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仿佛在爱抚柔弱的伤口一般
过去偶尔会在耳边轻声细语。当你以为遗忘的时候,常常发现它其实沉淀在更深的地方,更黑暗、更不被察觉的深渊底,那么接近灵魂。
修普诺斯做了一个梦,或者不如说,是他偶然拾起了过去的碎片。
因为你思想它。
修普诺斯已经遗忘了自己的少年时代很久。‘不知不觉’是最巧妙的偷盗者,连赫尔墨斯都比不上它。它总让你无法察觉失去了什么,改变了什么。在此我们不说它是时间,因为时间对于修普诺斯尤其没有意义。或许我们也不该说遗忘,它只是被冲得太远。
有些东西,需要丢失后的空白做对比,才能发现它的存在。
披到肩上的金发,发梢像攀爬植物纤长的条须那样蜷曲起来。现在它们显然更长了,也许也没有过去那么纤细。修普诺斯觉得自己可能并不认识那个少年,拥有一双温柔的金色眼睛,说话的声音也很温柔,动作像羽翅拂过。总是微笑,不,不是嘴角的弧线,你能从各处,包括阳光、空气、风里都感觉得出来。他的金发在光线中闪烁。
银色的长发,发梢也像植物须茎那样调皮地蜷曲。有一双璀璨的银色眼睛,是那种深林里的泉水冒起银色水泡、以及宝石折射的光芒。他的面容和身形都模仿另一个人得惟妙惟肖,但拥有自己独特的灵魂之光。他也在笑,而且笑得很灿烂,无忧无虑。四周绵延的花海和森林与原野,阳光照着花瓣发亮,无数色彩彼此呼应和欢呼,宛如音符般组成优雅的旋律。
那也不是塔纳托斯。他的眼睛是沉重的水银色,看似透彻却深邃,你永远看不到它后面有什么。
他在帮弟弟梳理头发,指间柔滑的发丝飘落。如鸟类热爱整理自身羽毛般,温柔的触碰。
他伸出手去,指尖一触及,它就像泡沫般砰然破碎了。虚幻的光之碎片到处散落蹦跳,消散在浓黑虚空中。
如此古久的记忆。
然而就在那短暂的片段一瞥中,修普诺斯看到了全新的、或者说古老的,与现在完全不同的自己。
时间将他们改变得如此陌生,塔纳托斯亦是如此。一般来说,他们并没有遇到什么事,除了彼此分开。然而到如今都只剩下沉默的面具。
修普诺斯想起在那梦境之中看到的幻影记忆。
那时都是一晃而过的影子,无知觉的画面。
现在回想起来,仿佛崭新闪亮的世界在眼前展开。
鲜活的、幼嫩的、初生的。
然后他就醒来。
他慢慢坐起身,躯体上的疼痛锋锐尖刻,咄咄逼人。
他伸出手指,抚过伤口。
塔纳托斯的所为,只是一时的任性,必不要求他回应什么。
被赠予就要出于礼貌或等价交换而回报,来往的交易,这不是他们的观念。对于他们来说,他们既不会被赠予,也没有回报。因为他们既不缺乏,也无需求,是完满纯粹的自我之灵,是独一。而非由万物所组成,故而需求万物的生命。
而能得到的和失去的,必然是外在所加于他们的。比如容器,比如权势和荣誉。
躯体上的伤痛为你造成困扰了么,修普诺斯?
并没有,只是无所谓。
那么它理当也无法对塔纳托斯造成困扰。
然而,现在终究在这躯体之内,受它影响。
缓慢愈合中的伤口如此疼痛,底下是流淌的血液,属生命的,有情感的。
你想做什么呢,又在犹豫什么呢?
修普诺斯忽然微笑了。
是的,并没有什么在阻碍你。
他站起来,向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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