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N FIRE

　　当楼梯间传来混乱而急促的脚步声，我就知道好事将近——五十岁左右的中年男人，大约六英尺高，二百五十磅，相当魁梧。而另一个微跛的声音显然是John。
　　前者的足音毫无章法，后者急促非常——是的，John把他当成了疯子。他因吃惊而忘了自己离开的目的，却没把我们的客人直接撂翻在门口——仪表堂堂的中年男人，打扮得干净得体，看起来地位非凡。
　　门被气急败坏地撞开了，两眼发直的客人立刻发现了我。他似乎想在那一瞬间将来意交代清楚（显然不可能，他喘得像个被丢进花生酱里的过敏者），但只能从喉咙里挤出一声绝望的尖叫。John很快出现在他的身后，手里拿着一顶Base London的当季礼帽（我注意到我们客人的皮鞋也是同样的品牌），神色不安地看着我，手肘无意抬高——他在想着要不要给这个陌生人来一下。
　　“不，John。”我说：“我们的委托人需要茶，不是另一个打击——这次是身体上的。他专程从针线街赶来，看起来很疲惫。”
　　“项链……绿玉项链*！”崩溃的客人狠狠抓着自己的头发，不断哆嗦：“请帮忙……这必须……还有我儿子……”提到这个字眼让他泣不成声：“我儿子……”他身体颤抖，靠着墙壁才能勉强站直。
　　“呃……什么？项链？”John拖来就近的椅子：“也许你可以坐下再说？另外，针线街？解释，Sherlock，解释。”
　　我看着男人失魂落魄地滑落到椅子上，修剪整齐的胡须因激动而不断颤抖：“看看外边的大雪，John。出租车？不，有轮子的玩意儿都没法在这样的路上行驶——地铁。瞧瞧这位先生大衣下的着装，昂贵的西服、领带和皮鞋，镶着宝石的领带夹和银质袖扣——正式着装，门口的地铁站有哪些线路通过金融中心？喔，两条。但鉴于我们的先生是一位如此成功的银行家——别告诉我又需要解释，John，这样下去没完没了。西服前袋中露出一截领巾——A.H，我想针线街正有一家霍尔德-史蒂文森银行。”
　　John显然还在断句，但我们的委托人却快要喜极而泣。
　　“是的，我是霍尔德……是的……”他说：“请帮帮我，帮帮我的儿子。”
　　亚历山大.霍尔德先生从John手中接过面纸，在擤鼻涕的间隙讲了个断断续续、还算有趣的故事——我所谓的有趣，部分是指一个受过系统教育、经营着英国第二大私人银行的商人，竟然选择将他声称‘极为重要’‘性命攸关’的抵押物（深表怀疑）存放在自家随便用什么旧钥匙都能打开的大衣柜中，而不是拥有三重保险和两米钢板的地下金库里。
　　举杯欢庆吧，全伦敦的罪犯们——如果你们不像这帮阔佬一样傻的话。
　　我看着John。哦，他简直要被这个故事迷住了——当然是那些完美绕过所有线索的细节。看看他，低声说着诸如“这么说你的养女在和自己的教授恋爱？哦，放轻松些，至少他听起来是个好人”以及“我很抱歉她和你的儿子不是一对儿，我想他能找到更好的姑娘”，“我想你可以再说说女仆的事情，还有她那个装着义肢的男朋友”。我想爱情和八卦杂志完全把他毁了。
　　我深深叹气。
　　“你接受了一个秘密的——顺便一说，这个词显然很可笑，主顾委托，抵押他一宗宝贵的财产——绿玉项链，以换取一笔数额不小的短期贷款。这条项链是如此闻名遐迩，倘若把它遗失，不仅是你的生意，连这持有项链的主顾和其身后的家族都会被卷入巨大的丑闻。于是你选择将它藏在起居室一个不牢靠的大衣柜里——并发现你的儿子半夜捧着被扭坏的项链被你抓个正着，有三块镶嵌其上的宝石不翼而飞。”
　　亚历山大.霍尔德紧紧盯着我，像溺水的人盯着一根漂浮的稻草。
　　“你怎么看，John？”
　　“很显然，不是年轻的霍尔德先生干的。”John清清嗓子：“想要项链上宝石的话，他只需把它揣在兜里带走就能获得全部，不必为了三块而费力在原地拧个不停。”
　　“精彩的推理。”
　　“也许他在袒护谁，Sherlock，比如那个漂亮的女仆？她有个腿脚残疾、急需更换义肢的情人，治疗花费不菲，也许……”
　　“好想法，John。”我说：“虽然完全错误。说说你的养女，霍尔德先生。”
　　“事实上是我的侄女，Holmes先生。但我收养了她并一向把她看作我的亲生女儿，她简直是家里的阳光……”亚历山大.霍尔德抽抽搭搭地说。
　　“我以为你急着找回那三块宝石呢，霍尔德先生。”我说。
　　“是的，是的……”他完全泄了气：“她在牛津读数学，二十一岁，聪明又温顺。非要说点儿什么的话，她在跟偏微分课的教授恋爱——我知道我该阻止的，Holmes先生，不只就人们的偏见……其实我也有自己的私心。我一直希望玛丽能跟阿瑟……我儿子……算了。伯恩维尔教授是个真正的绅士，虽然年轻，但温蔼有礼，他跟玛丽很相称。他甚至跟阿瑟处得很好……”
　　“愚蠢。”我说。（John用一声很大的咳嗽掩饰他谴责的“Sherlock!”）
　　“什么？”霍尔德困惑地看着这里。
　　“不，别介意。”我说：“我想我可以理解为你全权委托我替你办这件事，只要能找回那些绿玉，你不会限制我可能支取的款项数目。”
　　“我愿意拿出全部财产。”他热切地看着我。

　　7.改编自《绿玉皇冠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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