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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2 章
黄风子嘿嘿笑道：“小孩子家不懂事儿，你可别不识好歹啊，大当家的对你够意思，我听三当家的说，他连饭都没和那个什么总长吃，就为了回来救你。”
金燕西的眼睛又瞪大了几分，心一寸一寸的沉下去，好半天，他颓然躺回到枕头上，淡淡道：“我说呢，怎么又不让我死了，敢情他都知道了吧？”
“知道什么？”张逸山知道了金燕西的身份，其他人可都不知道，连鲁文华现在都是一头雾水呢。所以黄风子格外的好奇。
“知道又怎么了？”门外传来一个威严的声音，几个妇人和黄风子吓了一跳，连忙恭敬道：“大当家的。”
“老黄，他不吃那药，你就捏着他的鼻子给我灌进去。身子弱成这个奶奶样儿，倒像是有了天大的功劳似的，还端着架子不吃药。你以为这是总理府，耍一耍大少爷脾气，就能让一群下人小姐太太束手无策啊？”张逸山走过来，伸手捏住金燕西的鼻子：“灌进去。”
“哎……哎……”黄风子答应着，心想你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啊，刚要往里灌，就见金燕西伸出右手，大叫道：“给我，我自己喝自己喝。”因为鼻子被捏着，以至于他说的话都瓮声瓮气的，惹得几个妇人都笑起来，张逸山也笑了，松了手骂道：“越往客屋里请你就越要往驴圈里拽，喝吧。”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啊。金燕西心里这个悲愤怨恨，但是别说现在躺在炕上一动不能动，就算他能动那会儿，也不敢惹张逸山啊。只好接过那只碗，做了半天的思想斗争，实在是被张逸山盯的手都软了，这才一闭眼，将那一碗苦药全都灌了进去。
兰娘连忙递上水，金燕西又咕嘟咕嘟喝了，这才觉得嘴巴里味道不那么苦。却听张逸山淡淡道：“行了，你们都出去吧，给他做了吃的东西吗？”
“做了，做了葱花面。”兰娘报告着，见张逸山点头，她就拉着其他几个妇人识趣的退了出来。
“真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想告诉我你不是一个软骨头？可你骨头变硬了，咱就在正经的地方硬一硬，你倒好，为了个无关紧要的身份，逼得老子差点儿要了你的命。这叫傲骨吗？这叫男子汉大丈夫吗？这叫堂堂七尺吗？屁，你那点儿骄傲和面子都没用到正经儿地方，这次你要是死了，去了鬼门关阎王爷都不肯收你这个冤死鬼，你爹要是知道你这么做，他都不会认你这个儿子。”
出乎意料的，张逸山不但没安慰金燕西，反而劈头盖脸破口大骂，气的七少爷一边在心里顶嘴一边咬牙切齿的咬被角泄愤，他是真被张逸山的心狠手辣给震住了，大早上这土匪头子那眼都不眨的一枪，到现在想起来还觉得身上直打哆嗦，所以只敢在心里顶嘴。
张逸山骂完了，这才又坐在炕沿上，看着闷不做声的金燕西，没好气道：“你是不是在心里骂我呢？”
“没有。”金燕西闷闷的答，想了想抬眼道：“您老人家该不会是对我心里抱愧，怕我怨您，所以一开口就来骂我，想着好堵我的嘴吧？”
“放屁，我就恨没在你身上多抽几鞭子。该坚持的从来没见你硬气过，不该嘴硬的时候，你偏偏比死鸭子还他妈嘴硬，我幸亏是没认你当干儿子，这要是认了，还不得把我活活儿给气死？”张逸山瞪着眼睛继续骂。金七少爷心里生气，冷哼一声索性转过头去。
一个土匪手里捧着碗葱花面走进来。金燕西也真是饿了，从昨儿被抓起来后一直到现在，粒米未进，因此一闻到这个味儿，口水都差点儿流了出来。因为右手压在身下，吃起来不方便，他便想着翻个身，用左手撑着身子，右手吃面。却不料他又忘了左肩上的枪伤，刚刚把胳膊支起来，就痛呼一声又躺倒在炕上，龇牙咧嘴的捂着肩膀大声叫唤。
“平时挺聪明的，怎么这时候笨成这样。”张逸山嘴里骂着，伸手去把那碗面端过来，牵了一筷子面送到金燕西嘴边：“行了，赶紧吃吧，吃完这碗面，咱们俩就算两清。”
“您老倒是会找便宜。”金燕西冷哼：“冤枉了我，把我折腾的命都丢了一大半，喂我一碗面就想两清。”说是这么说，他还是忍不住将面条吃进了嘴里去。
张逸山一听这话也乐了：“那你小子还想怎么样？我一个土匪头子，能给你什么？让你当我干儿子吧，你又觉着我不配。难道还能让我把老命赔给你？”
“那我可不敢。”金燕西眼珠子转了转，心里打定了主意：“这样吧，你得答应我一件事，只要你答应了，咱们之间就算两清，怎么样？”
张逸山一点头：“成，就这么说定了，你想我答应你什么事儿？”
“现在没想好，等我想起来再说。”金燕西心中这个高兴啊，暗道总算这场罪没白受，我可终于要脱离这个土匪窝子了。不过他现在可不敢说出来，生怕再惹恼了这土匪头子，暗地里就把自己给灭了口，要说的话，怎么着也得当着大家伙儿的面说，让这老头不能食言。
心里打定了主意，情绪也高昂起来，连身上的疼痛似乎都减轻了很多，吃完一大碗面，还想再吃，却听张逸山道：“得了，我这辈子还没喂过人吃饭呢，你别得便宜卖乖。老黄说了，现在你这身体虚弱的很，不能吃太多，对你没好处。”
这个道理金燕西也明白的，以前在家里感冒了，也是要少吃饭，而且还要吃清淡的东西。当下也就不再闹，只觉得脑袋昏沉沉的很想睡觉，眼睛闭起来，眼看就要沉进梦乡的时候，听见身边的土匪头子似乎哽咽着说了句什么“那孩子病了的时候，是不是也这个样儿呢？老子竟然都没喂过他一口东西。”语气里似乎是不尽的哀伤，不过他没心情深究，转眼间就睡的死猪一样。
到晚上的时候，金燕西发烧了。
这其实也是很正常的现象，别说中了一枪，就是身上那些伤口，又冻了半天，在温水里泡了好几回，就算是铁打的身子，也不可能平平安安没事儿人一样就痊愈了。
所以对这个情况，大家心里都有准备，用黄风子的话说，只要不是身上持续高烧，能烙鸡蛋饼，一般情况下也不至于就有性命危险。土匪们都是风里来雨里去生命力堪比蟑螂的，所以黄风子对金燕西充满了信心，绝不认为这点小伤就可以要了他的命去。
可是当金燕西一晚上的体温持续攀高，到最后真的都能烙鸡蛋饼的时候，连黄风子也不禁有些慌了。他这才想起眼前这人从根本上说还是个大少爷，来土匪窝接受风吹雨打也不过几个月而已，根本属于还没改造成功的半成品。
“只能听天由命了。”黄风子坐在炕沿下郁闷的说着：“该用的药都用了，要是天亮还是这么个烧法儿，基本上就可以准备后事了。”
“胡说什么？还有你老黄救不回来的人？上次老猫就剩一口气儿了，结果还不是让你给治过来了？不许说丧气话。”张逸山骂着，黄风子看了他一眼，没敢回嘴，心里却想着那是老猫，猫有九条命。和老猫那大汉一比，阿金这小子就是只耗子，还是只没满月的小耗子，那能比吗？
张逸山和赵军师郭西北鲁文华这几位鸿雁山的主要领导人物一夜没睡，都在关心着金燕西的情况，好在忙碌到凌晨五点的时候，温度终于慢慢降了下去，虽然还是热，但比起能烙鸡蛋饼的温度，这已经很不错了。金燕西也停止了□□说胡话，而是沉沉睡了过去。
一直到第四天，这烧才算退了下去。人也能起身吃东西了，张逸山这才放心，知道金燕西这一次是真的从鬼门关被拉回来了。
中午的时候，鸿雁山的御用蒙古大夫黄风子御医总算是开了金口，允许金燕西进食牛肉排骨等物，这把病号给乐的，想想自己堂堂的金家七少爷，从前什么山珍海味没吃过？结果现在这才吃清汤挂面吃了五天，想想那些肉，就差点儿连口水都流出来了。金七少爷简直弄不明白自己现在到底是比从前有出息了呢还是更没出息了呢？要说有出息吧？他让排骨给馋的差点儿哭了。要说没出息吧？他愣是挨了几十鞭子和一颗子弹，就为了保住老爹那点清白名声，虽然最后也没保住。
兰娘和鲁文华在屋里和金燕西说着话儿，自从张逸山知道他的身世后，就让山上土匪们以后不要再“阿金阿金”的叫他，要叫他燕西。老头儿觉得这样既显得庄重又显得亲切，只苦了一众土匪，花了两三天时间才把叫惯了的名字改过来。
金燕西本人对这些是不太在意的，不过他确实觉得借着这一次的伤和病，让他也见识到了这些杀人不眨眼的土匪温情一面，所以也不像之前那样排斥了。
正说得热闹，忽见郭西北急急走进来，对金燕西道：“大当家的让我来告诉你一声，说是有个叫白雄起的什么总长上山来了，专门为了见你来的。大当家的这会儿正在聚义厅和他周旋呢，抽空让我来问问你，你要是想见，他就带人过来。要是不想见，老大说了，就是豁出去撕破脸，也不可能让你见到那王八犊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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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第 1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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