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万种迷惑

　　车子驰骋在环线上，两旁的景物飞逝而过。
　　天西看着窗外。
　　虽然她极不情愿被莫衍拎出办公室，但是与其继续在那里接受吴老师的炮轰，壮烈牺牲成仁，还不如与这个“罪魁祸首”算账。
　　“天西中午想吃什么？”莫衍的语气听起来好像很愉快。
　　“人肉。”天西吐出两个字。
　　莫衍依然是摆平了吴老师的那副如沐春风的表情，“嗯，让我想想，哪里有这道菜……”
　　“你的肉。”天西转过头盯着他。
　　莫衍发出低低的笑声，“好，我带天西去吃人肉，而且是我的肉。”
　　天西转过头，不再理他。
　　等会儿如果不是的话，她非拿刀子在他身上割一块肉下来不可。
　　她也要让他知道什么叫切肤之痛。

　　当车子停在一座房子前面的时候，天西巍然不动地坐在车内，任凭莫衍怎么说，就是不下车。
　　巴洛克风格的设计，贵气的装潢，一看就知道是大把银子堆砌出来的宫殿，门口走出几个家佣，向他们张望着，然后又跑进屋内，不一会儿出来了更多的人。
　　他怎么把她带回他家来了？
　　“天西，你再不下车，我拉你。”莫衍微笑着说。
　　天西仍然不动。
　　“我爸妈都出来了，正在门口看着，莫非天西想让我牵着去见他们？”他的笑容下似乎隐藏着某种计谋。
　　天西一看，在那一排人前面果真站着一对中年夫妇。
　　那更不能下车了！她没缘由地见他父母做什么？
　　“我要回学校！”
　　“天西不是要吃人肉吗？我担心没有哪家餐厅敢做这道菜，所以让家里的厨师做。”
　　“我不吃了，现在我只想回学校！”见鬼的人肉，她才不想吃。
　　“这么说，天西不想吃我的肉了？”声音中似乎有一种奸计得逞的愉悦。
　　“不吃了，送我回去。”如果她认识路，她宁可自己走回去，但是刚才被他带着在环线上转来转去，现在她完全弄不清方向。
　　“我刚才赶去学校救天西，还没来得及吃中餐，天西也饿着，吃了饭再回去。”莫衍已经动手了。
　　“不要！”
　　莫衍抓住她的手，将她整个人圈在臂弯下，一只胳膊环着她的肩压住左手，另一只手握住她的右手，连拖带拉地走向大门。
　　偏偏，在外人看来是一副郎情妾意的模样。
　　“爸，妈，这是天西。”莫衍笑容满面。
　　莫父莫母慈蔼地看着莫衍怀中的天西。
　　小姑娘多清新啊，不像那些典型的千金小姐，浓脂抹粉满身香水味，而且小姑娘脸儿都红了，真是可爱……
　　莫父的脸上比签了上亿合约还要高兴，“天西，快进来！”
　　天西的脸涨得通红。莫少爷三餐要人陪，她是知道的，但是她不知道他还喜欢光天化日之下强抢民女回来陪他父母吃饭。
　　可是跟他父母用餐总感觉怪怪的，她绝对不能进去！
　　“天西，叫人。”莫衍在她耳边轻轻地说，大手却将她的左手压向腰侧，顺势搂住她的腰，以制止她挣扎。
　　叫甚？
　　天西一时愣住。
　　她和他很熟吗？熟到需要见他爹娘的地步了吗？
　　目前还是学长学妹阶段吧，顶多只是多吃了几次饭，多喝了几杯水而已。
　　可是她是懂礼貌的好孩子，所以还是硬着头皮叫了，“伯父，伯母，您们好。”
　　莫母笑呵呵地将她解救出魔爪，拉着她的手往屋里走，“别站在门外，都进来吧。”
　　走着走着，她后知后觉地发现，刚才好像是莫衍先把她往莫母面前送，莫母才拉住她的手。
　　原来，他们狼狈为奸……额，是母子同心。
　　“天西呀，莫衍准备陪我们用餐的时候接到一通电话，但是又不出声，然后就挂了电话说要带人回来吃饭，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莫母边走边问。
　　她就觉得奇怪，他怎么如此神通广大地出现在办公室，原来是导师和他同流合污了。想来应该是导师按下手机，让他聆听现场直播。只是没想到他挂了电话后就跟父母说要带她来，一般人顶多想想怎么解决，他怎么能立马就计划好骗她回家？……怎么能？！
　　“我在向老师……学习八荣八耻……学长……也来学习。”天西努力装笑。
　　总不能让她说“你儿子祸害我，我在课堂上诅咒你儿子，被老师抓到办公室准备就地正法，所以你儿子来善后”吧……这会要人命的。
　　八荣八耻？这是个什么？莫母虽然不懂，但是还是保持着贵夫人的良好修养，笑容可掬地点头。
　　走进餐厅，莫衍为他们拉开椅子。
　　天西杵着不动。
　　人性化的餐桌。
　　人性化的人数。
　　那些有钱人家不都是一张长长的桌子，我坐这头，你坐那头，我们盈盈一桌间，脉脉不得语么？
　　为什么莫家是这么一张小小的长方形餐桌，而且还刚好就四个座位？
　　如果莫父莫母坐同一边，她就得跟莫衍坐另一边，如果莫父莫母一边坐一个，她就得跟莫衍面对面地坐。
　　她就不能离他远点儿么？
　　莫母见她站着，于是拉着她在同一边坐下，“天西，学习完了就应该多吃点，张妈，开饭。”
　　莫衍在她对面入座，露出迷人的笑容，“天西，想吃什么肉，尽管开口。”
　　听到那个加重音的“肉”字，天西生生要吐出一口血来。

　　如果想恨一个人，可以找出一万个恨他的理由。同理，如果喜欢一个人，他的任何举动都会变得可爱。
　　天西吃完那顿诡异到极点的饭后，莫衍送她回学校，她才发现——
　　他家离学校只有五分钟的车程。
　　Z大后面是这个城市最著名的一条河，跨河过去，就是郊区，而别墅区就集中这里。
　　难怪他能及时赶到学校。
　　可是他带她回家之前为什么要在环线上不停地转圈圈，让她分不清东南西北？
　　莫衍告诉她，“天西心情不好，所以我带天西先吹吹风，散散心。”
　　……是谁，让她的心情不好来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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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西深刻地反省自己所犯下的错误后，她决定把莫衍划为：小人。
　　曾有人告诉她，一个人的一生，需要高人指点，贵人相助，朋友相伴，小人相随。
　　对高人、贵人和朋友，要心怀感恩。对小人，要远离，最好老死不相往来。
　　所以，天西继续实行“三不”政策。
　　来电，不接；短信，不看；寝室电话，不在服务中。
　　没有小人的日子，阳光特别灿烂。
　　周五上完实验课，导师让她把实验报告收齐送到他办公室，天西送去后，在回来的路上碰到了吴老师。
　　吴老师春风满面，“天西，我正想找个学生帮忙，你三四节有课吗？”
　　听班长说吴老师已经离婚了，吴老师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把家里存折和银行卡全部改了密码，然后把丈夫的物品像垃圾一样从窗户扔了下去，最后请来锁匠换了门锁。她丈夫回家后，先在楼下发现无数眼熟的物品，然后发现钥匙插不进锁孔，门上夹着一张签了字的离婚协议书，最后拿着工资卡去取钱，发现当月的工资早已被取空……一个人的转变，往往只是一瞬间的事，特别是女人，眨眼间就能完成性情转变。
　　天西连忙笑着打招呼，“吴老师好，我没课，有什么事能帮您吗？”就算她真有课也得说没课。
　　“我把广告案写好了，但是我接下来有两节课要上，没时间送去莫氏，你能帮我送过去吗？”
　　那天，莫衍正是顶着一张魅惑众生的笑脸，先表达了对吴老师文采的钦佩之情，然后恳请吴老师去莫氏广告部寻求多元化的发展，以创造莫氏和她个人事业的双赢。
　　一个女人，如果失去了爱情，就会狠抓事业。
　　吴老师当场心花怒放，把天西扰乱课堂这一点芝麻小事和解了。
　　所以现在她能拒绝吗？
　　天西苦笑着点头，“可以，我这就帮老师送过去。”
　　吴老师笑眯眯地将广告案交给她，“天西啊，我看工程院里就你一个品学兼优的好学生，又乖巧又努力。”
　　“吴老师您过奖了。”天西继续笑，心想你那天可是快要把我骂成民族的罪人了……

　　抱着去莫氏不一定会见到某人的心态，天西踏上了首次莫氏之旅。
　　在前厅询问了广告部的楼层，乘电梯到14楼，然后将广告案交给相关负责人。
　　完成任务后，天西走出莫氏大楼，深呼了一口气。
　　很好，没有碰到某人，现在马上回学校。
　　走下阶梯，右边缓缓开来一辆车子，在她面前停下。
　　那辆车……天西很想当作没看见。
　　车门打开，莫衍优雅地倚在车上，“天西是来上班吗？”
　　上班……那份该死的合约！
　　这个认知让天西定住。
　　见她呆住，莫衍脸上的微笑加深，十分好心地牵着她向大楼走去，“天西想要什么样的职位？”
　　一步。
　　两步。
　　三步。
　　……
　　莫衍微笑着向门口的小李点头致意。
　　小李傻住了。
　　少爷今天又发作了吗？可是少爷并没有把钥匙交给他，那少爷为何不把车开到地下停车场去？少爷只有在发作的时候才会将车停在门口，然后让他去警察局交罚单……还有，少爷怎么牵着一个高中小妹妹来了？咦，小妹妹好像是刚才走出去的那个……
　　莫非是少爷的私生女？
　　嗯，不像，少爷生不出这么大的女儿。
　　那就是老爷的私生女……
　　不要责怪小李的眼光，今天天西把头发扎成两把，成功地装了一回嫩，坐公车的时候有一位叔叔见小小的她抓着扶手随车起舞，曾站起来给她让座。
　　尊老爱幼，多么美好的市容……

　　莫衍似乎没有看见小李惊讶得嘴合不拢的模样，笑容灿烂地准备跨入大门。
　　“我刚从里面出来。”平静的声音自身后传来。
　　他转过身去，见天西已经抽回手，站着不动。
　　恢复得挺快的嘛……莫衍唇角掀了掀，神色仍然温和，“天西不熟悉一下工作环境？”
　　“根据合约，我可以要求不工作，天天躺在家里吃冰激凌，莫氏还得支付我买冰激凌的钱。”
　　她不是任人宰割的笨蛋，既然已经签下了，就应该善用它，100年的时间足够她挥霍莫氏了，甚至死后还可以立下遗嘱要求莫氏天天烧香供奉她……恩，不错的主意。
　　“天西想吃冰激凌？”莫衍低头浅笑，没有忽略掉她眼中的那抹愉悦，“走吧，我陪天西一起去。”
　　他好像刚刚才到公司，还没踏进公司大门就准备跷班了？
　　莫衍仿佛会读心术，侧头笑道，“我代表莫氏去为天西买单。”

　　半个小时后，他们坐在一家知名餐厅里。
　　餐厅老板见是莫少爷来到，殷勤地上前问候。
　　天西扫了一眼菜单，说，“每一种口味的冰激凌都上一份。”
　　老板傻眼，他们这里总共有五十多种冰激凌耶……
　　莫衍眼中含笑，“每一种口味都来一份吧。”
　　哪有有钱不赚的道理，老板连忙笑着点头。
　　不一会儿，冰激凌盛宴摆上桌了。
　　高级餐厅做出来的食物不得不令人赞叹，透明的水晶杯，引人食欲的奶油，漂亮别致的形状，香蕉、果仁、巧克力、摩卡、香草、榛子……满满一桌子的冰激凌，五彩缤纷，眼花缭乱，散发着迷人的诱惑。
　　天西笑眯眯地看着它们——
　　慢慢融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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