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烟散尽

作者:故纸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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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游人只合江南老(下)


      却说康熙一行南下,在金陵停歇。因着众人奔波数日,又有些不服水土的,故多有抱恙在身的。因此便又调养了数日,众人方渐渐好了。唯有康熙,虽是身上不觉得什么,精神却有些不济,又懒待吃喝的,太医们诊不出缘故,只好待说‘并没有十分彻底的好,不若再将养些时日’。众人亦劝解几回,康熙只得暂不动身,仍和瑞甫、定九等旧臣歇在江宁织造曹寅家中。君臣之间,且谈且论,方倒不觉十分着急。

      再说太子并众皇子歇在煦园里,他兄弟中也有病了的,将养了四五日倒都好了。只因康熙仍不得好,又要延日停歇,几个皇子中有爱上这绵软之地的,巴不得一声儿,便也装作病还未好利索的摸样,乐得留在此地,延误行程。更再有素日里便就结识江南一众文人仕生,私下里多少聚饮交会,游玩赏乐。更有甚者,趁夜里着了便服坐了花船一溜烟向河中去耍 (注1:河中,此处指秦淮河)眠花卧柳,寻香觅粉的,这也非只一两回。

      眼看又耽搁许多时日,康熙面上虽不显露,心下实也着急。不免起强起作精神,几日里也都把饮食正常起来,纵是心内厌气吃喝,也做出不打紧的摸样。 (笔者:一父一子,庭径分明。)众人度查两三日,见康熙饮食渐复,便也放下心来,便是康熙料理政事,也都不十分劝他“将养些”了。

      康熙见此,一日里便叫了众人至驾前,道是:“朕这些时日也渐觉得好了。朕想你们‘竹绕琴堂水绕城’也都耍子够了罢?”

      几个皇子一字跪开,叩头有声,口中只说不敢。

      康熙也不驳他们,只道:“咱们此番南下,莫是来玩的。朕看这些日子也算的歇够,不若动身办正事是理。”

      众皇子连连迎合。

      座中曹寅起身跪下问道:“未知圣意何时动身?”

      康熙道:“便是这几日罢。”

      曹寅叩首道:“皇上南巡,臣未至前去接,已是万死。圣上幸临寒府,使臣列祖光辉,孰料却使圣躬染恙,臣罪非轻!亦非止一端……今起驾在即,若不使臣率众官恭送七日,则臣之罪责无法可洗也……”众官听了,又按位排班跪下叩首告罪不迭。

      康熙听了这话,笑道:“楝亭,起罢!朕怎不知道你的心?若说这个话也很见得君臣间生分了!朕此来金陵因病也未去四下游兴……古人说秋日登高,不若向钟山一带去一回也罢了,若说七日大礼决可不必,没得劳财伤众的。再另有,你集了石头城中的名士随着些也就是了。朕还很爱听那些个后生讲论些文话……”

      曹寅听言,知皇上圣意,便道:“皇上仁爱,不肯铺奢。臣敢不受命?只有一样,这七日大宴若不行,却也须得三日小宴,由臣并城中的官员们孝敬,望圣上怜悯臣子之心……不过是自家园中摆宴,或论些时文,或行个令子,若可稍悦圣心,则是臣等大福!”众官员听了又应之不迭。

      康熙笑道:“如此……也罢了,只听朕一言,万不可过奢!若说酒令等……哈……竟不要提了,楝亭,你可抬头瞧瞧朕与你这参白的胡子……”又指着众皇子,道:“他兄弟也少有有雅兴的,竟不似咱们年少时,也还做的出些新鲜令子,那里有什么趣味呢?”

      一语说得几个老臣都笑了。

      众皇子又是一阵叩首请罪的。

      康熙厌气摆手道:“罢了!罢了!正经该守礼时你们私下里只是玩乐。这会子话说到轻松处,你们倒分是分、寸是寸的死板,倒比我们这白了胡子的还老道……”

      皇子中胤礻我听了这话,忽道:“汗阿玛若说我们死板,儿子也认!若说没有新鲜酒令,我忽想起老十三素日里最是有新巧主意的,不若令他去写,和请安折子一起送了来,可是呢?”旁边胤禟听他这话,幽幽地瞅他一眼。

      众皇子听了,连声应和。

      太子因道:“可是呢,哪时年节里不是十三弟的段子酒令宜宾宜主,又得悦心,又搏欢颜。”

      众皇子又是一阵颔首应和。

      唯有胤禛清声道:“依子臣之见,这酒令不过是助乐的玩意,恐席间无趣的。十三弟平日虽能,也不过淘气,若说要做的雅致有趣,兄弟中能者也多,不若叫每人具上一个,以助皇父之兴。”

      康熙听了,略一定睛看他一回,便道:“这话也是。”便命每日望京里去的参领,叫在京诸位皇子每人拟些令子。

      那参领跪领了命,方欲退时,康熙又摆了手道:“且住!这话到也提醒了朕……咱们此一再下去,便有许多正事要办,朕昨日用膳时便思:而今读书的阿哥中,胤礻我你不必说。余下的从老十三到十五这三个都算不得小了,也该叫他们历练历练,没得只关门读书,于国于家无用……素日里虽也叫他几个上些条陈跟着商议,也不过是纸上说兵,不若,此番便叫他们也做些实事……”

      太子启道:“皇父的意思……”

      康熙向身后软枕上一靠,太子忙爬起来扶住靠下,康熙道:“便嘱胤祥,胤祯,胤禑三个星夜也来,何如?”

      太子并众人闻言具是一惊,太子因道:“皇父所虑甚是,只是三个弟弟养居深宫,恐不练达,不若将来在京中寻些事宜,交与他们,慢慢揣摩去办为是……”

      康熙道:“这话糊涂!”指众皇子,又道:“谁不是居养深宫中,关门读书。你们大他们几岁?怎么胤褆直接就同朕上了战场呢?国家有事,谁理你们一个个金玉娇养?!”

      太子听了训,一声不敢言语,低头默立。

      众皇子亦都不言语,唯有胤褆见康熙以他作比,自以为面上有了光辉,心下得意。略有些形之于色的,太子低着头瞧见,心中恨不得以目光砍杀之,咬牙暗忍。

      一时康熙便拟了旨,一路快马回京,令祥、祯、禑三个收拾随扈。

      这里众人又谈论一会,方各自散去了。

      胤禟见胤礻我面上不对,心知缘故,便随着他出来。胤礻我也不再出去做耍,一径回了园子,二人进了屋,胤礻我便扯领挽袖地一叠声叫茶。侍女忙上来,到了热茶,又嫌茶烫,倒了凉茶,又说茶凉。百般不如意。又打奴骂婢的。

      胤禟劝道:“你又丧声歪气的瞎些什么?”

      胤礻我咬牙恨道:“我本欲套他,好嘛,反把这个冤家套到跟前来了。”说着便解了袖子,撂在桌上,又道:“本来是套他的!他老十三不是爱逞能么,我就偏让他逞,独叫他一个人逞!谁知……哼!你说啊,说来也怪啊,老十三这个东西素日里是专会要兄弟们的强的……谁乐意待见他”说着又扬起四个手指:“却不知有什么好处存在他心里,时刻帮衬着!” (笔者:好处多着呢。)

      胤禟听了道:“怪不得四哥帮衬!你今天的话说的太白!不过是个酒令,兄弟中谁是不能的?你独独提出老十三,想使他招人嫉恨……便是四哥不说话,阿玛眨眼便觉出不妥了……而今八哥不在跟前,京中跟阿玛办索额图的事,正没开交。我劝你安分些罢!”

      胤礻我听了,一声不言语,扑通一声向椅中坐了。

      *******************************************************************

      此时暂不表他们一行是如何,却说那京中景象。

      却说自打康熙离京,唯留几个大员共监国事,日日报与康熙。他几人也是不能顾全,只是大事不乱罢了,底下官员也到乐的消遣。

      却不提官员,单就说皇子读书,也只是晨昏点卯而已,便是好好熬煎一天的课,也都无心听教,一个个两眼鳏鳏,也不知神游何方,心向何人。

      这日里可巧传了圣旨来,令十三、十四、十五三个收拾了快马向南,随扈办差。

      三人乍得了这个消息,喜得无可不可,几个人叽哩呱啦的议论了一通,便忙忙回去收拾。

      胤祥比别人更是个慎细有心的,先往德妃永和宫中请安,问要带何物何话去,那德妃正看人与胤祯收拾东西呢,这个不妥,那个不当,金的也嫌,银的也嫌,怪白玉无光,烦琉璃易碎。百般不适宜。那里想得起有什么话说,便嘱了胤祥两句“细心办差,多问受教”等语。胤祥听了,由皮肉之间笑了几下,答应了。

      一时眼见得越发的连自己站的地都没有了,便禀一声,告退出来。德妃也无空着人送他,点头算应。(笔者:可怜怡王之心。)

      胤祥又往宜妃宫中,又问需带何物何话,宜妃忙命人看茶,又忙命人去与胤禟收拾些东西带去,又拉了胤祥坐下,执手笑道:“难为我儿我心!想着哥哥。可吃过饭了?你自己的东西或还没有收拾停当呢罢?就忙忙的过来了……回去看时,若短什么,母妃这里的都是几份子的,只管拿去。你多大一人,就也出来办事宜,可见出息了!只是家里没个持家的,少不得不妥当,只管拿去……”

      胤祥笑道:“如此,母妃疼儿子。说不得,我偏了。”

      那宜妃又殷勤劝饭,胤祥因道:“还要往别处走走。”宜妃遂也不多留,又暗自拉了他,低声道:“你九哥素来是个没定性的,别看那么大一人,还不及你持重。前儿来家信说是病了,唬地我好一跳的,后又说是不妨事,好了。谁知后又不得好。究竟不知怎的,或是信儿不准?好孩子,你去时,千万细问问,叫他也给我确信儿,啊?”说着,不由把眼圈红了。

      胤祥听了连连答应,他自幼失持,今见这般,想起有亲娘的好处(笔者:这个话也是未必!),不觉也有些泪意。

      这里宜妃收了泪,又大声嘱咐了问皇上身上好,方让胤祥去了。

      胤祥离了这里,便往惠妃那里又走一趟,又向太子妃那里去罢。这几处自又收拾了许多东西,说“难为费心,晚间送去,劳烦带带。”胤祥都一一答应了,遂便出宫,也不坐轿,打马望四贝勒府中去了……

      一时至了府中,在厅上坐了一会,眼见得内堂里四位青衣侍女簇着一位雪灰色缎绣水仙金寿字纹袷氅衣的妇人来了。

      却是他四嫂乌喇那拉氏。

      那那拉氏上来先福了礼,胤祥忙扶住了,道:“嫂子折我!”

      那拉氏亦颔首道:“叔叔费心。”

      一时上了茶,二人坐定,那拉氏因道:“十三叔还没用饭罢。”

      一时又摆下饭菜,胤祥向席上坐定,看去全是素菜,无一荤腥,因暗自纳罕。

      那拉氏与他摆饭、布菜、安箸毕,笑说:“叔叔饿了罢?先只略用些垫垫。只因先些日子闻得说爷在南边有恙,我这里干急的没有法子办,便求于佛前,因举家持斋了些时日。府中好几日不买办荤腥,份例存着的此时又不新鲜了。实在失礼得很,莫要见怪。现嘱人向酒楼上去买些精细可吃的,好与十三叔下酒的……”

      胤祥听了,也觉感念,道:“快别忙了!嫂嫂费心,弟亦感念。” (笔者:我等亦感念也!)

      那那拉氏终究与胤祥摆置了许多鱼肉下饭,又让了些酒,胤祥一一受命。

      一时饭毕茶停,胤祥又道:“嫂子可还有何吩咐或要带的东西,我一径去时便带上与四哥。”

      那拉氏道:“爷走的时候收拾的也都妥当,此时也倒没有什么特特要带的东西,只是此次去敢是要些时日,或赶至年尾,故而我整出些大毛衣服,虽是南边气候暖,也烦劳带着为着不妨。余下只偏劳十三叔嘱咐一句:‘家中一切都好,并无琐事,爷们在外千万不必挂心为是……”

      胤祥听她这话,桩桩称贤,句句在理,连连答应了。

      一时出来了,仍回宫中歇息。方到了阿哥所,便有他妹子玉录玳跟前的一个小宫女来了,说是‘公主说,千岁若去时,必要先去坐坐再动身为是。'

      究竟不知公主请他何事,容后再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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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次日一早,胤祥便往他妹子玉录玳那边去了,方进了居所,但见花柳残寂,晨露欲垂,沿着游廊一路行去,晨辉初洒,沾在残竹秋花上,淡淡的光透过间隙点在地上,斑斑驳驳,教人顿觉静日无言,流光飞舞……

      因着是自家妹子,倒也不需通报的虚文,胤祥转过前厅,便径直提袍进了屋内,谁知乍一脚迈进去,顶头便见屋子里随意堆着许多物什,宫女们或捧或收在那里整理,又一转头便瞧见那依尔觉罗格格带着四个小丫头子在那里整理衣物,一人整叠,一人捧着,一人开柜,一人点数。

      胤祥这一惊非同小可,眼只一瞥到这个景儿,尚未看真是衣物还是布料就忙忙的退了刚迈进门槛的脚,退至门外。

      屋中众人被他这忽一进忽一出的也吓了一跳,慌忙起来,那婉瑶对古时的俗礼倒有几分了解,心下猜想这是那古人规矩,女子衣物外男不可见的,便也忙忙让宫女将桌上衣物暂收起来,拢上帘子,自己心内思衬胤祥来意,一壁想一壁忙理鬓整衣出来接着。

      一时出来,见胤祥却不在厅里,而是背手立在门外抄廊下,几上宫女已是摆下茶点,婉瑶用指尖触了下茶盅,茶水已温,婉瑶便命:“再沏茶来……”,胤祥在门外听见忙回头道:“竟不必!我向日早上也不吃茶。”

      婉瑶见说,只得罢了,将身出来,也在廊下立着,胤祥见她出来,便笑了,暗自细细将她端详一番,但见:金灿灿的罗衫琵琶襟宫装,逶迤迤的浅青色拖地烟笼梅花百水裙。云鬓花颜,月神玉骨,荣曜秋菊,华茂春松。眉扫春山,眸横秋水。含愁含忧,犹如西子捧心;若即若离,宛然洛神端庄。琵琶声不响,是个未出塞的明妃;竹箫调若成,分明月下折梅的玉人。近之神怡,见之心柔。 (笔者:何为美人也?所谓美人者,应以花为貌,以鸟为声,以月为神,以玉为骨,以冰雪为肤,以秋水为姿,以诗词为心。我写婉瑶,竭尽江郎之才也! )

      胤祥亦不由心清神远,但笑不语。

      这里婉瑶福了一福,道:“给您请安!千岁是来找公主?”

      胤祥一听,失声一笑,撩袍坐在栏杆上,翘着腿笑道:“给你个榧子吃!才来了几日,满口里也学起那起子奴才口气了!”

      婉瑶听了,也是一笑,道:“若不这样叫时,却怎的?”

      胤祥道:“依我看,也不必外道!你就直叫……叫我们自家序齿罢了。”

      婉瑶欠身答道:“是……十三爷。”又道:“公主一早去了惠妃娘娘那,只怕须要等一会子。昨日听了一耳朵,说是十三爷也要随扈了,想来这一去,必是要“霜刃初试”了,我便先顺祝时祺了!”(注1:霜刃初试,脱用贾岛《剑客》一诗,诗上说“十年磨一剑,霜刃未曾试。”这句话,化用了。)

      胤祥拱手道:“岂敢岂敢?多承你吉言……方才见到整理……行装,敢是就要离宫?”

      婉瑶颔首道:“十三爷是猜准了。只有一样,我本是娘娘留住,暂住在宫中,如今兄长来接,自然是要‘回去’,怎好说得是‘离宫’我也当不得。”

      胤祥笑道:“好一张利嘴!你怎么就敢挑我的错处?!”

      婉瑶皱着眉笑道:“十三爷自己才说的‘不要外道’这会子又说这个话。既这样,我就不说!”

      胤祥素日看她样子,最是端庄,这会子含嗔带怨,又别有一种味道,不由笑说:“看你,倒急了!我不过想着不常到南边去,回来时一路带些玩意送你岂不好,谁知格格却要去了。”

      婉瑶听了这话,心内暗有所思,便说:“如此倒多谢十三爷费心,不知……十三爷何时起程呢?”

      胤祥见她不拒绝,心内喜欢,道:“我同十五他们后日便动身了。”

      婉瑶问道:“后日?怎么这样急?”

      胤祥将身一让,拍拍身旁的栏杆,示意她也坐下,婉瑶不坐,把头低了,反而别过身去了。

      谁知胤祥反站起来,一把拉过她,让她坐下,自己站着,笑道:“急急动身有两个缘故,一则皇上等在金陵,不可贻误了事,这是在公;二则在私,我先几日听信儿说是四哥……和皇上、九哥众人因水土不服,皆病在床。父兄染恙,我心内也着实着急,急着去探视……”(笔者:我一笑,九爷是捎带一说吧?为不使人见疑。可爱可爱!)

      婉瑶听说卧病在床四字,早似着了个雷立在那里,余下的话经不曾听见,手中的帕子早落了地,柳眉也蹙愁云,秋眸更含泪光,咬着唇,直说不话来。

      胤祥察觉她神色异常,一面觑着她,一面弯腰将绢帕拾起递与,婉瑶方回过神来,自觉失态,又恐露出情愫,使人见疑,忙接过了帕子,压着胸口,低头探问道:“四爷……额、皇上……队伍不是带了那么些太医去么?怎么就染病了呢?”(笔者:又是捎带着的……瑶卿心切情真!)

      胤祥最是个细心的人,见她如此慌乱,神情言语闪烁不定,一双眼睛只盯着她,见她神情虽故作镇定,一张芙蓉面却早急红了。胤祥不由心内暗疑,面上却不显露,笑道:“才说我的话有错,这会子你自己这话更是没道理。想来,纵然带了太医去,太医也不能管叫谁不染疾病不是?不过幸而皇上众人也都是微恙,闻说也都大好了,我不过是白操心罢了。” (笔者:白操心的可不是十三爷您一人。)

      婉瑶听了这个话,略略放心,又不由懊悔自己失态,绞着帕子垂着头,一声不言语。

      正无话间,忽听人报公主回转,胤祥并婉瑶看时,果见玉录玳装扮了带着十余宫人笑吟吟的往这边来。

      玉录玳又是人未至,笑先闻,走到跟前时,尚未说话,便环住胤祥的右臂,摇个不住,撅着嘴,鼓着腮道:“十三哥镇日家再不见个人影!我知道我若不找你,你是绝不来的……”

      胤祥板着脸也藏不住笑意,道:“你找我?你找我哪里有半点子正经事,疯丫头!”

      玉录玳听了不依,扯着他袖子,便钻在怀里,埋着脸瓮声瓮气地道:“自家兄妹,没事就不见面了么?我想哥……”

      胤祥听了,笑拍拍她的头,转眸看见婉瑶看着他俩柔柔的笑。

      三人相携转至屋内,坐定看茶毕,玉录玳叫宫女抱出一堆东西,哗啦啦往桌上一堆,把胤祥、婉瑶二人惊了一跳,那玉录玳从中挑挑捡捡,指手画脚,口中嚷道:“这盆天丽兰花给汗阿玛带去,我养了这些日,终于开花了。阿玛说要看的,你去时,问阿玛身上好。这袋子香豆给太子哥哥,说我问他身上好。这个笔洗给四哥哥,这盒香饼子也给四哥哥,问四哥身上好……不过我猜我不问你也是必要问的……”

      婉瑶先是笑着听,听至这句,扑哧一声笑出声来。

      胤祥本一面听一面扶额,听至这句,又听到婉瑶笑声,便歪头冲她撇撇嘴,然后继续扶额做昏聩状。

      玉录玳接着分配桌上物什,“这个给九哥,问他也好。这个给十哥……他弄丢了我的白花狗,就不问他好了……”

      如此一番唠叨下来,方才别过。胤祥只得黑着脸让人接下东西。

      玉录玳又道:“皇父不是要你们写几个令子,你可有了么?”

      胤祥笑道:“这有什么,还特特去思?我早写了。”

      玉录玳又叫人拿出两张笺来,道:“我也写了两个,哥哥们玩吧。”

      胤祥笑收了,一眼瞥到右边坐着的婉瑶,便笑道:“格格也写一个吧,必是极好的。”

      婉瑶谦道:“我本不甚通文墨,没的冒冒失失犯了圣颜,岂不罪过?”

      胤祥摆手道:“快别说这个话,我是不信的。再者,不过是酒令,又要什么学问,竟是要‘新巧别致’四字。格格兰思蕙质,必是宜宾宜主的。”

      婉瑶听说,只得叫人取了笔纸,也写了一则。

      胤祥看时,果然奇妙。一时竟对不出,先且收了。

      一时三人又寒暄了几回,期间,那婉瑶几次欲言又止,胤祥不由心内纳罕。

      遂便各自回转。

      **************************************************************************************

      这日至暮时,婉瑶家兄依尔觉罗·献年果派了四个婆子来接,婉瑶带了先去拜别惠妃娘娘,又到各宫中走了走,各宫娘娘自都有赠礼,婉瑶谢了,又回至公主这里,青年姐妹之间本就和气,乍一分别,少不得两下伤感,那公主百般不舍,也说不得只得含泪送了,又言:“妹妹无事常来宫中,咱们在一处玩耍做伴,彼此都不寂寞了。”婉瑶一一应承。

      这婉瑶次日清晨便出宫去了,与哥哥一同拜谢了明珠,便一同住进献年的新官府中。

      再次日胤祥、胤祯、胤祺三兄弟也都上各宫娘娘那里拜别了,收拾了行装,备下快马,只带百余人便急向南京奔去……

      这日里刚抵金陵城,便有一干官员出城接着,三人拍马下鞍,命他们起了。便一路往曹府中觐见康熙,拜见兄长。一时彼此见面,康熙自免不了训诫一番,则不免将祥、祯、祺三人的兴头浇灭了些,三人一字跪开,埋着头听教,又暗地眼色,无奈撇嘴。好容易等康熙讲的告一段落,午膳也有了,众人并官员们摆了七桌,围坐用膳,算是给他二人接风,众人让了三巡酒,又吃了三巡,玩了几个令子,果逗得康熙畅怀不已,因多吃了一碗饭。胤祥因见康熙并胤禛气色精神都还好,知是痊愈了,便也安下心来,也多吃了一碗。众人吃过饭,便各自歇息去了。

      这里胤祥、胤祯、胤祺三人也都住进了煦园里,命人进去收拾。

      他兄弟间两月不见,自由许多问候叙情,便各自拜访。

      这里胤祥将京中众人所托带之物挨个送到,太子并众人皆称谢不绝。

      胤祥又亲自去往胤禛所住的桐音馆内,将四福晋所托带的衣物交与胤禛,又将四福晋所嘱:“家中无事,万物挂心。”之语,与胤禛细细说了,胤禛听说点点头,又命将衣物收下,乘奴便叫五个小丫头收了,胤禛又命她斟茶来,乘奴忙去时,忽想起一事,便笑说:“说起茶来,先前曹大人不是进给皇上好些南边的新茶,爷说那个茶很好,叫我留些给十三爷,不如现在就沏了来,尝尝鲜?”

      胤禛点头道:“就是那个罢。”乘奴答应了,去了。

      胤祥问道:“什么茶?皇父赏的必是好茶,四哥留着自己喝不好?偏又想着我!”

      胤禛听了,笑道:“这可是混账话?莫不成我顾着你倒不好,抠着你倒好?”

      胤祥听了,解释道:“不是这个话,四哥前病了,我做兄弟的,没有探视一眼,没有服侍一回。好容易来了,尚没有给四哥请安,就先拿了四哥的东西,我心里不安呐!”

      胤禛听了,一声不言语,恰乘奴沏了茶上来,听到胤祥这个话,笑道:“可是长大了!知道不安了,小时候再不知‘不安’二字的……”

      胤禛听了,笑出声来,拍手道:“:可是呢!旧时不拘什么东西,可是‘心安理得’得很呢。”
      胤祥听了,有些发讪,便拿了茶吃,呷了一口,打岔道:“这茶茶色极佳,味道也淡,果然好茶。”

      胤禛道:“正是呢!这个茶味道倒罢了,妙在色出的倒好。故而这里人就唤它作;‘一捧月’。”

      (笔者:这个茶名自己胡诌的……表明茶色美好,如素白月光之意。)

      胤祥听了,拍手道:“好名!妙名!一捧月……真真化俗为雅了!”

      胤禛道:“实在的,便算它再好,不过是茶罢了,不值什么。你只管拿去,不要把这点子东西存在心里,倒失了身份。”

      胤祥方答应了。

      胤禛又问他生日究竟怎么过的。

      胤祥笑道:“皇父兄长俱不在京里,能怎么过?并不认真去办什么,只自家闹了两桌子便罢了。”

      胤禛听了,又蹙眉道:“怎么好如此随便的?这虽是你素日廉检的缘故,只是也不好太过了,反失了规矩,至少也得将送贺礼的还请一遍,那起子人嘴里有什么说不出来的。不说是你节俭省事,反诬你不知人情也必是有的。”

      胤祥听说,道:“人自有嘴,我也管不住。由他去吧。”

      胤禛驳道:“清是清,白是白,做什么凭白由人去说?”

      乘奴见二人争执起来,心知胤禛是关心则乱,方欲去劝,然她自知胤禛是关心的缘故,胤祥又岂是无感的?便自己闭了口,任胤禛说什么也都顺着他的意答应了。

      谁知胤禛见他知了理,越发啰嗦起来,连并此事一共嘱咐了七八桩事,东一下西一下,听得胤祥云里雾里,口中却都应承不绝。

      一直闹到晚膳时分,方才告一段落。(笔者:康雍父子果真一对话唠,小女子是绝不会承认四哥的话痨病是后天养成的,我坚信,遗传因素才是最大原因。不过康师傅是从早啰嗦到午饭,我们四哥直接从午饭叨叨到晚饭,相比之下……这绝对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最佳体现啊!有没有?可怜的十三爷,此致敬礼!路漫漫其修远兮啊……)

      为何告一段落呢?原来太子打发人来请,说是:“在自己院中摆宴,请众人去畅饮一番。”

      禛、祥二人听请,不好辞却,忙说:“换了衣服就来。”

      这里胤祥如获大赦,忙要开溜时,胤禛拉住道:“你换了衣服就来,咱们一道去。”言罢自进去更衣。

      胤祥如同石化般的,伫立良久。乘奴在里边看人收了衣服,出来时见他一个人立在那,便问道:“十三爷怎么没去更衣?”

      胤祥方回过神,转头见是乘奴,笑道:“姐姐向日可好?这些日子烦劳你多劳累。”

      乘奴福了一福道:“我不过是本分之事,没什么可说嘴的。”

      胤祥素日知她庄重,点点头,忽想起什么,从袖中取出几张银票,乘奴一见,心猜何意,联系他方才褒赞自己的话,便以为他是要打赏自己,不由拉下脸来。

      不想胤祥却道:“姐姐服侍四哥这些年,乃是‘情谊至诚’四子,这份情谊是无价可估的,我若奖赏,则太失礼了。但只是我方才细心瞧去,四哥这次出来身边竟只带了十余人,余下服侍的都是这园中的人,或是曹府那边分配过来的人。他们原不是咱们宫中带来的,虽说是绝不敢怠慢,只是难免有不周到、不尽心之处。人言‘人为利往’,如今竟先施恩,姐姐收下这钱,有功者赏他,便是不出力的,也勉励他,使他们俱尽心起来。如此,你也省心省力些,四哥也不致少东少西受委屈……”

      乘奴听了这个话,句句在理,心下暗服,便收了银票道:“十三爷多费心了,不过还望宽心,如今我虽粗笨些,好在苏公公也跟着出来了,必然服侍的周到妥当。”

      胤祥听说,方安心去了。

      这里乘奴心下暗赞:‘十三爷真是心细如丝,顾虑周全……又想到自家爷方才斥人家‘不通人情’,殊不知他自己才是‘不知世故’呢。’又不由一笑。

      *************************************************************************************

      那里胤祥换了衣裳,果又来找胤禛,二人相携到了太子这边,谁知大阿哥,九阿哥,十阿哥,十四阿哥俱到了,见他二人才来,一拥而上,按在椅上,先灌了两杯,胤禛、胤祥二人争不过,只得喝了。

      太子因命人上菜来,一时菜上来了,众人看去,尽是江南精致的小菜。有杭城东坡肉、百鸟朝凤、灯影牛肉、酥皮鸡饺、 鸡汁锅贴、牛肉锅贴、熏鱼银丝面、火腿玛瑙、如意回卤干、又有些糕点果品等:杭白菊花糕、蟹黄汤包、合子酥等。

      太子笑道:“这些菜也都罢了,至少一件----酒酿鲥鱼。怪在季节不对。倒是件憾事!可喜昨个得了好些绍兴花雕,不可擅专,大家尝尝。”

      众人一听,便斟了酒,先吃了一巡。太子又道:“干饮无趣,需得行个令子方好……嗯……还是十三弟说一个吧。”

      胤祥挨着胤祯坐着,闻言便站起来,命人折了一株粉白色的“十八学士”,便笑道:“我有一枝花,斟我紫儿酒,唯愿花似我心,几岁长相守?满满泛金杯,我把花来嗅,不愿花枝在我旁……”众人听至这句,都紧张起来。笑盯着他。胤祥高举着茶花,慢悠悠的看着众人,磨蹭好久,呼喊一声:“付与他人手!”语音未落,便把花付给下座的胤祯手里。

      胤祯方接了,便有乐师蒙了眼,背对着击起鼓来,鼓点尚慢,胤祯便也拿着花抖抖落落,故意不给下座的胤祺,胤祺急得干跺脚,忽一下鼓点快起来,胤祯倒下了一跳,手一甩便丢给胤祺。

      胤祺尚未沾手,又一丢,便在胤褆手中,胤褆也丝毫不耽搁,过一遍手,便抛给胤礽。

      太子接了,故意逗胤禛,收收放放,不肯给他,胤禛气得只笑,忽一下鼓点又急了,方丢给胤禛。

      胤禛接下,不曾停留眨眼功夫,便给胤禟,胤禟接了,拿在手里漫天乱舞,逗得胤礻我上蹿下跳只跟不着!一时好容易接下,慌手慌脚就扔给胤祥。

      胤祥接了,鼓点愈发的急了,他却不慌张,因见那十八学士开的曼妙端庄,便举在鼻下轻嗅,一副气清神远的摸样。下座胤祯倒也不急,只看着他,忽的鼓声缓慢了,胤祥方递给胤祯,谁知胤祯方接在手里,鼓声戛然而止。

      众人皆拍手大笑起来,都嚷道‘让他逗人,反落在自己手里!’唯有胤祺比旁人更是高兴,拍手喊道:“哈!花落君家!正中下怀!十三哥快问着他!”

      胤祥便站起来,略思了片刻,便笑问胤祯:“山羊上山,山碰山羊足,咩咩咩。” (笔者:十三爷,经鉴定,我怀疑你在卖萌!)

      一语说得大家笑作一团,太子正吃了一只鸡饺,不期这一句,笑得噎住了,咳个不住,一旁胤禛递了茶,呷了一口方才好了。

      胤祯黑着脸,哭笑不得对道:“水牛下水,水淹水牛角,哞哞哞。” (笔者:我怎么觉得有冷汗留下……十四党,对不住!)

      众人更是笑起来。

      胤祥又道:“倾壶待客花开后。”

      胤祯不多想,对道:“出竹吟诗月上初。”

      众人拍掌道:“好!”

      胤祥又道:“蚕为天下虫。”

      胤祯思索须臾,笑道:“鸿是江边鸟”

      众人听了,但笑不语。

      胤祥见难他不住,略一思量,笑道:“游西湖,提锡壶,锡壶落西湖,惜乎锡壶。”

      胤祯并众人皆叫好!一时竟对不出,太子笑道:“我替你对!对完你喝三杯便算饶过你。”

      胤祯听了,抱拳相谢。

      只听太子对道:“ 过桐岩,射彤雁,彤雁毙桐岩,痛焉彤雁。”

      众人都不由叫好,胤祥道:“二哥想得快!我自己还没想到下联呢。”

      胤禛道:“我也有一个,倒不甚工!”

      众人忙催着说,胤禛道:“ 过九畹,擎酒碗,酒碗失九畹,久惋酒碗。 ”

      众人皆拍手叫好。

      胤祯便喝了三杯,因方别过。

      一时众人又玩了几回,太子、胤禟皆被落花,对诗饮酒罚了后,胤祥又拿出他妹子玉录玳做的两个酒令,她小女孩心思,做的是玩意,太子和胤禟都一一破了。

      至到这回,那一朵十八学士偏生落在胤禛手里,众人都叫起来,胤祥便问:“同色梅与雪,朋字两个月,赏梅邀月,赏雪邀月。”

      胤禛思量一会子,道:“同色云与烟,出字两个山,云也在山,烟也在山。”

      胤祥又道:“同色草与叶,做字人与故,人倦卧春草,仰看叶如故。”

      胤禛道:“同色墙与纸,朐字月与句,明月过墙来,照我纸中句。”

      胤祥见难不住他,便从袖中拿出一笺,道:“离京之时,恰好一个朋友也做了一个令,四哥依此做一个罢!”

      众人好奇,看去时,见是清隽的瘦金体小楷,倒像是女子手笔,上写到:“酒面要一句旧诗,一句唐诗,一句宋词,一句诗词流派,还要一句俗语,一个人名,共总凑成一段话。”

      胤禛思索许久,方道:“ 江南可采莲 (旧诗),微风燕子斜(唐诗)。待到阳春月,似曾相识燕归来(宋词),相戏于‘花间’(诗词流派),若问是何花,宛是解语花(俗语)。花若可解语,那鸟语的便不是花香……” (笔者:这个令子自己构思的,对不住四爷。因着是瑶儿的令子,故而当然要四爷来对。一笑。)

      众人听至此处,忙问:“鸟语的不是花的香,却是什么?”

      胤禛笑道:“花若真的会解答,鸟语的便不是花香,其实是它‘原好问’!“ (‘原好问’,即元好问。)

      众人听了,大笑抚掌,嚷道:“说得好!原来是它‘原就好问!’哈哈!”

      太子道:“四弟不长说笑,今儿难为他说得好!他又不长于酒,便不罚他了可好?”

      众人听说,只得依了。

      胤禟见那字迹清秀,虽是隽永,倒也不失风骨,便问胤祥:“这令子是哪位朋友写的?”

      众人见是女子字样,便起哄道:“九哥好没趣!必是他的‘红颜知己’中的一位,你偏问出来!”言罢,笑做一处。

      胤祥道:“莫混说罢!原是因去小十五那里(注2:即十五公主玉录玳)坐坐,因见着那依尔觉罗格格,便也顺带写了一个。”

      众人听说,知是中秋那日献舞之人,心内都也纳罕。

      ************************************************************************

      一时众人又要吃酒行令时,座中胤礻我急道:“总是这样文字游戏,也没意思,不如行个痛快的令子!”

      众人听说,知他不善文墨,便也依了。正思索行什么令,太子站起来笑道:“我看不如依我吧……你们且听我说啊……嗯……即使喝酒,我们就来的‘喝酒令’!”

      众人忙问是怎样。

      太子道:“一人一句,说完便随意指出一人,被指之人若不能接着说,或是不够快,皆要罚他!你们听我说是怎样……比如一人先说:什么人会吃酒?九纹龙会吃酒!一人便应:史进不会吃酒。便是了。”

      众人听到,都说:“果然有趣。”

      太子已然说过,下该胤禛,胤禛笑道:“玉麒麟会吃酒。”言罢,仍反手指太子。众人见了,都笑个不住。

      太子又要气又要笑,又忙说道:“吴用不会吃酒!”言罢,也故意又指胤禛。

      胤禛忙也笑道:“柴进会吃酒。”言罢便指胤祯,胤祯茫茫思索片刻,接道:“王子羽不会吃酒。” (笔者:王子羽是王翰的字,王翰诗云:“醉卧沙场君莫笑。”胤祯此处之意,取字面意思----他王翰沙场之上,都能喝醉,可见酒量之小。)

      众人听了,都大叫妙。胤祯便指胤祥,胤祥道:“崔宗之会喝酒。”言罢故意指胤礻我,胤礻我一急脱口便道:“苏晋不会喝酒!”

      众人听了,忙忙叫道:“错了错了!你也顺着他!该罚该罚!” (笔者:崔宗之,苏晋都是饮中八仙里的,怎么不会喝酒?因饮中八仙歌中,崔宗之与苏晋相连,故而胤礻我顺口顺着胤祥说错了。)

      这里胤礻我被众人按住喝了三杯,方才绕过。

      众人便又开始,胤礻我起道:“太白会喝酒。”下来便指胤禛。

      胤禛忙接道:“李颀不会喝酒!”

      众人忙问:“典出何故?”

      胤禛道:“怎么不记得《送陈章甫》?”

      胤祥听了,颔首道:“是了!‘醉卧不知白日暮’。” (笔者:这也是断章取义的文字游戏,李颀诗中说:醉卧不知白日暮。因此便说他‘不会喝酒’。这个酒令原本不是这些人真的不会喝酒,其实是考验大家的博学程度罢了。另,其实,是在考验我的博学程度啊,汗!)

      胤禛便指胤禟,胤禟道:“稼轩会喝酒。”便指胤祥。

      胤祥忙道:“张子野不会喝酒。” (笔者:张子野,张先的字。)

      太子问道:“三影怎的不会喝酒?” (笔者:三影,张先的外号。张先与柳永齐名,造语工巧,曾因三处善用“影”字,世称张三影。)

      胤祥解释道:“三影《天仙子》中有云:‘午睡醒来酒未醒。’”

      众人听说,点点头,胤禛道:“再说几个,竟罢住了吧!越说越偏了。”

      太子道:“正是呢。”

      众人便又玩了几回,最后又轮到胤祥,胤祥说了,便指着胤礻我,胤礻我哪里还能?便嚷道:“我会喝酒!老十三不会喝酒!”

      众人听了,大发一笑。都喊到:“错了错了!快罚他!”胤礻我恐罚酒,忙要跑时,被胤祯一把按住,笑着扯住不放,胤祥一旁拿了一坛子酒,笑道:“我喝完了这一坛子,再来罚你,你都还做梦呢!”边说边倒了三大碗,胤祥、胤祯二人配合按住,都灌了下去,胤礻我挣扎不过,喝的脸通红通红,喝完便趴着装睡。

      太子并众人都走过来拍他,笑嚷道:“老十!又装死呢!”

      胤礻我只是趴着不动。

      众人便齐齐上手扯他,胤礻我便抱住桌子脚,只是不动,众人都笑得不行,太子道:“你果真不动?如此,莫理他!咱们各自回家,叫他一人跟这儿吹冷风去。”

      胤礻我听说,忙抬起头来,仗着酒劲,便滚在太子身上,哼哼唧唧,告饶不绝。

      众人越发笑起来。太子道:“好嘛!这么大人,这么大块,倒撒起娇来。你们说,咱们可把这个活宝贝怎么办呢?”

      众人道:“能怎的?扛起来,丢到湖里,顺着水出去,漂到秦淮河里去罢了……”

      太子道:“我扛不动,谁扛得动?”语罢便看老大,胤褆摇头;又看胤禛,胤禛望天。

      众人便拖着胤礻我一壁走,一壁有一搭没一搭说笑,各自散开了。

      **********************************************************************************

      这里胤祥跟着胤禛出来,往胤禛所住的桐音馆中去。因都吃了酒,便都取了披风来系着,二人一前一后的走着,十余人跟着,因着天黑,虽掌着灯,也少不得摸索着路,缓缓的走。

      那里乘奴早带了六七个人在馆外候着,远远见几点灯火移动,知是回转了,忙带人迎上去,乘奴也不由说,便上来扶住胤禛,胤禛却笑道:“不必管我!掌着灯就行。去扶着你十三爷,他喝醉了。”

      乘奴并众丫头们闻言一笑,回头见胤祥在后面也笑了,便叫三个丫头扶住胤禛,自己便退后去扶住胤祥,胤祥向乘奴笑道:“我哪里醉了?别信他这个话!四哥今儿高兴,拿我开涮呢!”说着,眨眨眼,一语说的乘奴又笑了,也冲他眨眨眼。

      前头胤禛听到这话,回头正色道:“你这话是说我呢?”

      胤祥听了,一声不敢言语了,胤禛方别过头,回身继续走。胤祥又像乘奴嘀咕道:“可看见了?才还高兴呢,这会子又恼了,分明自己喝醉了,反说我醉了……”言罢又和乘奴笑做一处。

      谁知胤禛前面又听见了,回头又问:“这也是和我说话呢?”

      乘奴见了如此,笑劝:“依我说,竟都别说话了!看着路罢。”

      胤禛、胤祥二人方才笑着都不说话了,且顾行走。

      一时好容易走到了胤禛所睡的‘不系舟’,这‘不系舟’原是建在水上的石舫,只有两三间套屋,很是精致,环柳而抱,建在湖心,只有两道石桥可达。众人便穿过桥,方进了船中,因着屋内不甚大,乘奴便叫人退去了,只留四人在这里守夜。

      一时进的屋里,掌了灯,胤禛已把方才的事别过。因道:“夜已沉了,一则你又吃了酒,末则,你忙忙的这一日,住处必然没有收拾妥当。竟不必回去了。就在我这里歇下,你只睡在我里间,我睡在外间碧纱橱就是。”

      胤祥笑依了。

      乘奴便上来铺床,里边胤禛素日睡的,倒不用怎么铺设。因将外边又加了一层被褥,拿香薰了,胤禛二人洗漱毕了,便都歇了。

      胤祥又在里面不停说话,胤禛也不理他,只乘奴偶尔答他几句。

      谁知到了深夜,胤祥又起夜叫人,乘奴忙披了衣起来,见胤禛也醒来了坐在床上,乘奴进到里边,见胤祥仍是合被卧着,口中嚷着口渴,却说溜了嘴,把要茶说成要酒吃。

      他这一语说的满屋里人都笑起来,乘奴笑与他倒了茶,又到外面外屋里,给胤禛也倒了茶,胤禛仍笑个不住,一面接了茶,一面笑向里边道:“同色酒与茶,泊字白与水,酒肆呼茶水,醉渴浮大白!”

      一句说的胤祥笑得喷了茶。

      乘奴虽觉好笑,却也不知缘故,胤祥便将今日酒席上所行的‘同色拆字酒令’与她讲了。由是大家笑做一处……

      好容易闹破了三更,方才又下睡了。

      未知后事如何,容待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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