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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2 章
他自然不肯应承如此明显的骗局。尽管奕誴连哄带求,换过几套说辞,其中还说曾遇知音,约定来年三月相会梨花树下,同饮美酒,再续音律,推敲唱词。求他做首声情并茂感人肺腑的诗相赠为念。
胤禟笑趴在桌子上,说他肚子里没二两墨水居然不甘于听戏,还想亲笔写一出。
“你过的日子,高床软枕锦衣玉食,岂知人间悲欢离合?只笑过没哭过,写得出什么好戏?”
“写几个字我看看,看了不带走。只要你几个字!”
他越求越可疑,胤禟坚决不答应,诱导训供,从他嘴里套出肃顺的猜测,以及那本悄然带出的奏折。
奕誴急得眼圈都红了:“御笔朱批,除了你还有谁能代劳?即使他让你写,何必隐瞒,故意学他的字又学不像,玩什么掩耳盗铃?”
胤禟托腮,始终不觉这事有多严重。不就代批几个字,当年老爷子时不时全国各地瞎溜达,监国那几个哥哥谁还没在折子上写过字,即使老四当政,八哥作为仇家,也没少替他批复明面上的奏折,顶多人家主动想瞒那些的不曾过目。
“不是我写的。” 胤禟随便扫了一眼,字体里已然透出自以为是。
“真不是?”奕誴从来不是为他人疑虑深究的义气之士,反正宝贝弟弟没必要骗他,看态度又十分坚定,肯定是肃顺王八蛋没事玩离间。坏成他那样早晚不得好死!
“不是就好,我走了。”
胤禟目送他风风火火来,气急败坏走,突然羡慕起如此风华正茂的青春活力。
“不算白活一场,捡了个宝啊。”皇家多少尔虞我诈,奕誴直接爽朗,万分难得。
他捡到的宝贝不只奕誴一个,还有绵愉。所谓上得战场入得朝堂,进可制敌千里,退则茅屋陋室,悠然自得——全然假象。
他俩见面互相都是长辈看晚辈的慈爱,以及英雄识英雄的欣赏欣赏,惺惺相惜,开门见山。
“五叔,铁钱局早晚出事,你退的不够!”
“好侄子,你退得倒是够了,可卖国的名头压上身,日后如何回转,外头全说你是洋鬼子养的,叫你鬼子六。”
相比绵愉愁眉苦脸,胤禟身心舒泰:“他们再说下去首先生气的是那一位,且不管他。五叔,最近宫里有位妃子是不是狂过头了,越俎代庖,捉刀代笔写起朱批了。后宫不得干政是祖制。”
绵愉眉头一颤:“确有此事。”
“亲见。”
“你想传给何人知晓?”
“天下人。”
绵愉抽了抽嘴角,还是没说出口,只给了他一个不屑的眼神:侄子你心眼坏透了。
胤禟客套拱手,回以眼色:咱俩联手也不是第一次了,你看我可不是坑人,是救国。
互相挤眉弄眼,脸都快抽筋了。绵愉留饭,胤禟嫌弃他家膳食粗陋执意告辞,推拒拉扯十分缠绵。
胤禟腹诽,侄曾孙平素为人利落,为何小事上斤斤计较。
绵愉满心委屈无处诉说,心想乖质子别走,没人陪你婶子不准我喝酒,馋好几天了。
惧内可耻。
奕詝不是惧内,兰儿于他而言是谋士多过美妾。虽然智慧并无特别出众,但是那股狠劲,男人身上也少见。他心慈手软的时候特别喜欢听兰儿的见解,字字诛杀句句剿灭,十分爽快。
可是毕竟将政事推诿后宫极不光彩,因此懿贵妃效仿武后将取代满清的谣传才刚出音他先把皇后叫来训一顿,要求她务必清净后宫。
皇后不言语,这位最懂得审时度势趋利避害。可是外面的风声压不下,肃顺跟抓着皇帝小辫子似的,整天纠缠他,催着立太子,借鉴汉武帝对待钩弋夫人的方法,立子杀母。世上没一个男人愿意听外人对自己妻妾指手画脚,他再病弱还没垂垂将死,载淳才几岁,话都说不清楚。自太祖伊始,祭祀过天地祖宗清楚明白昭告天下的太子就那么一个,结果两立两废。不吉利!
但是对着肃顺又不能发火,这可是难得的忠臣能吏,又和宗室贵戚处得好,把他惹毛了如何令行禁止。忍吧,皇帝这差使,心字头上三把刀,上有祖先下有臣民,中间横着典章规矩,烦。
原本肃顺杀母立子的谏言私下里说给皇帝听,不该透风。可是奕詝近身大太监安德海不仅是恭亲王的人,还早早投靠彼时兰贵人今日懿贵妃。胤禟和兰儿一个乐见其成,一个怒不可遏。枕头风和皇弟的幸灾乐祸不期而至,奕詝再怎么忍还是没好脸色对肃顺,呼来喝去。加上怨恨颇多,肃顺夜里总发恶梦。连他哥端华都惊动了,嚷嚷找和尚念经除秽。
本来是个解不开的死局,皇帝仅有一子,身体衰弱再难生育,兰儿又是他离不开的左膀右臂。朝中胤禟和绵愉两个中坚力量急流勇退,肃顺载垣一家独大,逼他杀妾,义正词严。
此时胤禟长子降生,几家欢喜几家愁。
胤禟号称不留子嗣,女儿出生反应平淡,甚至直接抱到奕誴家养,如今喜得贵子,还是没啥喜庆劲。不过碍于情面交际,早早派了庆祝满月的帖子。时日未到,先得战报,陈玉成、李秀成合部共破江北大营。
儿子的满月宴是不能办了,奕詝的谋划未受耽误扰乱,传他全家进宫小聚,当场为新生儿赐名载澄,号称载淳孤独,需兄弟陪伴,即时留于宫中。
可怜倍受胤禟冷落只想与子终老的恭王福晋,懿贵妃号称结亲家时已经深感不妙,这会才生下来还不会认人喊人的儿子直接送宫里给皇子当童养媳,简直生无可恋。
胤禟冷静地领旨谢恩,把哭哭啼啼的妻子拽回家。兰儿最得意,她很清楚皇帝多在乎六王爷,把他家长子弄给自己养,不怕失宠不怕被杀,安心非常。
同时桂良、花沙纳被起复,继续同英法等国谈判商定后续详细通商条款,旷日持久。终在十月分别签署善后条约,海关全开,关税免征,鸦片合法交易。
绵愉坐不住了,伙同不知事态严重性莫名异常愤怒的奕誴在宫门口逮着胤禟,差点当场打死他。毕竟鸦片不同洋布洋火,危害巨大。
胤禟一如既往冷静:“我也为这事来的,咱皇帝又躲圆明园去了。二位随我一道进言直谏血溅丹墀还是各自回家歇了?”
绵愉想了想,条约都签了,再说什么于事无补,反口只会给洋鬼子可乘之机,恨恨道:“你去园子里跟他说清楚,福建受长毛滋扰,市面混乱私自铸钱有罪,却稳一方安宁,不可重治严惩。”
胤禟恭送表面上的叔辈,热情奔放。奕誴阴阳怪气:“你肯去圆明园了?”
“那地方,除非一把火烧干净,否则我看了就来气。”
奕誴深知他:“走,哥带你听曲儿去。”
他们听到的,乃三河镇湘军大败,六千湘军精锐全部被歼,李续宾、曾国华及湘军文武官员四百余人殉国。统帅曾国藩几欲以死谢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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