟俩一脸的惊羡。
　　还说到了“金山珠海，天子南库”的广州十三行，那里洋船泊靠，商贾云集，殷实富庶，是清政府特许经营对外贸易的专业商行。在那里西洋的稀罕玩意应有尽有，价格也比京城便宜不少，宫里的那些个珍奇洋货也都是从那采办的，什么紫檀、象牙、珐琅、鼻烟、钟表、仪器、玻璃器及宠物等等，还有鹅绒、哆罗呢那些个毛纺织品也都是宫里都难得一见的布料，若是谁能就地一手垄断向北的采办，然后倒买倒卖，一准的盆满钵满。经这一说，胤禟顿有醍醐灌顶之感，才把注意力从莫姚身上消散了片刻。
　　话说今年康熙已为年满十六岁的皇子开衙建府，胤禟兄弟俩皆不必赶在宫门下匙前往回赶，所以直到月上中天，胤禟才依依不舍地把莫姚送回家，一直送到莫姚的闺房门口。
　　二月二十六，两个莫姚的生日也惊人地在农历的同一天，白日里胤禟、胤俄带着莫姚到岫云寺祈福还神，晚上自然免不了在鸿雁悦来设宴款待小寿星一番，还有莫姚中意的西洋玩意一件也不少，临了又掏出一张银票塞给莫姚，还让莫姚千万别给他省钱，生怕莫姚缺穿少用。
　　低头一看那银票，白银一千两全国通兑，莫姚差点就要感动的哭了，这表哥人长得帅不说，还大方，可惜了，近亲不能结婚，还有家里女人太多，愣是要两只手才能数全，最重要的是结局过于悲惨。事实上，此时的胤禟还没有大婚，侧福晋都没有，只有两个侍妾，那么多女人都是后话，也是有历史原因的。
　　一千两白银，莫说从北京一路往桂林的路资，就是到了地方在漓江边上买个园子，置办个庄子，再寻几个佣人什么的，这辈子的生活就算是解决了。莫姚顿生了出逃的念头，既然暂时穿不回去，就算要随遇而安，莫姚也不愿就此认命，踏上命运的绞刑台，挫骨扬灰，还是能躲多远，就躲多远吧。
　　莫姚又让良辰和美景改了几套自己阿玛的男装，新做几双小马靴，只说是为了出门玩的时候方便，两个丫头不疑有他。现下方才二月底，康熙南巡回来也是五月的事了。不足半月出逃所需的物品一应俱全，出逃的线路交通俱已落实，剩下的唯有静待时机罢了。
　　莫姚虽是无心之语，胤禟却决定让梦想照进现实，胤禟和他的亲随秦道然，还有西洋师傅穆景远为承办天子南库的事开始谋划着，近日商贾洋夷见了一拨又一拨。君父在胤禟心中是遥不可及的天神，胤禩是他对于遥不可及的寄托，胤俄是他人生中最忠实的伙伴，只有莫姚是胤禟生命里最真实的幸福，即使是无心之语也是对他莫大的鼓励。
　　忙碌了好些日子，终于有半日时间能见到亲爱的表妹莫姚，去额驸府的路上胤禟的辛苦之色已经一扫而无。只是到了地方，胤禟却见阖府上下鸡犬不宁，莫姚不见了。
　　第二天全北京城的百姓都知道明尚额驸府，安亲王府，还有九阿哥和十阿哥近乎疯狂地寻人，将京城翻了个底朝天，一无所获，恐怕下一步就该下海捕文书了。

《至**爱》
《至爱吾爱》是三月目前看过的最好的关于九龙夺嫡的清穿文，三月开笔写《半生清梦》也是受此启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