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言

　　“那若是你真的喜欢上一个人，你要怎么办？”我不禁有点儿好奇。

　　“我不信佛，但信随缘。”她语气中带着些狡黠。

　　“小洛，那么尽心的问这个问题，是因为有心上人了吗？”准备要走的时候，柏奚忽然问。我正在站起来，差点儿没绊倒。

　　我卷起了她让我带回去的东西：“你可是把我当好姐妹看的？”

　　她点头，似是不明白话题牵牵绊绊怎么跑到了如此诡异的方向。

　　“那就不要问了，等我找到了缘自然会告诉你~~”

　　我最后看了一眼屋内，对她做了个鬼脸，就跑了出去。

　　回去的时候走到一半，下起了雨。起初只是蒙蒙的扑来，也没觉得有什么，便没有上心，没想到回家就病了。隔才好久，才有时间把画给送回去。我没有见到柏奚，把东西交给了绿衣，就打算回去。

　　走过拐角处时，那里的房门刚好打开。我与准备抬脚出来的那人对视了片刻。

　　“小洛？”他的脸上是装不出的惊诧。

　　我收回目光，干净利索的转了身：“公子你认错人了。”

　　言楚是何等身手，一伸手便拉住我拉了过去，身后的门“吱呀”一声关上，一连串动作行云流水毫不犹豫。我抬起头，心想怕是不好。姑娘家逛花楼果然还是该以男装示人，不然让熟人看到了实在不好交代。

　　不待我细细品味古人教训的精髓，言楚便微微靠近了我，像是要把我瞧个仔细。

　　“认错人了？”他轻笑。

　　“对。”被他一看我好像有点想投降了，赶紧垂下了眼，眼观鼻鼻观心，自以为这个“对”字说的无比诚恳。

　　“你是对我没有信心，还是……”他抬起我的脸，一副不打算放过我的样子，眉眼间却有着说不出的神韵，“对你自己没信心呢？”

　　“是……”不等我说完，往前一带，便被他牢牢地圈在了怀里，胳膊慢慢收紧，“你……”

　　“别说话，让给我就这样抱一会儿。”他打断我的话，在我耳边轻轻说，语气中的疲惫让我忽然间心里一软。

　　我一向是个能帮人就帮的性格，听他这么说，便听话的安安静静给他抱了一会儿。等耐心的数完了，就一把推开了他。

　　他看我，像是有些不解。

　　“走了一个月零二十三天，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还记得清。”我走到桌子边坐下，语调平静，“青楼里的姑娘那么多，认错了自是平常。”

　　他愣了一下，随即竟笑了起来。

　　“小洛，你是在吃醋？”

　　我手一抖，正拿着看得玉雕差点没掉到地上。这话虽听多了，但戏文里听得跟当面听人说出来竟完全不是一个感觉，大冷的天让人一下子觉得有点闷热，真是可怕。

　　“你才吃醋！你全家都吃醋！”

　　言楚却像是心情大好一般，索性拉过个凳子坐到了我对面：“真的在吃醋。”这次用的确是肯定句。

　　我虽觉得也许大概他说的是有点对的，但为了维护我多年来与林纪斗嘴从未输过的辉煌纪录，还是不想直白的承认，真不知道以前那个直率的我去了哪里：“好，就算我真的在吃醋，那也要有个对象不是，现下这屋里只有你自己，我闲的无聊，才会到这来干这种……”

　　“言楚。”有人轻唤了一声他的名字，推门走了进来。看到我，眨了眨眼，退了出去，还好心的带上了门。没过一会儿，便又推门进来，看着言楚：“你怎么把她带来这种地方？”

　　我的惊奇实在不比他的少，一边感叹原来他不但笑得好看，而且眼睛也很漂亮一边开口问：“你有没有双生哥哥或者弟弟？”

　　他的视线转移到我身上，勾起嘴角对我一笑，声音温柔，像是今早我打开窗子的一瞬间，卷着花瓣悠悠飞进的风：“姑娘说笑了。”

　　世间终有些解不了的迷。比如为什么晚上不能对着镜子梳头，为什么老人要嘱咐中元节的时候不要把鞋头对着床脚，再比如，现在正在身边与我并肩同行的人。

　　“小洛。”安舟突然站住。

　　我也跟着停下来：“嗯？”

　　拱桥上只是偶尔有一个人走过，夜晚的风带着凉意。站着这里，可以看到过往的小船船桨划动时，在水里拨出一道亮亮的水痕，烛火轻摇。

　　“你走慢些。”隔了很久，他只说了一句话。

　　“啊，实在抱歉，“我有些愧疚，这才意识到他的眼睛是刚刚好的，也许看不太清楚，“要不要我扶你？”

　　他看起来心情不错的样子，摇了摇头：“我很好。只是不想让你那么快回去而已。”接着想了想，又说“过去的你要是能有那么听话，我就不用那么为难了。”

　　我在下一刻害羞的捂住了脸：“……你不要再对我笑了。”

　　他变得有点困惑，似乎在想我是什么意思，一如第一次见面时那样若有所思的模样。不过却那种淡漠的气氛却消失了不少，在这微冷的风中，也是像带了一点温度。我想了想好像没有跟他讨论过对他表情的看法，就决定抛下这个不好解释又让人不好意思的问题，换个话题。

　　“突然在那个地方出现，你真是吓了我一跳。”

　　“你也吓到了我。”他声音没有太大起伏，却可以听出一些不满，“言楚到底是怎么照顾你的。”

　　我连忙澄清事实：“是我自己去的。”

　　他不由的笑：“真是乖多了。”

　　“他是我喜欢的人嘛。”我也跟着笑，话一出口，有点吃惊，到现在为止，我没有跟任何人提起过言楚的事。竟然对他没有一点防备的全抖了出来。

　　他却不像是听到什么吃惊的言语，只是看我：“你跟他在一起开心吗？”跟“你看今天月亮圆吗”一样的口气。

　　“这个，嗯……”我左看看又看看，望望天又瞧瞧地。

　　“你不知道？”

　　“也不是这样说的啊。”我认真想了一下，“喜欢的人在一起，会不开心吗？”

　　“这个难说。”他转头看着湖面，语气淡淡的，“ 我们坐一会儿好不好。”我顺着他指的地方看过去，是一个湖边的小亭子。

　　不知不觉月亮上了升到了半空，细细弯弯恰如钩，老老实实的挂在那里。其实加在一起我们也没有说多少话，偶尔提起一个话题，叙上两句，就那么过去了。出乎意料的是，就这么静静的坐着，我却没有觉得有什么，熟悉的感觉，就像有无数个日日夜夜都是这么过去的。

　　安舟像是回忆很久之前的事：“第一次见到你，就对你说不开心的话宁愿你不要笑。现在想想，真是对小姑娘太不友好。”讲起一年端午节的时候：“我拉你去看最后一季海棠，你不愿意，问原因也不理，倔得不得了。我硬是搬了一盆放在你窗台，你竟然哭了，吓得我哄了半天”“又补充，“其实我现在还是想带你回去，但我不能。所以，只要你幸福就好。

　　说话依旧不是太快，小亭子四角飞檐上挂着的风铃，像是伴着他的话语轻轻摇晃，声音在寂静的夜晚，似一抹空灵的梦中投入的小石子，慢慢荡漾开。

　　他说：“我要走了。我怕最后会舍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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