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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伴读
从王府安养回来,已是三月。许是大病了一场,明皙越发的不爱说话,只偶尔和胤禛打打磕,逗逗胤禟,日子也没了什么起伏。眼见明皙一天天耷拉着脑袋只是看书,宜妃倒有些急了,一是宫里难得有个体贴的亲人,自是打心眼里关心;二也因为明皙就这样窝在翊坤宫,康熙难免会忘了这里的人。所以一天趁康熙心情好来翊坤宫时,宜妃便建议让明皙去给六格格当伴读。
宜妃让明皙去给六格格伴读也是有缘由的。这六格格的生母本是宜妃的亲妹妹,生了皇女,被封为了贵人,却没有她姐姐这般的荣宠。让明皙给六格格当伴读,一是因为明皙这孩子虽然年龄小却聪明,六格格敏宁也到了读书的年龄,正好俩人同进同出,多长点学识。二来,给六格格当伴读,明皙也就更自然的能在宫中站稳脚跟,而且,时常出入宫中,照明皙的灵慧劲儿,定能讨得皇上的欢心。宜妃的算盘打得好,跟明皙一说,明皙也没反对。前段时间去猜灯谜,明皙才发现自己学到的只是皮毛,能去书房读书,她自是很高兴,所以她很痛快的就答应了当伴读。
第二日一大早,明皙便洗漱停当,挎个小包和胤禛一同出了门。请安过后,俩人分开去了各自的书房。
书房并不大,大概是专门为此辟出的一间宽敞些的正屋。明皙去时,里边已坐了几人。因为起的太早,没有认真听金菊说了什么,所以进了书房,明皙也认不出谁是谁,只好老老实实、规规矩矩地挨个儿行了礼,才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
刚趴在桌子上眯了会眼,就听一个幼嫩尖利的声音在自己耳边傲气地嚷道:“快起来,这是我的座儿!”
明皙迷迷糊糊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人使劲推了一把,险些掉下椅子去。幸好旁边的人扶了一把,明皙这下才激灵灵地醒过来。向那扶住她的年岁稍微大些的女孩道了谢,明皙这才抽空瞥了一眼推她的人。
小小的眼睛,小小的鼻子,小小的嘴巴,小小的脸庞。一副小巧玲珑的模样,一点也不像满族女子的大骨架。
明皙小嘴一撅,头一撇,比那孩子更趾高气扬地问道:“你是谁?”颇有些你算老几的范儿。
那女孩张大了嘴巴,大概是没有想到有人会反抗她,一下愣在了那里。
左右环顾一圈,见再没有看起来比她俩还要小的小孩,明皙眉毛轻轻一挑,小嘴一张:“从今天开始,我就是你的伴读了,所以,你要好好的读书,好好的听先生的话,不要给我找麻烦,听到了没有!”
六格格敏宁嘴张了张,话没说出来,反而“哇”的一声哭开了。
明皙见状,头一扭,也没理她,自顾自地拿起桌上的书本默读了起来。
旁边坐的几个大些的女孩窃窃私语了一番,最后还是那个扶住明皙的女孩走到敏宁身边,轻声哄劝了一番,又掏出些好吃地置于另一边的桌上,才止住她的哭声。哭完,敏宁用及其幽怨的眼神瞪了明皙一眼,可惜后者粗神经,只顾瞅着书本,愣是没看到。
不一会儿,一个下巴上留着稀疏胡须的老者踱着步子慢悠悠地走进了书房。
见书房多出来一人,先生眯着眼睛从上到下打量了明皙一番,问道:“你就是六格格的伴读?”
明皙站起身,躬身行了一礼,口齿清晰地回道:“正是。”
“可识字。”
明皙眨巴眨巴自己水灵灵的大眼睛很自然地说:“不识字又怎会让我来当伴读。”
先生噎了噎,继续问道:“都读过什么书?”
明皙心想,要是让我一本一本地说,还不知说道什么时候去,正想着要不要说,先生却以为她没读过几本书,也没停在这个问题上,而是瞥了一眼明皙手中的《礼记》,说道:“可会背诵?”
明皙摇了摇头,背不全。
先生以为明皙不会背,也没勉强,只是说道:“六格格今天要背诵《学记》,你暂时也先背这一篇吧,六格格之前背过的篇章,给你一周的时间,全部背会,能不能做到?”
明皙点点头。只是背诵而已,也不算太费事。况且原来在王府时,闲来无聊,也背过不少。
“既然没什么问题,先将《学记》读上一百遍,读完了记得告诉我。”先生面无表情的对明皙吩咐完,不看明皙瞠目结舌的样子,转而去考察另外几个学生背诵的情况。
见没被考到的女孩只是默默地看着书,偶尔轻轻动一动嘴皮,明皙只好安稳地坐在椅子上开始背书。
“君子素其位而行,不愿乎其外。素富贵,行乎富贵;素贫贱,行乎贫贱;素夷狄……”除了被先生检查的人背诵着枯燥拗口的古文,周围一片静寂。屋里因为烧着火炭,暖融融的。在这样惬意的氛围中,本就哈欠连连的明皙不一会就支着胳膊睡着了。
虽然坐着睡不见得有多舒服,可在困顿的情况下,美美的睡一觉也足够了。这一觉明皙还是被什么东西敲到脑袋惊醒的。“嗷”地叫唤一声,明皙直接从座位上蹦了起来。待站定,她才看清先生手里拿着竹板,一脸阴郁地盯着自己。明皙忍不住缩了缩脖子,悄悄地往桌子后边躲了躲。怎么说也是自己的错,哪有上课睡觉的道理。而且那竹板,打起来很疼的样子,头上刚被打过的地方,还有些隐隐作痛。想着她乖乖地坐回椅子上,开始默默背诵。
好在先生只是将明皙打醒,没再说什么,只是让旁边的六格格继续背诵文章。
“虽……虽有肴嘉,不是,嘉肴,弗食,不知其旨也;虽有至道,弗学,不知……不知……不知其旨也。”
一小段文章,敏宁背的吞吞吐吐,吭吭巴巴,气得先生脸色越来越青,最后用竹板使劲儿敲了敲敏宁的桌子说:“‘虽有至道,弗学,不知其善也。’是‘善也’,不是‘旨也’。”说完瞥了一眼明皙,见她直愣愣地盯着倒拿的书本,气不打一处来,说道:“本来就不聪明,还找了这么个愚笨的书童,难怪更不会背书了!”
虽然脑袋还有些迟钝,明皙还是听到了先生的话。她“噌”地站起身,眼中冒火地盯着先生问道:“先生,您说谁愚笨了,还有我不是书童,我是伴读,伴读!”最恨别人说她不聪明了。
“书童不就是伴读,而且怎么跟先生说话呢,小小年纪便如此没有学识教养,也不知是哪个府里出来的。”
听了先生的话,明皙眼睛睁得溜圆,怒气冲天地吼道:“谁说我没有教养,没有学识,不就是背诵《学记》,有什么了不起的!”说完,深吸一口气,快速地背道:“发虑宪,求善良,足以讠叟闻,不足以动众。就贤体远,足以动众,未足以化民。……古之学者,比物丑类。鼓无当于五声,五声弗得不和;水无当于五色,五色弗得不章;学无当于五官,五官弗得不治;师无当于五服,五服弗得不亲。”不过片刻,六格格背诵了半天却不能的文章就被明皙准确清晰地背了下来。
听得明皙背了下来,先生有些惊讶,却一时拉不下脸,只好说道:“就算你背下来又如何,回去将《学记》抄一百遍,明天早上交给我。”
明皙眼圈微红,怒道:“凭什么!她背不出是她背不出,是她的过错,凭什么让我代她受过。”
“把手伸出来!”见明皙总不听话,先生面无表情地吩咐。
明皙虽然不明白先生什么意思,却还是心不甘情不愿地地伸出了手。可手刚伸出,便被先生一板子打在手心上。这一下虽然不是很疼,但是周围那些看热闹的目光却让明皙一瞬间如炸了毛的猫似的。她尖叫一声抽回手,瞪向教书先生,理直气壮地问道:“先生为什么打我?如果我犯了错,您尽管打我,可现在我又没有犯错。”
“身为六格格的伴读,六格格背不出书,而你是她的侍读,理当代她受过,此其一;其二,既然进了书房,便当听先生的,先生的话不得有违,你可听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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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不琢,不成器;人不学,不知道。是故古之王者建国军民,教学为先。《兑命》曰:念终始典于学。其此之谓乎!虽有嘉肴,弗食,不知其旨也;虽有至道,弗学,不知其善也。是故学然后知不足,教然后知困。知不足,然后能自反也;知困,然后能自强也。故曰:教学相长也。《兑命》曰:学学半,其此之谓乎。——《礼记·学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