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寂

　　第二日，她便听说了关于那位死而复生的沈小姐和易士英之间那感人至深的爱情故事，在他这么多年无望的守候之后，终于有情人再次相守，多么的催人泪下。而自己，不过是一个无关紧要的旁人，有幸见证了如此动人的一段佳话罢了。

　　“小姐。”映荷进房间来斟茶，斟完茶却犹犹豫豫，似乎有话要说。

　　“怎么了？”

　　“小姐…奴婢有些话，不知该不该说。”

　　王祈依见她吞吞吐吐的模样，知道她大概是要提起有关易士英的事，便强自撑出一副笑脸来，笑道：“好好的怎么又称起奴婢来了？有话你便说罢。”

　　“是，小姐。我听染翠她们说的，除了前日易将军去看望了那位沈小姐，这两日他们并未见面，那位沈小姐也并未住进将军府。”

　　“他们并未成亲，不住进府里也是正常。”有了对比，王祈依便突然意识到自己这样不明不白地就住了进来，还真算得上没羞没臊。

　　“但是我方才见到易将军…他好像并不开心的样子。”

　　“易将军开不开心，又怎么会让我们知道呢？”王祈依看了映荷一眼，映荷自知失言，便咬住嘴唇不再说此事。

　　“对了小姐，后日就是五月初五了。”映荷又想起另一件事，不由得脸一红，忸捏道，“舒灏说凌霄城端午节有‘打字子’的习俗，据说很热闹。”

　　“很好啊。”王祈依会心地一笑，略有些打趣道，“你们一起去看啊。”

　　“不是…”映荷的脸更红了，急急辩解到，“小姐，我是想叫小姐你一起去看。”

　　王祈依知道这丫头肯定是怕羞，便又盈盈笑道：“那我后日和你们一起去，反正我也没见过什么叫‘打字子’。”

　　五月初五这日。

　　王祈依和映荷很早便起来了，梳妆打扮颇费了些时辰。映荷居然在决定穿哪件衣衫时犹豫了很久，最后旁边的王祈依看不下了，拿起一件青绿罗衫配鹅黄色长裙往她身上一比划，然后替她做了决定。

　　待映荷给祈依梳好头，两人终于走出房门时，日头已经很大了，明晃晃的阳光照得人有些眼晕。

　　舒灏和映荷约在离将军府不远的那颗桫椤树下相会。

　　走到桫椤树下，居然看到舒澈也面无表情地站在树下，祈依不禁有些愕然。没想到他竟然也会有兴趣去看那个“打字子”。

　　舒灏看到祈依她们终于出现了，微笑着作了一揖道：“两位姑娘可算来了。”他的眼睛在映荷身上细细地转了一圈，话语中便又多带了一份轻佻，“果然佳人是值得等待的。”

　　映荷俏脸一红，白了他一眼，没好气道：“轻浮。”

　　“映荷姑娘你可说错了，在下这说的都是实话。”他说着嘴角挑起一抹戏谑的浅笑。

　　“走吧，小姐，染翠她们说的晚了就抢不到好的位置了。”映荷伸手拉了下祈依的衣袖，她此时心中半是甜蜜半是羞涩，还稍稍有些慌乱，便也顾不得什么主仆之分了。

　　舒灏也学着她的模样，笑嘻嘻地轻轻一拉自己兄长衣袂，撒娇一般说道：“走吧，哥哥。”

　　果然也换来了舒澈的一个难得的生动表情——翻白眼。

　　此时的城东南角城楼周围人声鼎沸，热闹非凡。

　　“好多人啊。”映荷看着这么多人不禁十分欣喜，自从她们从临安逃难出来，便很少有机会看到这种场面了，她兴奋地拉了拉自家小姐，“小姐，你看你看！”

　　顺着映荷手指的方向，王祈依抬头望去，只见城楼上也满满当当地挤了许多人，平日里冷冷清清的城楼上此时人头攒动，沸反盈天。那些凌霄城内的百姓正用什么东西在上下对掷，无论是砸人的还是被砸中的人都是一脸笑意。

　　王祈依走近了几步，拣起那些掉落在地上的东西一看，居然是还未熟透的青黄色李子，这些凌霄城的百姓正拿着李子互相对掷。

　　见王祈依拿着李子愣在那里，离她不远的一个慈眉善目的六旬老伯笑道：“小姑娘，看你是外地人吧。我们这里的习俗，端午节就是要砸李子，被李子砸中的人都会前程万里。”

　　“但是现在城中粮食都这么短缺，还用这么多李子不是很浪费吗？”她有点疑惑，微微皱眉问道。

　　“往年我们用的李子可比今年的多得多了，不碍事的，城郊那一片李子林里的李子今年收成很好。”老伯说着哈哈一笑，“人老了，不能再向以前那样挤进人群去对掷了，想当年老朽‘打字子’还是出了名的准。小姑娘，你也去买些李子吧。”他的神情中略微有些怀缅与自豪，似乎回想起了自己年轻的时候。

　　“嗯，谢谢老伯。”祈依亦笑着道谢，抬头看去，只见周围的百姓脸上都是无忧无虑的笑容，人群中不时爆发出欢乐的笑声。凌霄城内的气氛好久都没有这样热闹和轻松过了。

　　因为去得有些晚，已经挤不上城楼了，祈依她们就在城楼下的一个小摊贩那里买了一大捧李子。

　　刚刚付了钱，映荷便拿起一个李子朝着舒灏使劲地掷了过去，谁知舒灏竟伸手接住了，狡黠地眨了眨眼道，“多谢姑娘了。”

　　他笑嘻嘻地将李子送进嘴里，刚咬了一口，然后脸色马上变了，弯腰下去一边“呸呸”地吐出口中的李子一边皱着鼻子道：“啊——好酸啊。”

　　“哈哈。”映荷和祈依看了他的表现，不禁笑作一团。

　　好不容易挤进了人群中，祈依一时之间玩心大起，拿起李子就开始用劲往城楼上掷，无奈力气有些小，又没准头，李子常常还未飞到城楼上便又落了下来。

　　此时城楼上下对阵正激烈，只见城楼上有一个十二三岁的小胖子正咧着嘴用李子不停地掷向城楼下，那个小胖子人虽然不大，但掷起李子来准头居然十分的好，力道又大，一个李子砸下来，能把人的半张脸都砸红。

　　只要砸中城楼下人群中的百姓，那个小胖子便拍手称好。

　　王祈依很不幸地也被那个小胖子的李子砸中了，被砸中的左脸立即红了一大片。那个小胖子看砸中了王祈依，又拍了拍手，哈哈大笑。

　　祈依用左手捂住脸，痛得“哧哧”倒抽冷气。站在她身后一直没有动作的舒澈突然伸手从她摊开的右手心中拿过一个李子，轻轻地伸手一掷。

　　那颗李子准确地打中了那个小胖子的手背。小胖子吃痛手一松，手上的李子都掉了下来，他惊呼道：“啊，我的李子。”他的整张脸都快皱成一团了，胖胖的脸上只能看见他的嘴巴大大地张着。城楼下的百姓看见他这副模样，都笑得前仰后合。

　　王祈依也忍俊不禁，回过头去看舒澈，没想他竟然也笑得那样开心。

　　这是她第一次看到舒澈这样大笑，他的笑容居然那样的明亮爽朗，眉眼弯弯，完全不同于平时的冷漠，反而如同孩子一样纯真。他看见祈依回头望他，又似不好意思般立即将笑收住，但是因为刚刚大笑过，脸上竟升起了一片红晕。

　　她看到他这副模样便是再也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因为笑得太厉害，扯到了脸上被李子打到的地方，又“哎哟”一声，捂住了脸。

　　玩了好久，连吃饭都顾不上，祈依她们打完了手中的李子，便拣地上的李子继续掷。似乎从来都没有这样完全地放松自己，祈依一边掷一边笑，觉得自己一辈子都没有这样开心过。

　　不知不觉间，天色已渐渐暗了下来，“打字子”也已近尾声，百姓都纷纷散去。

　　祈依和映荷此时都累得直不起腰了，但她们的脸上都是许久未见的轻松笑容，正一边喘气一边讨论着刚才的各种趣事。

　　说着说着，映荷突然声音闷闷道：“如果逸之还在的话，他肯定也会很开心。”

　　一语出，众人的神色皆是一黯。

　　舒灏拿起一颗李子就往嘴里送，直酸得出了泪，他皱了下鼻子道：“好酸啊。”

　　“我也尝尝。”王祈依用袖口擦拭了方才打完“字子”剩下的一枚青绿色李子，轻轻放入口中。

　　李子未熟，入口酸涩无比，呛得人眼泪直掉。那样的苦涩酸楚让人根本不敢细嚼，不吐出去便只能强咽下去。那股难以言喻的酸涩之味便顺着喉咙一直酸到心底，辛酸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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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关于小澈的幼年纪事——抓周

　　我们的主人公小澈，对，刚满周岁的阿澈那个时候还只是小澈。

　　那个时候的他可不是现在的万年面瘫脸。小澈有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粉嫩的小嘟嘟嘴，肉肉的小脸蛋，圆滚滚的小身子，随时都是一副憨态可掬的可爱模样。他的表情可比现在生动多了，人家也不是生来就面瘫的！

　　这不，正默默吐着泡泡的他被娘亲一抱立马就咯咯笑开了。舒夫人笑眯眯地从奶娘手上接过了小澈，充满爱怜地将自己的宝贝儿子嘴角的口水抹去，抱着他去了人满为患的大堂。

　　今天，是舒澈的周岁宴，马上要进行的可是我们舒澈公子一生中的大事——周晬。

　　通俗点来说也就是抓周，对的，我们飘逸出尘的万年冰山男——舒澈公子曾经也不过是一介俗人啊，他也是抓过周的！

　　（阿澈斜睨一眼，用傲慢的眼神示意，抓周怎么了？看不起抓周么？笔者壮硕的身躯一颤，果断噤声。）

　　让我们继续回到抓周那一天。

　　那一天喜庆啊，御剑山庄被踏烂了门槛。舒澈的老子舒景为人侠义又随和，人缘那可不是一般的好，整个江南有头有脸的人物都基本来齐了，院子里还有很多为了一睹舒澈娘亲那传说中的绝世美貌而来的不明真相的围观群众。

　　我们的主人公小澈被放到地上，是的，那个时候的抓周还是在地上进行的，可怜我们的小澈只能在地上歪歪扭扭地爬着，穿的那一件单薄小肚兜连他圆润的小屁屁都没遮住——对，各位看官你们没有看错，就是火红火红的那一款小肚兜！

　　（阿澈终于淡定不能，原本深邃如湖水般的眼眸竟然喷出了熊熊烈火来，壮哉奇哉。“壮你妹！你写老子抓周的事就算了，你还敢叫老子卖肉！！”）

　　好吧，其实当时的真实情况是，——裹得严严实实密不透风活像一个肉粽子的小澈一边哼着谁也听不懂的咿咿呀呀，一边扭着他圆滚滚的身子在地上艰难地爬着。

　　他的前面有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这些东西他都不认识，于是他漠然地一个一个爬过了。他居然都没有一丁点求知欲，可见我们的阿澈从小就是特立独行的一朵奇葩啊。

　　终于，小澈的眼睛锁定在了前方某一样熟悉的物体上，在他模糊的意识中，爹爹经常一边拿着这玩意儿一边伸手逗他。

　　他努力地连滚带爬到那个物体前面，然后伸手抓住了它。我们抓周的主角总算抓住了一样东西！

　　那就是——酒杯。

　　舒老爷子咧嘴一笑，“哈哈，这娃随我，爱喝酒。”

　　突然感觉到了自己夫人投来的幽怨眼神，他立即正色道，“重新再抓一个，再抓一个。”

　　小澈抬起茫然的小脸，水汪汪的大眼睛里满含着泪花，犹犹豫豫地吐出两个含糊的字来，“嗲嗲…”

　　舒老爷子脸上一下就乐开了花，儿子会喊爹爹了，虽然嗲了点，但是也是那个意思对不？

　　一开心就不在意那么多了，他乐呵呵道：“不抓了，不抓了，阿澈喜欢什么就是什么！”

　　听见舒老爷子发话了，众多围观群众都纷纷冒出来说喜庆话，“酒杯好啊，令公子将来一定俊逸潇洒，风流倜傥。”

　　“对对，舒公子一定友遍天下。”

　　在一片客套话中，我们的小澈结束了他欢乐的抓周仪式。

　　（“欢乐你妹，地上好凉，还很脏！”）

　　——本节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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