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似画

作者:棣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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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意外


      康熙三十八年的夏天,在南巡结束的时候,开始降临紫禁城。
      初夏的阳光,明亮灿烂,耀眼逼人。
      雄伟巍峨的皇宫沐浴的阳光里,金碧辉煌,比阳光更威严逼人。
      康熙的銮驾在文武百官的簇拥下,徐徐穿过午门,向宫内而去。
      胤禩缓缓起身,看着接驾的队伍慢慢消失在高耸的城墙之内。
      那高墙里,有他最牵挂的额娘,墙内墙外,是母子血肉相连的相望。
      所以,即使宫苑深深深不可测,他也会毫无迟疑地走进去;即使城墙高不可攀,他也要翻越过去。
      不过现在,蓝色袍子沾了风尘,秀雅面容略染了倦色,这般模样只会叫她看了心疼吧?算了,迟些再进去罢。
      胤禩手臂微微抬了起来,搁在眉间,视线从指缝里划向天际。
      清空晴空青空,白云浮云万里云。
      脑中不由浮起一段话,他再次去寒山寺时听到的,与邬思道谈经论道的一位寺僧说的一段话:
      “世间万物,惟头顶的天空能恒久永存。所凭为一‘忍’字,忍受骄阳似火,忍受银河清冷;忍受疾风骤雨,忍受雷鸣电掣。天空不争,而万物俱在其中。自古亦正亦邪,从来善恶相间。人生百态,概莫如此,一切悲伤失意、生离死别,一切阴晴圆缺,皆为自然,为人世常态,心要学会包容,学会只观其形而不为其所动,不为其所伤。将悲苦化为祥和,如同天空将风雨化为霓虹。”
      不争,故天下万物莫能与之争……
      胤禩微眯了眼,收回视线,嘴角优雅的扬起一个弧度,吐出两个温和的字:
      “回府。”胤禩登上马车。
      “是。”霍青姬一应道,坐上车辕,一挥鞭子便要驾车。但鞭子刚在半空挽了半个鞭花,一声叫唤便自身后传来:
      “八哥!”
      霍青收住了马鞭,给胤禩撩起了帘子。
      胤禩靠在车中软垫上,望着远远跑近的红服少年,脸上露出柔和的笑容,如初夏的阳光洒在清水湖面,清风起,漾起清波粼粼。
      胤禟一把跃进车里,看到胤禩身旁留出的位置,脸上的笑容更显了,比六月荷花更娇艳。
      “九弟,”胤禩再往里挪了挪,空出更多的位子让胤禟坐下,“皇阿玛刚回宫,你怎这个时候出来?”
      “正是这个时候能出来,现在皇阿玛一时还不会想到我,出来一下不会有什么问题的”胤禟很开心的说,凤眼流光婉转,闪着欣愉的光芒,眉角眼梢都是明媚风情,让人无法忽略。
      “这般急偷溜出来,可是有什么要紧事?”胤禩拿起一旁矮几上早已备好的茶壶,倒出一杯竹叶青。
      “没什么事,就来见一见八哥。”
      “明日八哥进宫自然就能见到了,哪里差得今天这一会工夫?”胤禩笑道:“怕是向八哥讨要礼物才是真的吧?”
      “当然不是,都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我已经一百又二十五日没有见到八哥了,想八哥了。”胤禟眨了眨漂亮的眼睛,开玩笑似的说。
      胤禩握茶盏的手顿了下,刚要说什么,就见胤禟躬身出了马车,回头笑笑吟吟地道:
      “八哥,我得先回去了。”言罢潇洒转身,步履轻快地往宫门走去。
      胤禩微怔地看着,直到胤禟潇洒的背影闪进宫门深处再看不见,回过神来,仍觉得有些怪异,具体哪里却说不清。
      不过,一想这位九弟向来随性肆意的行事,便也不觉得如何了。
      九阿哥胤禟,生母是受宠多年不衰的宜妃郭络罗氏,外祖父三官保授一等公爵,康熙两次东巡事皆驻跸三官保府中,此例在康熙所有嫔妃母家中未曾有过,可谓莫大荣耀。此外三官保家族于其所属的镶黄旗势力颇为深厚。简而言之,若论康熙众皇子中有背景优势争储者,以九阿哥胤禟的条件可位列于前,非胤禩这般毫无权势背景的皇子可比。
      然而,胤禟从小便张扬傲慢,即使被康熙训斥也不收敛多少,从来不像一般的皇子那样总是翼翼小心,为讨好康熙而时时注意收敛所有为其所不喜的行为。或许是因为胤禟自身未曾考虑过要争储,没有诸多顾忌,因而活得较为洒脱张扬。并且通过母妃的相助,向康熙求得恩典,要做大清第一位皇子皇商。尽管经商对于八旗人来是不甚光彩的事,为皇亲贵胄所轻视。
      自古,士农工商,商人的地位低微,人们对于富贾豪商争相巴结的同时骨子里却又轻贱鄙视他们。但胤禟却毫不在乎这些,他相当享受经商赚钱中的乐趣。
      虽然现在他尚未出宫建府,却已经同母族中人合作,在京城及周边经营了好些店铺楼肆,并且其理财手段、经商才能日益展现出来。
      所谓人各有志,如人饮水冷暖自知而已。
      胤禩想起,那时他曾经意气傲然地说,他要做大清的陶朱公。
      确实,后来他成为诸皇子中最富有的人。
      “爷,您回来正及时啊,您快看看福晋,福晋她……”胤禩刚下了车,李泰便慌慌张张地从阿哥府里迎上来,粗喘着气,似是从内院一路小跑出来的。
      “熙云怎么了?”胤禩由李泰引着往熙云所住的院子快步走去。
      “福晋今儿去别院遛马,不知怎的那马儿突然撒起野来,把福晋甩到了地上。”李泰看到胤禩,一下子找到了主心骨,镇静下来许多,说话也恢复了条理。
      “伤势如何?太医请来了没有?”胤禩不料刚回到京城就发生这样的事,有些措手不及,担忧地问道,更加快了脚步。
      “太医眼下正给福晋诊脉。”
      安静得有些凝重的房间里,硬木点翠象牙风景插屏之后,是一张黄花梨门围子架子床,青色的绣花床帘子已经掀起,可以看到上面躺着的熙云,脸色显得有些苍白,双眼闭合,微卷的睫毛轻颤,秀眉蹙起,似乎在忍受痛苦或正在经历着一个冗长的恶梦。
      老太医一只手隔着薄纱方帕在熙云手腕上把脉,一只手在花白的胡须上捋捻,见到撩帘而入的人立马要起身行礼,胤禩微抬手止住他,走至床边看着床上昏沉中也似感到不适的人,皱了眉头,脸上浮起忧色:“刘太医,福晋情况如何?”
      情思静虑,又诊脉片刻,刘太医收了手,起身作揖,恭敬道:“恭喜八阿哥,八福晋并无大碍。幸得八福晋底子好,虽然受了惊吓,动了些胎气,孩子也还安然无虞,只须静养调理数日。”
      若说熙云坠马受伤对胤禩是一个意外,因为前世的记忆里只有熙云的娇纵使旁人受伤;那么此刻刘太医的话于他不啻为一响惊雷,从来沉静温和的俊雅脸庞难得的露出一时的惊愕表情。
      但胤禩还是很快收摄了心神,转瞬便恢复了雍容和雅,“你是说,福晋已有了身孕?”温和的声音里含着一丝惊喜。
      “已三月有余。虽然此次无甚大碍,日后还需静心养胎为宜,万万不可再动了胎气。”刘太医心里一阵庆幸,这八福晋身怀六甲而不自知,竟还做出骑马疾奔这般大动干戈的事情,幸亏腹中胎儿福大命大,如若不然,他的处境就堪忧了。
      “福晋为何还昏迷不醒?”胤禩靠坐在床沿上,显出忧虑,虽然熙云外表上看去,除了手背上有擦伤划痕,确实不像受重伤的样子。
      “八福晋后脑受到了轻微的撞击,才会陷入昏迷。但八阿哥放心,只需仔细照看,不日便能自然醒来。”说着,刘太医便让身后的医童递了纸笔,开始写下药方。
      “那便劳刘太医开副补身养胎的方子。”胤禩安了心神,说道。
      “是。”刘太医应道,挥手落笔写下药方,刚停了笔,便听胤禩说道:
      “李泰,把刘太医的药方拿过来。”
      刘太医心里一紧,莫非他被怀疑要害人之心?他哪有那个胆子啊,还有,八阿哥医术很高明吗,能看懂他的药方?
      胤禩接过单子认真扫视一遍,温笑道:“李泰,给刘太医好好备一份谢礼。”
      刘太医心里一松,恭敬谢过,不再多言随李泰告辞向外走了去。
      不多时,李泰回来,胤禩把药方子给他:“你亲自去按照单子抓药,安排几个人专门负责煎药。”
      “是,爷。”李泰接过单子,神情激动:“奴才差点就犯下打过错了,谢天谢地,菩萨保佑福晋母子平安无事。否则奴才万死难辞其咎,没脸面见爷了。”他身为府中管家,居然大意轻心,连福晋有了三个多月身孕了也毫无察觉,刚才听见太医所说,真是惊喜万分又后怕万分。喜的是他敬若神明的主子终于有后了,怕的是如果这次福晋坠马伤得万一再严重一点,可怎么了得?!
      胤禩依然靠坐床沿,静静地看了仍在昏睡中的熙云,内心百感交集,思绪如织网,中有千千结。
      每一位女子,无论温柔似水,还是热烈如火,本性里都蕴含着一份母性的体贴细腻、温柔慈爱。
      始终不曾育下自己的骨血,是她一生的伤痛吧,虽然爽朗豪气的外表看起来并不如何在意;如今这个意外,于她该是惊喜吧。
      过去的遗憾,现在尝还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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