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在临界值

　　接近年关，人人都很浮躁。林一诺也一样，简单收拾些行礼，计划早些回家过年，却被一通始料未及的电话，打乱了她宁静的世界。
　　天空昏暗的让人窒息，手机铃声却一直不停歇的响着，看着屏幕上显示的熟悉名字，林一诺十分不想接起这通电话，直至手机铃声响了五遍，她才缓缓接通电话，电话那端男人语气显然有些急促。
　　“林小姐，我是程扬。赵总出了交通事故，这会在急救室，您能不能过来一趟，这里是市中心医院。”那头的男人并没有多说，已经匆匆挂断电话。听起来赵子俊的情况并不好，林一诺心中不由得有些害怕，穿上外套就向外跑。
　　室外严寒逼人，却顾不了那么多，等上了车她才发现脚上还穿着脱鞋。林一诺心中慌乱万分，不知该不该给程扬再打通电话问问情况，她的唇际微微发着抖，显得手足无措。

　　很快，车子到了医院。
　　当她赶到急救室门前，程扬正在跑前跑后办理住院手续。也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走到急救室门口，更不清楚急救室里躺着的男人到底如何，只能任由思绪无止尽的乱想。
　　林一诺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担心，但她的确很担心赵子俊。五年的感情，想结束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对一个人的感情也并非只是简单的爱能包括的，更多是亲情掺杂其中，就算分开了，她依然牵挂他。
　　不经意间，程扬已经并排坐在她的身边。
　　“诺诺，谢谢你能来。”程扬语气中只是朋友间的谢意。
　　“他怎么了？”现在的林一诺只想知道赵子俊的情况。
　　“听说是为躲避跑到路中央的孩子，车子速度过快，撞到马路的护栏上了。我赶到时，赵总已经被送到急救室了。”
　　“恩。”听完程扬的话，林一诺一时想不起该问些什么，这时候，等待似乎是最好的选择。
　　当医生从手术室推着赵子俊出来了，病床上的他还没有醒来，只是安静的躺着。程扬推着病床，拐进了急诊室二楼的住院部，幽长的走廊里弥漫着消毒水的味道，很快，他们走到了最里面那间单人间里。
　　医生简单交待了一下赵子俊的情况，问题并不严重，轻微有点脑震荡，外加右胳膊骨折。林一诺听了这番话，总算放下心来。
　　程扬起身准备离开前，还是先给林一诺交待了几句。
　　“诺诺，赵总在这里没有家人，他一出问题，我第一个能想到的人还是你，至于赵叔叔和赵阿姨那里，我没有打电话。刚刚你来前，我给赵总的妹妹打了电话，她订了明天一早来这里的机票。”
　　“恩，我知道，还是别让两位老人知道了，问题并不严重，免得让他们操心。”
　　“那你先守在这吧，我去赵总家里取点换洗衣服。”程扬说完就先走了。

　　转眼，室内变得安静了。
　　林一诺看着眼前的男人，沉睡中依然微皱的眉头，男人的表情她很熟悉。忍不住用手轻轻抚了抚他的眉间，让他的表情变得舒展起来。这是多么矛盾的选择，有时候，赵子俊对她来说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有时候，他又陌生的不能再陌生。而此刻的他们，到底应该算是熟悉还是陌生呢？
　　窗外的天色渐渐暗了，夜色渐渐被勾勒的越来越浓，赵子俊还是没有醒过来，她坐在他的旁边，等待着他的苏醒，时间慢的让人心神不宁，拿起手机漫无目的上网看着，却静不下心来。
　　忽然，床上细微的动静让她赶紧回头，不知道什么时候起，赵子俊已经睁开了双眼，他安静的看着林一诺，没有说话，专注的神情让人窒息。
　　林一诺用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喂，没事吧！”
　　赵子俊摇了摇头，仍旧看着她，眼神里意味深长。
　　“你怎么了，好呆说句话。”林一诺心中焦急万分。
　　“诺诺，继续做我女朋友，好不好？”忽然间，安静的赵子俊说出这句话，语气中尽是诚恳。
　　“今天我们不提这事，好吗？”这种情况，不回答总比拒绝显得委婉。
　　赵子俊竟然出奇的听话，点了点头。这时，林一诺才发现男人那只没受伤的左手悄悄握住了自己的手，她用力去挣脱，他却越握越紧。
　　“好困，诺诺，我想再睡会，别打挠我。”赵子俊打了个哈欠，轻轻闭上了眼睛。
　　一下子，室内又恢复了之前的安静。明明赵子俊微闭的双眼轻轻的忽闪着，显然他没有睡着，却一直不肯睁眼看着林一诺，他的手固执的握着林一诺的手。男人手掌的温度透过掌心传到林一诺的手掌，一直等到程扬再次回来时，才打破了室内的宁静。
　　程扬一进门就看到这一幕，并没有多说，看了看睁开眼的赵子俊，“赵总，今晚就让林小姐陪你吧，我先回公司把您这两天的行程调整一下，明早一早我过来，您看好不好？”
　　这样的安排，竟然没有征求林一诺的意见，而赵子俊显然很满意，他微笑着点了点头，程扬抱歉的看了看林一诺，转眼就离开了病房。

　　室内的气氛瞬间变得很尴尬。
　　林一诺看看自己那只依然被赵子俊抓住的手，轻声说：“子俊，能不能松下手，我想站起来活动活动，你已经保持这个姿势三个小时了。”
　　赵子俊总算松开了手，轻轻的说：“诺诺，帮我把床摇起来，我想靠一会。”
　　她听话的帮他把床升了起来，赵子俊靠在床上，脸上始终保持微笑看着林一诺，此刻的赵子俊的眼神，像个孩子般贪恋，似乎想把眼前的女人就此刻入脑海中。
　　“别看了，这样子太奇怪了。”还是林一诺忍不住说了句话。
　　“诺诺，我想你了。我们交往的五年中，有时候忙起来，我们也会一两个月不见，却不及这次这样想你，想到也许永远不能看到你，我的心口会痛。”第一次，赵子俊说出这么深情的话。
　　“子俊，我们已经分开了一段时间，我觉得彼此也算是足够清醒的考虑了分手这个问题，可我不想再回到过去了，我累了！”女人眼中装满了泪水。
　　“可我真的不能没有你！不管以前我做错的多少事情，但我的心却永远属于你。诺诺，我们再试试，好不好？”赵子俊的语气中全是祈求。
　　“给我一段时间，让我想想，现在的我缺少勇气和你继续呆在一起。”
　　“恩，诺诺，谢谢你。我会珍惜我们的感情，不管你信不信，我愿意用行动证明自己的真心。”赵子俊开心的回答。

　　那一夜，赵子俊睡着后的表情像个孩子般满足，就算林一诺没有给他一个明确的答案，而此时回答已经算是最好的。
　　林一诺一夜无眠，一直坐在床边的沙发上胡思乱想。与赵子俊之间的事情，真不能说清道明，他受伤的时候，她会担心，习惯了他的存在，就算分手也不希望有任何噩运降临到他头上，所幸这次问题不大，否则她一定会自责一辈子。
　　深冬的后半夜，严寒的空气让人觉得发冷，看着熟睡的赵子俊，思绪又拉回到从前。

　　******

　　林一诺想起第一次执意带赵子俊回到父母家，赵子俊脸上泛着红光，内心有些小紧张的跟在自己的身后，他们刚刚进门，爸爸妈妈就把她叫进卧室中问话。
　　“诺诺，他比你大几岁？”妈妈先问。
　　“恩，让我算算，六岁。”
　　“啥，六岁，年纪这么大！”
　　“他们家是哪里的？几个孩子？”妈妈又问道。
　　“五个孩子，他老大，下头还有三个妹妹和一个弟弟，弟弟的年龄最小，他家在N市，是农村的。”林一诺简单回答了父母的问题。
　　“你这孩子，带来前也不说一声，这样的条件怎么能配上你，好呆你爸爸是大学的教授，我也是医院的主治医师，就算咱们家再不济，你也该找个城里的，是不是？”妈妈被林一诺的回答显然吓住了。
　　爸爸站在她和妈妈旁边始终没有说话，听完她的简述后，直接走到客厅取了外套，头也没回的离开了家。
　　坐在客厅的赵子俊没来得及和林爸爸打招呼，就迎来林爸爸头也不回的背影。
　　林妈妈虽然对赵子俊也不满意，好呆炒了几菜，和他们吃一顿便饭。
　　席间，妈妈没有说一句话，林一诺气的一直在桌子底下踢妈妈，妈妈就是不理她，而赵子俊客气的吃完饭，礼貌的向林妈妈告别后，匆匆离开了林一诺家。
　　第一次家人与赵子俊就这样不欢而散。

　　******

　　她又想起了第一次去赵子俊家，赵家住在当地远郊农村。第一次去赵子俊家，走到庭院，发现院落打扫的干干净净，收拾的整齐利落。赵妈妈听说林一诺要来，开心的像过年一样，把家里里里外外收拾了一遍，还赶在他们两个进门前，做好一桌丰盛的饭菜。
　　赵子俊的家里，赵爸爸赵妈妈还有他的弟弟妹妹，齐刷刷的看着她笑，像迎接贵宾一样。
　　赵妈妈看到林一诺，农村人的质朴微笑，一把握住她的手，开心的说：“诺诺，子俊总夸你漂亮、懂事，今天见到你，比我想的还漂亮。没想到我家子俊这小子还有这样的福份，找了这么俊的城里的姑娘。”赵妈妈显然喜出望外，林一诺无疑出乎二老的想象美丽大方，更何况家世也无可挑剔。
　　他们离开时，赵妈妈悄悄塞给林一诺一个红包，那时，赵子俊悄悄探过脑袋对林一诺说，“妈妈给你红包，证明老人家对你很满意。”
　　这么多年了，两位老人始终如一喜欢她，每次来C城，都给她做好多吃的。近两年，赵子俊事业越做越大，无瑕顾及家人，林一诺去赵家的次数也越来越少了，可是赵爸爸赵妈妈从未对他们有过一丝半毫的怨言。

　　******

　　窗外的天色渐渐泛起了灰白，在黎明到来前，林一诺靠着沙发后背睡着了。
　　她醒来时，是被医院查房的护士吵醒的。不知什么时候，赵子俊给她身上盖上了被子，整个人靠在她的身边也睡着。她推了推一旁的赵子俊，让他回到床上去睡，护士帮他把吊瓶挂上了。
　　护士了走了以后，林一诺沉静的脸上挂着一丝无奈，她生气的看着赵子俊说：“子俊，你别这么幼稚好吗？”
　　“半夜起来去卫生间，看你睡着了，帮你盖好被子，想坐在旁边看看你，没想到就这样睡着了。”赵子俊的眼中看不出任何情绪，休息一夜的他，气色看着好了许多，似乎连日来的疲惫也一扫而光。

　　直到早晨十点钟，程扬才回到医院，身后跟着赵紫儿，紫儿是是赵子俊最大的妹妹，却比林一诺还大四岁。
　　紫儿见到林一诺格外开心，她上前一步抱了抱林一诺，亲热的说：“嫂子，你怎么又瘦了啊？”
　　林一诺笑着说：“没有，可能这件衣服显瘦吧！”
　　“昨天，一听说我哥受伤了，真让人紧张。不过想到嫂子你在他身边，我又放下心了。”紫儿转而看向赵子俊，意味深长的笑着说：“哥，你和诺诺，什么时候准备结婚？”
　　赵子俊漆黑的眸子闪着光，假装深沉的说：“等你什么时候把我的结婚大礼准备好了再说。”
　　紫儿娇嗔的看着赵子俊：“哥……你也太低估我了！”转而回头望向林一诺：“诺诺，你们结婚需要什么礼物，尽管说！”
　　林一诺有些窘迫，她极力射闪紫儿的目光，小声说：“你陪着子俊，我回去洗漱一下，晚上我再过来。”
　　赵子俊微笑看向林一诺，微微点点头说：“让程扬送你回去吧，你也累了一夜，回家多休息。”

　　临近过年，街上的车辆很多，不算堵的公路上，车子依然缓慢前行。
　　林一诺疲惫的靠在座椅上，对程扬说：“紫儿知道我们现在的情况吗？”
　　“不知道，赵总和谁也没说。”程扬回答道。
　　“现在这种状况，让我很困绕，分手了要装出若无其事，难道我们要一直这样下去。”林一诺喃喃的对程扬说。
　　“诺诺，我跟着赵总这么多年了，了解你们间的一些情况。我相信赵总爱的人肯定是你，至于那些不重要的事和人，你能不能忽略一次。”程扬的目光注视着前方，脸上有种说不出的复杂表情：“还有一件事，你还不知道。”
　　林一诺抬眼望向程扬：“什么事？”
　　“公司的事情，这件事情虽然没有正式公布，方案基本被通过了。赵总准备将公司业务发展到香港，年后，我们一部分人要和他驻扎香港工作，这里的业务要交给紫儿来打理。”程扬简单的说。
　　“反正我们也分手了，对他来去哪里都没有牵挂了。”林一诺脸上泛出一丝笑意。
　　“因为你们间的问题，赵总迟迟不肯敲定去香港的时间。他原计划带你一起去。”程扬接着说。
　　“知道了。”林一诺心里明白，程扬是口风一贯很紧，既然今天对她说了这么多，一定是赵子俊安排他说的。她知道，就算他们没有分手，也一定不会陪赵子俊去香港，陌生的城市，没有朋友，完全依附着赵子俊的生活，对她来说太难了。

　　林一诺回到家后，才发现手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没电了。
　　给手机充上电，她拿着换洗衣服去卫生间准备泡个澡，一整晚紧绷情绪，让她疲惫不堪。
　　卫生间的室内空气温润，薰衣草精油香气让人心旷神怡，她安静的躺在水中，舒服的闭着眼睛。脑海中却乱乱的，闪过的画面不是别人，全是赵子俊。她理解不了现在的自己，从脑海中剔除赵子俊真的太难了。烙印一般记忆，不管好的坏的，也许时间久了，就能渐渐淡了。这个男人现在还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如何努力去忘掉，在一次次无法逃脱交集中，又深深画上一笔。
　　她的思绪零乱。

　　客厅内的手机铃声将她的思绪拉回现实，手机一直不停歇的响着，最后安静下来。
　　林一诺裹着白色的浴巾从卫生间出来，打开手机发现是个陌生号码，她不打算回过去，刚准备放下手机，短信提示铃又响了。
　　是那个未接的电话号码发来的短信，上面写着：林小姐，我是Peter的朋友方乐言，请回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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