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寂

　　“易将军？”祈依有些奇怪，接着问道， “他找我什么事？”

　　“不知道。”映荷挠了一下头发，似乎在回忆刚才的情景，“易将军方才收到了一封信函，看过之后，就询问小姐你在哪了。”

　　“那易将军他现在在哪呢？”祈依边走边问，脚下步伐加快了些。

　　“他说小姐你回来了的话，就去内堂找他。”

　　祈依应道，便独自前去了内堂。

　　内堂里面布置的素净雅致，易士英正站在案桌之前，背向王祈依，负手而立。王祈依想起第一次见到他时，他也是这样的姿态，长身玉立，哪怕做着谄媚之事仍掩不去高华气度。

　　“易将军。”王祈依轻声唤他。

　　易士英听见她的声音，回过头来，面上仍是不变的温润笑意。

　　“姑娘可是来了，方才在下收到了一封信函。”易士英说到这里突然顿下来，意味深长地看向王祈依，“姑娘可知信是谁写的？”

　　祈依不明就里，疑惑地看向他，“还请将军直言。”

　　“姑娘可还记得之前的僰人族？”

　　听了他的话，王祈依柳眉一挑，诧异道：“僰人族？上次绑我们的那些人？”

　　“对，僰人族首领哈齐勒方才写信来说，要与我们联手抵抗元军。”易士英说着曲指轻轻地敲了敲放在案桌上的信。

　　见祈衣并不言语，易士英端起案桌上的茶盏，掀开杯盖，轻轻地吹拂开浮起的茶叶，姿态闲适自在，“其实在下请姑娘来便是想知道姑娘的看法，之前姑娘是被单独关在一个房子里的，可曾听到过什么看到过什么？”

　　王祈依想了一会，当日自己醒来之后只见了那个名叫哈娜的红衣女子一面，她们说的话自己也听不懂，于是摇了摇头道：“我当日并未看到和听到什么。”

　　“僰人族男子孔武有力，女子也泼辣剽悍。且他们虽然非我汉族，但也算在中原人，如若此次是真心来助我们一臂之力，必然是件好事。”

　　王祈依突然想起那个盛气凌人的哈娜来，不禁蹙眉道：“僰人…”但一想到这是军事，她顿了顿，认真道，“军中大事，小女子怎敢妄言。”

　　“在下如若同意与之联手，不知姑娘你们可会介怀？”易士英说着抬眸温柔地看向王祈依，眼中似有询问之色。

　　终于明白了他叫自己来的原因，竟是担心如果他与僰人联手，她会因为上次之事而耿耿于怀。想到他顾虑如此周全，行事细致周到，祈依不禁有些感动，抬头定定看向他。

　　“将军拿定主意便好。”

　　“姑娘的脸有些红，可是饮多了两杯？”他看到祈依的脸红红的，眼睛也有红，便知她应是有心事多饮了几杯酒，于是宽慰道：“心情怅然必然会贪多两杯，姑娘须知烈酒解愁但却伤身。”

　　他并不知道自己因兄长之事而伤怀，但却能通过她的一言一行察觉到她有心事。若非亲眼所见，她又怎能想象那个冲锋陷阵，所向披靡的英勇将军，却也有着如此敏感温柔的一面。

　　“你在想什么？”易士英看到她突然直直地看着自己，眼神却一片迷茫，不禁伸手在她面前挥了挥，笑道：“果然是有些醉了呢，小丫头快去休息吧。”

　　听到他称呼自己为小丫头，王祈依一愣，忽然想到，他应该步入而立之年了吧。

　　虽然看起来仍然挺拔俊朗，眼神清澈，眉宇之间见风雅。但是能统帅一军，独当一面，想来年龄也是不小了。

　　自己不过是他眼中的一个小丫头罢，如此想着，祈依又觉得自己方才想的实在是太多了。

　　“如果将军没什么事的话，小女子先告辞了。”说罢便起身离开内堂。

　　正向内堂走的济澶回头看了看满脸通红走出去的王祈依，眼中不禁露出几分调笑之意。

　　“我看将军最近和王姑娘很是亲近呢。”济澶走进内堂便大喇喇地坐下去，将脚翘在旁边的凳子上，面带坏笑地揶揄道：“王姑娘可是个美人儿啊。”

　　“济澶，你看一下你还哪有一点将领的风范，还不快把脚放下去！”易士英并未理会好友的调侃，而是呵斥这位随性而为的副将的坏习惯。

　　济澶不情不愿地脚收起来，换了个端坐的姿势，语气怪异地问道：“将军不是还想着她吧？”

　　易士英明亮的眼睛忽然黯淡下去，将手中的茶盏放下，平时总是盈满温柔笑意的脸上隐隐罩上了一层寒冰。

　　“你看吧，每次一提起这事你就摆出这种脸色来，我说都过了这么多年了，还有什么放不下的？”他说着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你都已是而立之年了，该考虑一下终生大事了。”

　　“现今的情况，抵抗元军才是大事，我哪有心思想这些。”易士英轻轻地摇了摇头，似是要甩掉那些脑中的记忆一般。

　　“我说你这个人啊…”济澶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总是一副高深莫测，文质彬彬的做派，你是拿刀抹别人脖子的人，又不是什么文雅公子，何必…”他话未说完便看到易士英以手扶额，正地对着他微笑，直笑得他汗毛倒竖，连忙转了话头。

　　“别说哥们不支持你，我看王姑娘就挺好的。”他说完还朝易士英挤了挤眼。

　　“我看你最近是腿不疼了，居然敢这样对主将说话。”易士英说着突然伸手打向济澶之前受过伤的左腿，济澶受惊向后一跳，大呼道：“果然是见色忘友啊，居然对兄弟都舍得下这么狠的手。”

　　“知道痛就好。”易士英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缓声说道。

　　——

　　凌霄城四面悬崖绝壁，仅有两条山路可以上山，一条与仙峰山相连，连接处有条宽达数丈的天然裂缝，人称“断颈岩”，过去仅有吊桥相通；另一条边无这般天险，山路却在悬崖上盘旋，白折缭绕，人称“四十八道拐”。

　　这日清晨，祈依随众人一同上了山，但是她们所走的路线却不是外人所知的两条山路之中的任何一条。

　　她们行走的这条小道，是与四十八道拐一样崎岖的秘密古道，宽仅一尺多的山道上铺的不是石板，而是只比马蹄大一点的不规则石块。如果不仔细看，不会认为那就是铺路石。但是，它块块厚实、表面平整，如牙齿般牢固的镶嵌在泥土之中，且绵延不绝，直至山顶。

　　令王祈依胆颤心惊的是，这仅容一人通行的在崖壁上呈“之”字形攀升的小道，一边是陡壁，一边悬崖。如果不是临悬崖一边的道旁野草与悬崖下的茂密杂树连成一片，令人在视觉上不至于因恐高而目眩神移，恐怕她便是无论如何都要打退堂鼓了。

　　宇文同护一路不断告诫她们，不可朝后看，不可朝下看，也不要朝前方远处看，只能盯住前方三尺以内的石块。

　　跋涉许久，当她们在距山顶不远的一块突出于崖壁的方桌般大小的岩石上稍作休息，以便最后冲刺时，俯瞰上山之路，不由得又惊又疑。

　　前方哪还看得见路，满山长得密不透风的蕨类植物、楠竹以及各种野草，似一床无缝的绿色巨毯披在凌霄山上。祈依回过头去，见她们走过的地方由于植物枝叶上的露水被碰掉，颜色稍为深一些，如垂在绿色巨毯上的一道条纹。

　　这一条巧夺天工的密道正是凌霄城将士及百姓耗费多年心血铸成的。

　　辛苦跋涉了大半日，总算是到了凌霄城内，先前已和大军到达城内的易士英，早已给她们安排好了住处。

　　朱副将家中只有一个女儿，于是便收拾了西厢出来让给了王祈依和映荷住，顾荣和逸之则住在后院。祈依本来不曾想过要寄于高门大户，但这素未谋面的朱副将却是早已将房间收拾好了，如今再推脱也不甚礼貌，盛情难却，便也就住下了。

　　“我说那些蒙古鞑子们肯定是上不来的。”映荷心有余悸地拍了拍心口，“方才有宇文将军带路，我的心都快跳出去了。没人带路的话，肯定上不来。”

　　祈依看到她这副样子，想起刚才自己也差点就打退堂鼓了，好笑道：“方才我看你的面色惨白，一想自己也肯定好不到哪去，这凌霄城果然不负盛名，乃是凌霄之城。”

　　二人正在堂中闲聊着，便见一纤柔身姿翩然而至。

　　来人正是那住在东厢房的朱家小姐，朱娴姿。

　　“两位姐姐看过房间了吗，可还满意？”朱娴姿走近了，朱唇轻启，柔声道，“前日里听易哥哥说起两位姐姐在路上很是艰辛，我就求爹爹一定要让你们住在这里，希望姐姐住得舒适。”

　　“多谢朱姑娘的美意。”王祈依扶身谢过，“打扰之处还请姑娘见谅。”

　　朱娴姿伸手轻扶祈依，盈盈一笑：“前几日便听闻姐姐貌美，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朱姑娘过誉了。”王祈依听她如此夸赞自己，有些不自在，犹疑了片刻答到。

　　“我想姐姐一路颠簸，肯定没有什么换洗的衣服，这里是我为姐姐准备的几件新衣，还望姐姐不要嫌弃。不知姐姐的身量，如有不合身的地方，等会姐姐送过来，我命人去改了。”朱娴姿说着向身后的婢女伸手一指，“红菱，把东西给祈依姐姐吧。”

　　映荷连忙伸手接住红菱递过来的几件衣物。

　　“多谢朱姑娘。”

　　“姐姐客气了，叫我娴姿便是了。姐姐累了一天，早些休息。”说罢便含笑致意，娉娉袅袅地走了。

　　“这位朱小姐既温柔又和善，住在这里，小姐也安心了。”映荷说着摸了摸她送来的衣服，笑道，“都是些上好的料子呢。”

　　“真是劳烦她了。”王祈依也微微颔首，嘱咐道，“映荷，快把衣服收起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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