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先生教得好

作者:洛小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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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堂


      第三堂

      后来在我万般请求之下,我眼皮渐沉,他也看机会稍纵,终于对我敞开心扉。
      他也看着我的眼睛,真诚地解释道:“其实,我有这么一个想法……是因为今天晚上,我刚看完了一本书,想要上床休息。侍女给我铺好了褥子,我打发她出门后,钻了进去。”
      “嗯,然后呢?”这里还挺正常的,没有发病的迹象。
      “对的,”他点头,“原因就在这里:被子里太冷了!”
      我惊呆了。
      他继续碎碎念:“实在太冷了!根本伸不下去腿!你说,我又不能捧个炭炉到被子里!”
      蛇精病。
      鬼才会信他的话。
      我只求一个他反常的真相,他却万般推脱千种借口。

      纵然我与他的确是许久未见,但他先前生性冷淡寡言,心里纵使有千万想法,皆不会露于言表。
      所以又再次承了那句话——我与他真是一点不熟中的万分不熟啊。
      与阴晴不定还不真心的人打交道……累得慌。

      我出言让他回去静静,如此一番,定是受了什么刺激,兴许睡上一觉待到明日一早,他便能豁然开朗,重新见识到生活的美好。
      可他不悦,亦不松口。
      我想了想,只能熬着眼皮,从别处着手攻入。

      我问:“宋辰时,你为何总说我坏你姻缘?”这好像还是他今日翻窗来我屋子的主要目的。
      提到这个,他就猛地来劲了,身子坐坐正,嗓音都高了好几度。
      “难道不是吗?”张嘴就是一句反问,此刻我又一次感觉到了自身自制力的强大。不过他这副模样,兴许我这还真歪打正着了。
      我双拳紧握,常言,输人不输阵啊!他姑奶奶远在皇城,我在这与他呛声老人家不知道哇!
      于是,我跟着提声瞪眼:“难道是吗!”
      自己对象都看不住,只会指东说西,怪谁?

      于是我言简意赅,伸出三根手指。

      大拇指,宋辰时的第一春。在他十六岁的时候,长安来了一位异域公主,闺名阿欣。阿欣生性洒脱爱玩,不愿住在深宫,我那时候正被我爹关着禁闭,于是宋相就拍胸脯对皇上保证,公主住在丞相府绝对安全。
      可防洪防盗、他没防内贼啊,宋辰时偷偷的就与阿欣公主好了。
      他没防内贼也忘了府宅深深、总有纰漏啊,我的屋子和宋辰时的只隔了矮矮一座墙。
      阿欣一撩开鼓起的床被,就发现了我。
      两相惊恐,我因想偷吓宋辰时未果,笨笨爬起;待我抬头,阿欣已怆然夺门而出。
      我提起这段年少往事,宋辰时也难得地有些惆怅,“阿欣现在已经成亲好几年了。和一个外族的族长。”
      这事我也知道,“是啊,二人年龄相仿,我想,应该是两情相悦的。”就算只是联姻,那阿欣也算是比较幸运的了。
      宋辰时低下头,也不知是不是装的,有些消沉。
      那位阿欣公主我只是匆匆一眼,但其倾国倾城的样貌我现在回想起来都非常惊叹,在我这些年的印象中,而后遇到的种种,还是无人能及她半分。
      我想,若是让我如今再见上她一眼,也许她就没有我记忆中那么不可磨灭的美了。毕竟平淡的长年累月永远比不得新鲜感突棚的惊鸿一瞥。

      其实宋辰时只有第一段姻缘比较唯美纯真,之后的两段就显得比较草率了。
      食指,他的第二春是一位城北的世家女。就是理由很做作的那位。
      由于当场抓包了我二次送宋辰时搓衣板而忿然离去,至今不知过得如何。
      她当年十六,我当时十岁。

      最后一个,中指,是先帝最小的一位公主。
      公主你可懂?表兄妹的关系。
      他一直对人家爱理不理、不咸不淡。最后也是嫁人了,前年联姻去了外族。
      梳理到此处,我终于找着了突破口。
      他忽然如此没有安全感地急着寻一个依靠,兴许是近来捕风捉影地闻到了些许关于阿欣的传闻吧。
      我刚欲开口劝他,但凡初恋都是美好的,生活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门口却响起了“突突”两声敲门声。
      “小姐!夜这么深了,您自个儿在屋里念叨什么呀?”
      糟糕,我心里猛地一坠。
      这么晚了,彩绣怎么醒了?!
      大祸临门,巧舌如簧的我一时语塞,竟不知如何开口。
      彩绣又连着敲了几下门,续道,“小姐,您是不是睡不着?彩绣进来了噢?”
      “别别别!我、我就是起来关个窗户!”慌乱中,我褪下棉被将之一把丢进床内,抄起布鞋急忙从衣橱上拿起一件狐裘披风披上,系好结子……人的潜力是无线的,平常温吞的我这时的动作竟连贯至极、一气呵成。
      就像一个惯犯。

      听见我出声,彩绣似乎松了口气,也不敲门了,热情道:“窗户怎么是开着的呀?那小姐你有没有冻着啊,彩绣给您去热碗红枣姜汤吧。”说话间,她一直用力敲着门板,却没要推开。
      “不用……啊,好的!我就是被风吹得冷醒的!你快去热吧,快些送过来!”
      我一边朝门口吱唤,手上边费力地将宋辰时从座椅上捞了起来,塞到窗边,示意他快走。接着又脸贴着外门,闻她的动静。
      彩绣果然没多想就下楼了。我听闻她下楼的声音,背后冷汗出了一身。
      我回头,狠狠瞪了眼宋辰时。
      还不走,干嘛?你门神当上瘾了啊!
      “我今天提的,你考虑几天吧。”
      我回头望去,他身子轻扬地靠在床边,晚风轻抚过他额边青丝,今夜无月,灯火温亮,却映得他整个人更显白皙清冷,仿若谪仙遗世。
      我不争气地讷了一瞬,念想到屋外彩绣心里又腾起一股烦躁,便走过去搪塞着推推他,“知道了知道了,就考虑几天。”
      “几天是几天?”他腆着脸挨过来,臂膀往后头一甩状似是想来搂我的腰,亏得我机灵,被我抬脚往前灵巧一闪及时躲避。
      说话就好好说话动什么手!其热融融地道个别难道不好吗!
      再见来不及握手,他纵身而下。
      我移步到窗口,双掌撑着窗沿,丞相府中烛火高挂,夜色下那沉稳落地又拍着围墙、迅速越过且扶摇直上至三层楼的背影……尽管隐隐绰绰瞧得不尽明显,我却张着嘴迟迟没有合上。
      我惊呆了——
      一定要这样吗,生活到底改变了你什么?
      就不能安静地做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白脸吗?

      我目送宋辰时回到他屋中,烛光更亮了些,此时才豁然回神,凉风阵阵,双手冰冷。我立刻紧闭上窗,四下无目的地望了望,松了松往背后坠勒着我脖颈的披风系带。刚坐下在镜台前,凳子还未焐热,彩绣就叫唤着“小姐我进来啦”端着一整锅姜茶推门而入。
      她将锅子放在圆桌上,掀了锅盖舀了半碗姜茶,转而端过来,搁在镜台上。

      我眼神瞟上了姜茶继而攀上了铜镜……铜镜中的我额前刘海两鬓头发散乱不堪,颈窝处的发丝甚至还打了大大小小许多结,铜镜看不出肤色如何,但未睡醒的眼皮一单一双,嘴唇毫无血色……我双手不由自主地抚上双颊……哎哟,冰手敷冻脸,真是凄凉无比……

      彩绣立在旁边,面色有愧:“小姐,对不起……奴婢没给您关牢窗户……”
      我伸手去捧热乎乎的姜茶,喝了一口,带了些烫意的姜茶自口腔顺势流淌入腹,所到之处顿然暖意融融,身体总算有了些回温,我舒服得仰脸□□了一声。
      彩绣给我送完姜茶就去四方燃了烛火,我回望着宋辰时下去的那扇窗户,突然间整个人都木了,迅速低下了头挤眼。
      我脑子长泡了吗?为什么我适才要让他跳窗?他就近跳窗回去……那我房梁上被掀的青瓦该如何交代?!
      我想到了适才被彩绣刺激得惊慌失措下他靠在半启的窗边,我就顺水推舟让他跳窗而下……这个宋辰时,这次真是神补刀啊神补刀!
      简直会心一击了好嘛?
      我搁了碗,抚额,心如鼓槌,实在无颜面对一会彩绣的盘问。

      我顿悟过来的同时,彩绣也是用巾帕擦着手,一步三回头地地朝我走来。她把四个角的烛台都点亮了,屋子里兜上一圈,不可能没有发现正中央那一小方星空可视处。
      彩绣行至距离我五步之遥时忽然跳了过来,眯眼一笑,弯着腰、脑袋遂不及防地一下捅到我面前,贼兮兮地问我:“小姐,你是有情郎了吗?”
      我揪眉瞪眼,五官一拧,眼睛斜视,嘀咕道:“当然没有了。”
      彩绣紧逼上来,我虽埋着脸,身子却不得不往后仰,“小姐,对方是哪家的公子?是富商还是官宦子弟?夫人知道这件事吗?”
      “我说了没有啊!”
      彩绣面色无奈,啧了啧嘴,开始动之以情,“小姐,彩绣从小就跟着你,我们二人相依为命……您被禁足那些年彩绣也是半点没有踏出过府门半步啊……这可算不离不弃了罢?您怎么就尽想着瞒我呢?头上的青瓦还掀开着呢,偷吃也不把嘴擦干净……真是的。”
      我眼望天,形容憔悴。啊……颇有关羽当年遗困江东、大势已去的悲怆之感。
      彩绣半滴没有同情心,又挤上来,还把一只绣花鞋抄在我椅子踏脚,颇为壮士,继续挤眉弄眼,“小姐,那是谁家的公子?郑承之郑公子吗?”
      我叹一口气,双臂交在胸前呈护胸状,也是打了个大叉,“没有……我挑谁也不会挑他呀,这么□□的一个人,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你看看他那风流劲儿,他顶多就是颗被老牛吃下去后又没事反刍出来再嚼一遍的枯草……只有我小妹才爱寻他玩。”
      彩绣听了我的话面色猛地一青,退离了我老远,嗝了一声,又大口喘了几声。

      我看着她一副反胃的模样,心里颇有愧疚——
      对不起,明明是和我一起长大的,我却没能看好郑承之,让他成为了这样讨人嫌的一个人。

      她整理完毕,又不怕死地挨上来。“那宋相家的宋二公子呢?”
      我真的觉得能识得彩绣这么关心我的丫头,真是我三生有幸。
      我: “不熟啊,难道你觉得我和他很熟?”
      彩绣是从小跟着我的,最知道我平时的一举一动了。我与宋辰时素来交往不深,长大后更是鲜有见面机会,我反问,倒是更显了真实。
      接着,彩绣只盯着我,不说话了。
      为了捍卫尊严与贞操,我死死与彩绣对视,眼睛干涩都不愿让步认输先眨眼。
      最后,我双目几欲夺泪而出,夜半的屋子周围空空荡荡的,外头劲风啸啸,从门缝偷跑进来的凉风吹得烛火摇曳不定。此情此景,非常有代入性地衬托出了我现状的悲凉孤独与无助。

      我这是一个人在战斗!史诗级!可歌可泣!
      可唯独没有掌声。

      “小姐,”一片寂静之下,我以为我和彩绣都整理好了思绪,不约而同地会不再提这件事。我却见她将手掏进怀中来回仔细摩挲,一派翻找。当她将那通体晶透,如嫩黄瓜果肉般天然翠绿无瑕的小东西摆在我眼前……哟,适才未能细看,如今赏来……还真是个质地丰腴好东西。
      她举着,面色诡异地问:“小姐,这个是谁的?”

      我以为是一只可以让我们重修旧好的肉包子,没想到恰恰是宋辰时来时套在右手大拇指上壕气外露的翡翠玉扳指……这个该死的磨人精!

      “你不与我说,我可就去拿给夫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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