降生

作者:Weirdo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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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叁



      史库瓦罗让窗外的雨声吵醒,他恍惚的睁开眼眨巴的望著四周;一开始以为寒意潮湿还舔舐他的身体,但其实雨水早已经远远离开他,甚至他根本感觉到的是如火的热度——自缱绻著他手腕的手指传来。
      正好八点钟,一秒不差。他躺在陌生气味的床铺里,手臂上打著点滴,一滴两滴从透明塑胶袋口溜入他体内的液体闪闪发光。史库瓦罗缓慢的偏过头,发现那个少年。
      「看来是死不了啊,垃圾。」他说话。嗓音粗劣却沈稳,冲著史库瓦罗而来的微笑却似乎像个孩子。纯粹的像是热可可的余温让人想捧在掌心里保护他的温暖。
      淅沥作响的嘈杂水声断绝史库瓦罗的听觉,他傻愣的看著对方冷峻脸上欢快的笑容,霎时认为自己要是发问这里是哪里肯定是个愚蠢的问题。
      「要怎样、我才有资格叫唤你的名字。」
      「你是说你要那个资格?想要唤我名字的资格?」他又笑了,毫不掩饰的笑声让史库瓦罗著迷。放开史库瓦罗没被插针的手腕,他的身躯沈坐在后头雕装华美的椅子里,顺势高举膝盖把脚搁在床沿,毫无礼节可言却强势的如同英国讲究的教养。
      「我想要有足以跟随在你身边的资格,」他试图让自己说话的语气镇静,但最终还是不禁大喊他发誓会顺从听命,不会反抗并且终生只认同对方是唯一的主人,去他的彭哥列——「我知道,只有你能告诉我要往哪里去。」
      语毕史库瓦罗被拉扯的力量翻离床铺,接合在血管里的塑胶输送管也在瞬间迸裂,力道一松开,他便无主的跪倒在地上;就在对方椅子的侧边,抬头仰视恰好对准他的视线。
      血流从腕上的裂口滴落在地面,咸味带著铁锈在血渍中闪亮著光彩,史库瓦罗连止血的举动都没有,他能拿它们怎麼瓣,血不过就是血罢了,终究有天会逃离。
      他感到对方坚实的手指碰触他的脸颊,炽热却不烫手的滑落他的颈上,就是下一秒会因为这暴露的弱点而致命,史库瓦罗也不会抗拒。
      没有味道的双唇在他唇上印下有力的亲吻,充满占据与无尽的纠缠。史库瓦罗的身子向前倾,颤抖的手指触摸著对方脸庞,抚在他后颈的手压近两人间的距离;尖锐的犬齿互相啃咬彼此的唇舌,稍作用力便可能撕裂更多皮肉,血滴在他的舌尖灼烧著,缓慢的从血管里鼓胀出彼此心脏跳跃的急躁。
      他的脸埋在对方的手掌里,撑起的身子也挨近、揉合在一起。史库瓦罗紧紧攀附著他,感觉自己会在两人间烟硝烈焰里灭绝,滚烫的如同即将殒落的流星。
      欲望在缄默里流窜,是的。当史库瓦罗搧动睫毛感觉眼泪和理性都绷紧到崩落的边缘时,他看见对方抬眼一声不吭的看著他,高傲的晶红色自信的勾起诱人的微笑。
      史库瓦罗偏头不太能谅解自己居然和对方接吻了,但他似乎没察觉偏头这胡思乱想的角度令对方觉得他傻的可爱起来。
      粉红色的舌尖端庄优雅的舔过史库瓦罗的双唇,温热的气息吐在他的唇边,他听见,要求或者该是命令,「去瓦利亚等,等你成为瓦利亚首领就会知道我的名字。」
      这话让他感到高兴,咯咯笑起来,近乎要感动的哭泣。他被血流纹身的手臂上前搂住对方,两人靠近,任凭对方用稍冷的鼻头拱著他的颈间或者是埋头在胸前嗅著生来便带有的冰冷冷浅海面,咸湿的血腥味。
      「那麼我将会在最短的时间找到你。」史库瓦罗呢喃,跋扈嚣张的语气回到脑海。即便对方的回应是冷漠的,不屑的。只要他自己信誓旦旦就好,他深信。
      甜蜜又短暂的拥抱,史库瓦罗的回忆下降到强褓时期淹没他的醇厚乳香,激情却伴随著孤单的失落。他认定的主人是温柔又暴烈,异常矛盾又如斯动魄的对他心脏施虐。
      困顿自疲惫里破茧而出,爬据史库瓦罗久未休息的身躯,血肉缓慢的作用,他要回到梦乡、回到没有血海没有刀光剑影,清澈一如地中海柔情的梦里。
      XANXUS将他发烫过轻的身体抱回床铺。点滴管渗出的透明液体沾湿一大片枕头。他替他盖上棉被,再随手把原本挂在椅背上的黑甸甸外套铺在洁白被单外。那象徵著彭哥列内部暗杀部队瓦利亚的臂章,在夜里倚赖起史库瓦罗。
      他没说出口的是:你是斯夸罗家族转赠予我的大礼,我要站在黑手党的顶点;要吞噬这该死的彭哥列。你只比世界抢先一步屈膝在我面前。但是在史库瓦罗了解他背负的沈重前,这样的命令又有何意义?率先史库瓦罗便得呈上予他的忠诚,证明那归附的真实性。
      他静静站立在床沿,看月色撒满房间,看它覆盖一片透明在钉在墙面受难的耶稣基督身体,看它又落在史库瓦罗紧偎著带一点自己味道的外套沈眠。
      「那你就让我看看你的能耐吧。」

      校钟在两点正的时候响起偌大的声响,教院一般的肃穆重新笼罩於午后的校园。
      在破旧的教学楼天台,太阳斜射在地板上燥热的蒸发起昨夜雨量的湿溽。迪诺和史库瓦罗两人蜷缩在遮阳板下头,不时用手指逗弄笨猫;偶尔谈上两句话。
      此时距离史库瓦罗返校已过了不久的一段时间。迪诺总算得以接近史库瓦罗,不用顾虑他身上那些伤痕的刺眼。
      笨猫在迪诺伸手抚弄它猫背时哆嗦一下。他看著躺在暖阳下慵懒的猫,觉得对比的事过境迁,不久前他和史库瓦罗和盘托出一切,但之后史库瓦罗却意外的无动於衷。
      「你拿了他的瓦利亚臂章,彭哥列理应不会不找你,他们会视你为挑战瓦利亚的人。」迪诺说话,看著始终把眼神摆放在笨猫身上的史库瓦罗,他一言不发的听著叙述。「别只因为庆幸找到主人就忘了接下来的考验!我不相信你还没察觉他的身分!」他又重复一次瓦利亚在彭哥列的地位虽然不过是个影子,但实质上根本是杀人集团。
      史库瓦罗没有回答,只是招呼笨猫过来他身边。
      迪诺恼怒的站起来,来回踱步,因为懊悔;还因为他突然感到恐惧。毕竟那时候是他没勇气抢在XANXUS之前带走史库瓦罗,他眼睁睁看见史库瓦罗在雨中死亡又让XANXUS赋予在瓦利亚重生。
      「斯佩尔毕,看在上帝的面子上,我恳求你别接受——」
      但抱起笨猫端倪著它浑圆大眼睛的史库瓦罗却压低声音,像是迟疑很久而后总算决定的回答他,「迪诺,我是要成为最强剑士的人。这样的挑战对我来说不算什麼。」
      迪诺瞪著他,自认识以来还是第一次对史库瓦罗如此无法谅解,他使劲琢磨过对方在彭哥列抑或在加百罗涅的可能性,即便有什麼疑虑他都可以克服,但他依旧败给史库瓦罗命该奉献的人。命运这种事,还真不能算先到先赢?
      「要我不遵照他说出口的话,我办不到。」
      「你们不过见面一次!」低吼的迪诺看著史库瓦罗,这才意识到对方面容里的平静不复存在;且对自己换上一副无奈又坚定的神情。
      「不只一次。」娓娓道出事实的史库瓦罗感觉一层淡淡的红晕涨红他的脸,「更何况见面的次数也不会影响我的决定,是他这个人让我承认他是我的主人,并不是我们那别扭的见面程序。」语气彷佛需要迪诺理解他的心意。
      迪诺向他扑过去,他此时无法控制自己。他用双手揪著史库瓦罗制服上衣的领子,力道像要把扣子扯坏一样;他要把史库瓦罗从地上曳起来。但对方一保沈稳的模样,以及凶狠的眼神。迪诺不感觉他的蛮横只想告诉他斯佩尔毕你的眼睛像要哭的阴沈天空——迪诺气的无力松开他,独自站在那喘气。
      霎时间,静默的剩余笨猫咬啮著史库瓦罗的裤管,上抬的眼神像询问为什麼要吵架、为什麼你看起来要哭泣。
      「我要走了,如果你接到我迎战瓦利亚的消息,请替我祈祷。」史库瓦罗起身掀开铁锈斑驳的门板,但上前的迪诺捉住他的肩膀使力摇,他朝他猛一挥手把他甩开,跌坐在被太阳烧烫的地板。
      迪诺不痛,纵使他脚踝方才撞至地面的凹槽,他气的手握拳猛击在凹凸不平的地板上,他对史库瓦罗大喊,语气几欲哭泣,「你怎麼敢做这种选择!偏偏要去拉开地狱的门环?」
      转过身斜映在阳光下的史库瓦罗,沐浴著光辉但神色却阴郁的如同荆棘缠身、罪恶浴血的魔鬼,他的眼睛依旧漂亮,可却被凶光污蔑了纯洁。「如果是他的意思,地狱再远,我也会同他一起去征服!」
      「斯佩尔毕——」
      天使如你,到底有什麼理由足够放弃天堂?迪诺怒吼,他抬眼往天上看期盼下过一场雨湿透他的身体,让他燥动的心脏也可以减缓疼痛。他的脸颊湿了,但天空,没有下雨。
      倚在铁门后方的史库瓦罗被迪诺的声音震慑,他试图止住那穿破脑膜的嘶吼,尽量想转移惊慌的念头。他快步下楼,也许是因为他想逃脱的事物过多,尤其是迪诺。
      在天台上艰难起身的迪诺念叨著史库瓦罗的名字,如同做念珠祈祷。他周遭的地板被落下的水滴打湿,他对走近他的笨猫大声做祷告,并希望他的雨、他全心保护的雨,在另一片黑压压的国度里安然。

      夕阳降临时,史库瓦罗从他的指导教师那得知彭哥列的邀请(也许根本称不上是邀请,应该说是在挑衅下的冷淡回应)。他质问老师究竟这邀请算上什麼,但教师肃穆涵养的脸上只带著冷漠的回答他,瓦利亚正打算招集你进入集团。
      围绕在四周的人群听见这消息,无不兴奋喘呼,但史库瓦罗耳里却只感觉死囚刺耳的尖叫与哀鸣。假若这是他的命运,他抬头回答他的教师,「要是瓦利亚不派他们首领迎战我,我不会加入。」
      导师的脸色跳脱严肃,此时用怀疑的目光打量史库瓦罗。像是臆测面前这青年有多少能力要去迎击堂堂瓦利亚的首领。群众喧闹起来,而史库瓦罗往出口的方向离去,假装后头不知为何骚动。
      「告诉瓦利亚,今天午夜,我会主动过去。不用盛大宴会、不用葡萄酒和华美布置。」话甫说完,史库瓦罗阖上门板,他想著,现在他可以跑了。但在零时来前,他又可以跑多远?
      他看著光线弥漫的窗户,审慎的揣测战术。微弱的金星点妆著薄暮的夜,隔绝人群的长廊是这般寂静,他瞧著星子,似乎它们有了生命随时会说出话来。
      步行回宿舍的史库瓦罗试图用妄念摆脱今夜决斗的慌恐。他在校内的教堂前停步,对他的信仰感到怀疑,十字架上捆绑住手脚的耶稣基督经历多少岁月在上头观望人类?
      他面对教堂好一会,金黄色的猫从远远的右侧朝他走来。在脖子的项圈上别了一朵青白色的蔷薇花,花朵给建筑的阴影笼罩,看不出原本的缤纷。
      史库瓦罗弯身抱起笨猫,摘下蔷薇时似乎听见由风里带来的远处叹息,来自猫眼里又消失在猫眼中。
      然后从花托边掉出一张纸条,凌乱难辨的字迹在匆忙里写著彼此难言的祝福。毫无疑问的,这纸条来自猫的另一位主人,同样带著金发、有著浑圆傻气的大眼睛。将纸片收到口袋后,史库瓦罗骤然感觉欣喜若狂。
      「迪诺,谢啦。」史库瓦罗扬起微笑对笨猫轻轻的说。他放笨猫回到地面,但猫却不舍的在他裤管边摩挲。「喂、笨猫,说再见。」他压低身子在猫耳边说,接著,离开。
      史库瓦罗套上那件黑色的外套,朴素带有光泽的长摆在走动间不便,他随手拉起一条宽版皮带系在其上。瓦利亚的臂章,将欲沾血。
      这就是成为瓦利亚的感觉?史库瓦罗打量著镜里身著队服的自己,反射出来的自己对他发出苦涩的笑,笑声里隐没著沈痛。他脱下外套换上自己简易的装扮,当摧毁这一代首领,他会充满理由的为新王穿上这套衣裳。

      在那个大风的夜晚日子,史库瓦罗第一次看见了与他有著相同双眼的剑士。他就是传闻中和他来自於同一个家族的剑士。第一剑士。他狂妄的笑了起来,虽然发现对方的表情间流出了不情愿以及不开心。
      「为什麼小孩子要上战场。」莫不关心史库瓦罗杀意的气焰高张,杜尔从剑鞘拉出的长剑阴森的挥出冷光,「我不跟小孩子打战争游戏的。」
      「你说谁是小孩子。」倨傲的目光让史库瓦罗踩著挑衅的步伐,他眼见杜尔使著不惯用手而抽的烟闪灭著烟头的红点,近乎要烧尽的烟蒂让他优雅的弹开,带著轻声的叹息并且抬脚辗熄。史库瓦罗看著火光逐渐熄灭,心想抽烟是故作成熟的表态吗?用这来消磨时光也未免太做作,「我会让你后悔说我是个孩子。杜尔。」
      听闻史库瓦罗喊他的名讳,杜尔的肩头显而易见的发颤。批散著的发丝在歪斜的衬衫领口上看来颓废的迷人,杜尔的形象於人面前总是一丝不苟,他心想这大概是他首次紧张的连领口都扣不好。吐息著方才的烟雾,杜尔开口并且带了无奈,「我不后悔,我向来不做让自己后悔的事情。」
      又是一次火光,不过相较於烟头上的小光点,这次碰发的刀光剑影在月光阴冷的照耀下看来延伸出不灭的线头,缠绕在史库瓦罗与杜尔若即若离的身影边,几乎都把两个人包围起来。
      像茧,犹如丝质的打斗在史库瓦罗的脸上缓慢的蜕变出成长。
      但是表情让的狰狞却给这成长带出许多龟裂的痕迹。
      史库瓦罗每每都在逼近杜尔的脸庞,看著对方的脸孔他想了一点什麼。他俯冲过去又是一次的挥舞,他大喊,可杜尔即逝的身影像鬼魂忽闪忽灭。
      从杜尔的眼里看著史库瓦罗摸索在黑暗裏的旁徨同样令他心疼。XANXUS,你真是个坏蛋。杜尔不只一次的咒诅XANXUS,他剑气所到之处尽是伤痕累累的草皮。他痛心的抬眼,能做的却不多,费尽心思的拨怒史库瓦罗的心神,挑弄的语气又给了史库瓦罗心上的一击,「打斗裏你还可以注意我是谁吗?」
      一刀刺往史库瓦罗的腰侧,随即又让刀锋贴近他的颈前,颤微微跳动的脉搏拨弄刀锋的贴面,而那锋芒发光的模样简直像是饥渴过度的上瘾者。首次与生命靠的如此接近的史库瓦罗总算发现,活著这个念头於他真的是太过奢求了,尤其是面对杜尔的时候。
      史库瓦罗后退一步;本想转头奔跑又想起无法让自己的背后面对敌人。我不会逃避你!命运!史库瓦罗本想要转身的侧腰又即转一个角度,随著的骨盆腔以及两条腿也双双转向;同时也就是这个意图让已经冲向前准备要给予史库瓦罗背后一击的杜尔是连忙跳退几脚。
      「我没想到你知道在敌人前不可以露出背后这个道理。」
      史库瓦罗听著杜尔这样说,他开始乾笑,「知道这点的你也是啊。宁遇智敌,勿交损友;这是我家里的名言呢。」夸奖著杜尔才智的史库瓦罗分明是瞧见杜尔心一惊的错乱脚步,装作没有见到。
      「这是个好句子啊,真的是个好句子呢。」撇头似是要将脑中紊乱的思绪甩出,杜尔重新定眼在史库瓦罗的身上——那孱弱的纤细身子、细致的五官与他母亲根本是同个刻板,为什麼这般的相似会给他这巨大的哀伤?杜尔不禁掩面,他说清楚,是不想面对史库瓦罗的面相。
      从这开始,局面竟然产生了变化。
      原本处於主动攻势的杜尔改变了一点他对史库瓦罗攻击的策略,节节后退的他虽然攻击的次数变少了,但是接受且化解掉史库瓦罗。说不上来的原因让两个人的追逐有了一定的频率,是一种在路上随便都可以发现的你追我跑的游戏似的战斗。史库瓦罗追跑著在他身前的杜尔竟然感受到内心里一股欢娱的涌流。
      告诉我,史库瓦罗听见一点声音,为什麼你要在这里;像是剥夺你的还有我的生命似的讽刺的争夺。杜尔胸前一闪而过的长项鍊是一朵让十字架捆绑住的水仙花;一朵自恋自傲却又在感情方面表现了绝对忠诚的花。
      妈妈。史库瓦罗莫名在心底浮现这两个字。每个见过他的人都说他神似在政权翻覆下死去的他的亲生母亲,但他深知翻覆的政权不过是他人说给他的一种解释,他的母亲是在不情愿的内容下当成为了其他性质的政治献礼送给了当权者;当然,是以家族的名义。
      他完全无法谅解杜尔这样逼退他的心情是什麼。
      史库瓦罗不明所以的竟然开始怨恨起杜尔忧心看著他却发起的每一次刺击。分明是相对的战斗,史库瓦罗却感觉一段不可追越的距离,越是追赶他就越是远离杜尔的方向,没有知觉裏他们已经进入了森林的核心。一片包覆的黑影在树底下一起包进了史库瓦罗的心理。
      这是一片他从未知道的森林。是彭哥列的属地。
      自幼便给奶妈抚养的史库瓦罗一直被告诫对於未知森林该有的尊敬。那是精灵的属地啊,闯进的人类迟早会被精灵发现的。可自从知道世界上已经没有圣诞老人之后的史库瓦罗,他疑惑自己怎麼可以如此相信奶妈。还是在奶妈的无意塑造之下,就连他的母亲也成为了精灵的代表人物?
      在回忆长流裏载浮载沉的史库瓦罗不注意下让杜尔狠狠的画过一刀。显眼的皮肉绽开犹如开放的花朵,一把捞不住的鲜血从脖子的伤口直流出来。瞬间裏他以为自己是觇板上的待宰禽类。他捂著脖子咳出几口难听的血气虚弱的跪倒在地上。
      「站起来。Squalo家族没有脆弱的人。」杜尔俯视他说著。
      双腿的肌肉紧绷的都在发出些许的颤抖,史库瓦罗厌恶死了正在接受杜尔像是鄙视一样的目光的自己。「你没资格跟我说这些话,杜尔!」抵著剑力而站起身的史库瓦罗对杜尔吼著,嘶哑的声音在呼息之间因为血渍的并发而稍有不清晰,「身在快被黑手党放逐的斯夸罗的我,已经站在黑手党顶端的你怎麼可以了解——你怎麼可以——」
      然而杜尔眼里的斥责更像是对他的反问:凭什麼他不可以?
      任谁都明白斯夸罗家族最早的崛起是因为他们在义大利警备队的惊人表现。这过去,使得斯夸罗家族的一举一动都是以民心为基础,但近年来政府的败坏让斯夸罗不得不选边站;斯夸罗选择了人民的未来却因为政府的误导,使得民心以及政府都背离了斯夸罗家族。现下唯一的办法,只有投靠民心最为重视的彭哥列党了。
      「像你这种年纪,想要支撑起斯夸罗家还太早了。」杜尔边说边是任自己的剑锋刺进了史库瓦罗的左边手掌,随之掉落的他的武器铿锵的发出丧心的声响,「为什麼连你这麼小的孩子都要为了家族而献身呢?」
      又再一次!史库瓦罗听见杜尔没有尽头的疑惑却不得其解。他手掌受到的痛不是痛,而是一种牵制。「我说了叫你不要管我!」史库瓦罗想要在手掌上头使劲,却发现杜尔施在他身上的力道是多大。
      「不要用这种句子逃避所有事情!」
      「你认为我在逃避吗!」
      「你以为你可以活到这麼大没有其他人的帮助吗?」
      「我做事情有我自己的原则、不用其他人管教!」
      怎知道眼睁睁看史库瓦罗流血的杜尔他有多少切肤之痛,但他的双眼却乾瑟到掉不下一滴眼泪,即便想要湿润眼珠也不行,「你与我决斗的事情还有多少人知道?」无论有多好听的理由,斯夸罗的父亲都不可能让史库瓦罗这个如斯至宝的最后一个儿子前往战场啊——
      一阵长久到几乎让空气都停滞的静默在两人间蔓延。
      心跳大到没有办法自主呼吸的史库瓦罗用嘴巴呼息著,紧张兮兮的饥渴缺氧大口的吸著空气,他在想,与杜尔对上眼的弹指间脑海中想见的记忆是什麼?回溯回溯竟然想起了在自己腰间的束带裏还绑了母亲的遗物。
      混蛋!一开始怎麼没有想过他还有一把刀?
      母亲的那一把秀气至极的水仙装饰刀在现下是他唯一的希望。而他该如何运用最差劲的凶器?紧缩的毛细孔在额头上冒出了好几滴的汗水,在掉落下的时刻他望见在不远的树皮上有一只蜥蜴——与他对上的眼睛闪过一点爬虫类特有的奸狡,史库瓦罗想到了蜥蜴断尾求生的行为。
      而他该断自己的尾给自己一条生路吗?
      尾?现在他被蛮横刺中的部位并不是像蜥蜴的尾巴这麼微不足道啊!那是他赖以维生的左手掌啊!他抓剑使剑最重要的部分,更可以说是他的灵魂所在的地方,他想了想又看著杜尔,从对方眼里腾出来的气不是杀气;是另外种更使人严肃到要哽咽的狂气。
      妈妈你会帮我吗?右手悄悄伸至腰侧的绑带处,史库瓦罗刺激的连泪腺都几欲溃堤,他从来不记得母亲脸庞却在这时候该死的怀念起母亲的肩膀,他侧躺过的温度还有过肩的长发。
      长风掀起母亲的头发而他却仍然记不起母亲的眉目。可是猛然浮出的杜尔五官;早一步硬生生卡住他与母亲的仅存关联性。
      不!史库瓦罗体认到了。
      没有人会帮助他!他崩坏的眼眶溢满泪水,抬起的自己右手还有紧绷的肌肉和反射月亮阴柔光线的短刃——一道阴冷的剑影划破了静止时间的沉默,史库瓦罗濒临理智界线的一次一次抛进全力的剁著自己的左手腕;凶恶的眼角连续的动作惊悚著杜尔,杜尔一眼都不敢错开眼。直到卡一声,应声脱落的残肢滚在泥地上,史库瓦罗大叫:「全世界都知道……」挥在空中的断臂在地上开起朵朵碎裂的红花,「我要取代你!」
      闪避不及的杜尔让史库瓦罗右手没有放下的短刃一把插入了胸口,那胸腔藏匿肺脏的地点。破孔的脏器在呼吸的缩放时发出了破洞风琴的可怜声响,难听的要人屏息。
      果真是一阵激烈的打斗,史库瓦罗感觉一股火热的液体自他紧紧捂住的指缝流下,泥土地上让他和对方的血液污染成了一片斑驳。他擦去了眼角的血汗,也看清楚了到底那个人……是谁。
      史库瓦罗脏乱的一身以及开始失温的躯干反而给他冷静的迹象,低温的身体让他彷若如归,他低头看著倒地的杜尔又看见了重叠的母亲身影。啊啊、他张口无法阻止自己的呼吸倒抽,啊啊、染在一起的衬衣上的杜尔与他血液有同样的刺眼影响。
      「啊啊、」他捂住嘴,警觉到底做了什麼。
      泪水不知道什麼时候落了下来,滴落在血迹当中,那刺眼的鲜艳红色居然都比不过对方香槟色的清澈眼睛。史库瓦罗的双唇胆怯的颤动著,那单薄的嘴唇想念了许久而且默念过多次的名字,怎麼样都叫不出口。
      「……fratello!」他跪倒在地面上,任凭一脸的血迹发落,他哭著哭著觉得眼睛刺痛起来,他用好久没有听过的方言叫唤著,兄弟。
      「嘘、不要哭。」那双香槟颜色的双眼,被刺穿的胸膛难过的呼吸却依然认真的说著,「……看看你,Superbia,都已经这麼大了,现在居然也可以和我站在同一个地方。」
      「fra……哥哥!不要……」史库瓦罗的双手无力的倒在自己的头前,他缓缓的说著要求,「哥哥,不要死……」不要死,为什麼生命这麼的单薄,单薄到就连断裂都难以承受!
      他双手捧著鲜血,握不住的指缝流落了生命的温度。史库瓦罗的双手使劲的要拔出深进杜尔体内的短刃,但没有办法——他恨死了自己没有手下留情的机会,也痛恨死了杜尔心知肚明并且以死明志的心态!手指摸著杜尔失温的□□,史库瓦罗一阵恶心从胃裏涌出,这股恶心也许会一辈子跟随著他吧。
      他恶心的呕出一口一口混淆著酸辣的胃液的秽物,只是已经有好些天没有正常进食的他吐出的剩下绿黄色的胆汁混合物,并且他悲痛的哭了。眼泪呛住他鼻咽的通道,猛吸进入的空气也是苦辣辣的腥味。
      嘶吼的野兽叫声回荡在空洞的森林裏,史库瓦罗怀裏的尸体冰冷下去、同样还有他的手臂还有他的心灵。「——混蛋、混蛋!」可他不解,他怎样都无法怪罪到XANXUS头上。
      他挥出的锋利的刀剑,他可是杀了与他牵连的关系最密切的哥哥!史库瓦罗背负的罪孽,他所犯下的最严重的罪孽,他杀亲却否认自己这宗罪,他承认的仅仅只有自己深爱著XANXUS而已。
      杜尔死去在一片哭泣之中,倒卧的血渍裏另外一个与他相似的脸孔同样也死气沉沉的在地狱边缘徘徊。史库瓦罗回不来了,在场收拾杜尔尸身的尸体处理人作了结论,Squlo家族特有的哀伤气质给人一种楚楚可怜的观感,二十世纪这麼多的英雄豪杰却没有人可以比上这麼纯粹为了骄傲而生的家族。Squlo家族之所以可以如斯不朽的存活著血脉,就是因为他对世界的不道义充满了悲伤的牺牲,他们奉献的自我也就成为了悲惨命运的英雄。
      尸体处理人看著颓靡的史库瓦罗用右手紧抓著杜尔因为死亡而垂下的手臂,丝毫没有顾虑到自己断腕的失血。他嘶哑的声音好比生锈似的铁音乐盒一样,少年的声音传唱著南方的歌谣。摇篮曲。
      唱歌的声音抑扬顿挫的难过,易碎的声音跟著理智一起让史库瓦罗陪著尸体回到彭哥列庄园。检验尸身的时刻,他看见XANXUS欢快率性的笑脸,面对他失心的哀伤他却带了一丝狂野的气息在眼神中,史库瓦罗顿时错愕的害怕起来。
      究竟他跟上了什麼君王?
      XANXUS的笑声随著尸体检验的结果从那双唇裏发出,为什麼这般疯狂却孤单的笑声会从如此的人嘴裏发出?这麼无意识的蛮力拉扯史库瓦罗的理智,并著那麼样子的带著嘲弄?
      史库瓦罗跪倒在瓦利亚当场的宣示仪式上,满面的泪水来不及抹去。就这样子消失了;史库瓦罗最后一点残留的童稚残酷的毁灭了。就在XANXUS天真又残忍的笑容裏,他选择了守护剑士的尊严。
      并且他,昏厥过去。倒在血泊和泥泞前,史库瓦罗迷蒙见到自己心上悬念已久的人;他柔软篷乱的黑发,以及神色狂妄的酒红色眼珠让史库瓦罗认出他来。
      史库瓦罗乾渴的喉咙嘶哑的告诉他,「我实现诺言来到你身边了。所以、告诉我,告诉我你的名字——」但他眼里的青年只是笑起来,孩子气的笑声里隐约让他听见XANXUS这名字。

      可当他再次醒来时,站在他身边的却是迪诺。
      史库瓦罗不感到讶异,他说,「迪诺……我想洗澡。」黏腻的血味还有痛楚保持他的神智,他感觉迪诺搀扶起他的腰身,缓慢小心的抱起他。迪诺用热水替他擦掉身上血迹的印象,像梦境一般断断续续的模糊。
      「恭喜你夺下瓦利亚第一的位置,斯佩尔毕。」迪诺握著他的断肢对他说,从他眼眶里掉出的泪水滚烫的要史库瓦罗差点二度灼伤。
      迪诺紧紧抱住他,惊恐颤抖的双唇亲吻他的脸颊以及水一般冰凉的发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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