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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留番外四
（四）
看着怀中的人乏了睡去，飞蓬只是紧紧拥在怀中，眸子里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但也只是转念一瞬，这丝复杂便被墨黑所掩埋…
——我若不是天上神将，我若勿须经历轮回之苦。
会不会可以更美好？
此刻的他与留芳好似赶赴一场烟火盛世的嫣然，而静等的却是绚美的湮灭。再绮丽终究好似昙花一现，灰烬纷飞下的寂灭，怨不得谁，人世间的聚散本就如此凉薄难当。
可惜自己已经深陷棋局，只好继续着盟誓尘缘。
飞蓬抬眼望了望窗外，皑皑晨曦间朦胧之色，细察之，天上竟下起了大雪，如柳絮般，挡住了飞蓬的睫，口中溢出“留芳……”的轻声呢喃。
我们离开这个尘世，隐居山野，做一对隐士吧……
未至冬却先飘起雪了，未暖先寒。
留芳不过是普通凡人，倒是自己的特殊身份着实为今后的隐逸徒增了桎梏。因为知道自己身上的仙气会给将来带来诸多隐患，于是飞蓬心底一横，决定强行压抑自己的内力，好把体内的仙气暂时隐去，虽然这样很大程度耗损飞蓬的精元，但是只要可以多和留芳在一起，怕是一天的相依相偎也是值得去做的。
而事情岂像飞蓬想的那般容易。
屋外雪色漫天，窗前晃过一抹白色的身影令飞蓬神情肃穆凝重起来，甚至眉间隐殇。
然而只是一晃眼，那白衣就不见了踪迹，飞蓬虽是心中有所顾虑和担忧，但是最后也不过安慰自己，空叹是自己想多了，没放置在心上。
留芳在怀中侧翻了个身，天寒的缘故，又往飞蓬的怀中畏缩了一番，飞蓬拿他炽热的胸膛和双臂紧紧抱住了对方相对冰凉的四肢。
“不论如何。我在，我会保护你。”
“倘若你不在了呢？”响起了一声熟悉不过的声音。
飞蓬猛然一回头，看见方才那抹皓白的身影——原来不是错觉。
“夕瑶。”淡淡吐出那二字，飞蓬毫无滞留地收回了视线，再次充满宠溺地凝视着怀中之人。
夕瑶不傻，早看明了身前人的心之所属，却仍是心有不甘。虽为神，却多了那些凡人的弊病陋习，于是问飞蓬道，“你当真以为剔去仙骨的你可以作为凡人陪他一生一世？”
“我甘愿为他成为一介凡人，没有凡尘琐事，就和他相伴一生。”言语铮铮，丝毫没有半点迟疑和恍惚。
“飞蓬，我看你是在地下呆久了，竟变得和凡人一般愚昧无知。”说话的字里行间都透着一股嗤之以鼻之味。
飞蓬倒是出落坦荡，“愚昧也好，无知也罢，我飞蓬只要留芳。”
“我想你误会了，我说你愚昧无知是因为你居然没看出他不是凡人。”
飞蓬眉间一蹙，抬眼望向夕瑶，想从她的表情中读出一些额外的东西，“你此话是何意？”
“是你感受不到他体内的灵珠？还是说……你自身携带着的灵珠气息太浓郁而盖住了他的。”
“……”飞蓬几乎是震惊的，他没有想到留芳体内会带有灵珠。
“你拿走了风灵珠，你以为我不知道，本来就是知道你被剔去了仙骨才故意让你有机会带走灵珠的，血肉翻出的地方怕是靠着这风灵珠还未完全复原吧！”
飞蓬二话不说，就拿风灵珠抛给了夕瑶，“拿去！”
其实夕瑶下来的目的并不是这风灵珠，但是飞蓬既已归还，她没理由不收。
“灵珠气息太重，他们很快就会找到他和你的，你们不可能所谓的厮守！”
飞蓬蹙了蹙眉，望向怀中熟睡着的留芳，长睫微颤，一脸的酣然之态，“我总会有办法的。”说的声音很小，浑厚略带沙哑，似乎是说给自己听的。
“你应该明白，他的下场。”夕瑶不紧不慢地道着。
——灵珠的携带者当灵珠脱离身子的时候必定唯有一死。这个是天界无人不知的事。
夕瑶走了，然而飞蓬再也无法轻眸绽笑。
——我不过是要一世而已，人世间转瞬即逝的一世，又那么难吗？
怀中的人似乎有些难受的扭动着身子，然后飞蓬隐隐觉得什么从他的□□汩汩而出。飞蓬只好黑着一张脸。
才想起自己一时疏忽忘了给留芳清洗孽沴，怕他不舒服，飞蓬速速下床，烧水准备替他擦洗身子，得处理下，这样才不会难受。
然而当飞蓬端着滚烫的水回到房内时，却是一张空榻。
放下水桶，飞蓬就跑出了竹屋，然而外面飘着碎玉飞絮般的雪，弥天盖地的遮蔽了他的视线。
——留芳！你在哪里？
待飞蓬匆匆从屋内跑出去后，留芳从衣橱一侧的间隙间走了出来。
对方怎么也不会想到自己没有出去，而是躲在了房内，然而飞蓬一个劲往前地跑着，不记得回头看。
无论是寂寥或是郑重的告别，飞蓬那渐行渐远的背影早就顺理成章地将留芳归结给了“缘去，缘如水”。
刚才他一直醒着，一切都听的一清二楚。
不知道在漫天霏雪间行了多少路，总之飞蓬就那样直直跪倒在了雪地中，膝盖深深陷入了才积下的还不算厚的雪中，但也正是因为才积下的，飞蓬看着膝下皓白的雪发愣。
四下白雪皑皑，有种“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的凄凉。
留芳好似这初雪，白日曛，雪纷纷，纯净的不含半点杂质，却又是及地即化，越是纯净的东西，越是容不下半点污迹。
而自己虽不是不洁之人，却也未必能做到不玷污留芳半分。
雪水被膝盖融化了，那种冰冷的湿漉漉的感觉由膝盖下传及，刺骨的疼。飞蓬直起来站立。
“已经弱到这样了？”
说话的正是夕瑶。
“留芳走了。”答非所问是回答，神情涣散空乏。
“我知道，你居然连灵珠携带者都感应不到。”
飞蓬背脊一僵，的确，自己已经弱到连灵珠的气息都觉察不到的程度了。
夕瑶早猜到留芳的离开飞蓬会这么漫不经心，但是对方这般失了魂似的空洞神情是他不曾见过的。只好无奈的摇摇头劝他：“飞蓬，剔去仙骨的你如今的神魄和元神跟本就不及在神界时的半成，神界的人迟早是要来找你的，你若连自保都不能，如何保护你所谓珍惜的顾留芳？”
夕瑶的话算不好听，但是算是一语中地，飞蓬失焦的眸子又渐渐聚敛起来。
——得让自己强大，强大了才好保护留芳！
夕瑶丢给飞蓬风灵珠，“还是给你，好好运用它！”
其实夕瑶本就该走了，却途中折返，想想现在的飞蓬若是没了这风灵珠，就连被剔去仙骨的伤的都一时半会很难痊愈，以飞蓬的性格是宁可自己被伤痛折磨死也不会让留芳知道他体内自带灵珠一事的。虽是有缘无分，却还是在神界共处多时，对飞蓬还是相当了解的。
飞蓬怔怔地接过风灵珠，眸底浮光流转，心生感动，“谢谢。”
夕瑶听后便是一笑，“飞蓬你真变了！”
“哦？”
“变的像人了！哈哈哈~”夕瑶是笑是发自内心的，留芳的确改变了飞蓬，比起当初那个在神界无血无泪，目空一切的飞蓬，倒是更喜欢现在这个。
虽说飞蓬变了，但不代表他可以欣然接受对方的调侃，于是冷着一张脸不语。
夕瑶也打算回神界了，看守神树一职不容半点懈怠。
走前丢下一句，“留芳没走，在屋子里，你趁着他还没走快去吧。”
飞蓬里面往竹屋的方向奔去。
——留芳，等我，别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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