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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荆楚之江汉
自昆仑至荆州,寻常人快马加鞭或许还要花上十天半月,然而二人一路御剑而行,如乘奔御风,一瞬的工夫便已到达在江汉腹地。
为低调起见,陵越携离歌御剑至荆州郊外便停了下来,二人打算徒步到荆州城。
荆州古为楚国首府,地处汉水汇入长江之处,西临云梦泽,物阜民丰,四通八达。后于三国之际成为兵家相争逐鹿之地,自然是人杰地灵,吸引后世人来此凭吊吟赋。来来往往商旅不少,自然也吸引不少强盗精怪在郊外路上拦截偷袭。
“呼,好险。”离歌卷回鞭子在腰间系好,为方才与飞贼的遭遇捏一把汗,“好快的身法,若是能为官府做事定能一显身手,真不知为何要过这样见不得光的日子。”想来这样的对手若是放在月前是不可能战胜的。
“这下可知陵越没有信错,离歌果真依照诸位长老的安排好好练习了身手。”兴许是郊外鸟语花香催人愉悦,陵越居然回过头来淡笑道。
“……”笑、笑了……
从来没真真正正清清楚楚见过陵越笑的离歌如被一箭穿心,睁目结舌半晌找不回自己的舌头。
“自然、自然……”许久,离歌诺诺地点头,讨好之意不言自明。
陵越颔首,笑意不减。正当离歌目不转睛着想认定自己是否一时眼花所致时,他却转头目测起天色与前方的路途。
“需加紧些步伐了,虽说荆州不致宵禁,但入夜之后毕竟不妥,还是尽早进城。”
“哦。”离歌一向是听话的好姑娘嗯!
紧赶慢赶,一路途径几许村落,两个人终于赶在黄昏之时踏入了城门,到此为止都还算顺利。
见天色还早,二人便商量着先到客栈安置,再到街上另行打听。
“虽说此行的目的地本是武陵,可是仙家行踪不定,江汉之地自古富庶,人来人往,兴许也能打听到些零星碎片。”从客栈走出来,陵越向离歌解释着,并细说起行程打算。
“嗯,是了。坤离说的那个地方是在一座山中,即便仙体之身无需用凡人之物维持,江郎却是实打实的凡人,不可能只靠喝山泉吃野菜过活,定会到城镇中获取必需之物。”离歌点点头附和,抬眼便撞上陵越探究的视线,她一愣,立即反应过来解释:“我曾经梦到过!”
“如此。”陵越沉思着,将视线转开。
“……”离歌仰头盯着身旁人的侧脸,不知该说什么好。
一时沉默环踞。
=**=
是夜。客栈内,陵越端坐在床上冥想调息,却被一串轻巧的敲门声打断。思绪又回到了脑中,他睁开眼,走下床稳步走到门前,静静等了一下,听到敲门声又响起,于是打开了房门。
“呃……陵越哥哥,晚上好啊……”门外,离歌的右手定格在空中半刻,尴尬地收了回去。
“是你。”陵越有些出乎意料地愣了一下,不过转念一想同行的只有他二人,会找来的除了店小二也只有离歌了,若出现的其他人才反而要惊讶呢。“天色已晚,离歌有何事不若明日再说。”虽然修仙之人避世,多摒弃世俗,但从更多层面考虑,离歌毕竟是普通女孩,这样多少不利于她。
“嗯……陵越哥哥是要歇下了吗?”听陵越这么说,离歌小心翼翼地抬眼问道。
“这倒不是。”陵越摇摇头。
“那我就说几句话,就几句,好不好?” 离歌有些讨好地龇起牙笑,下意识地将两只食指对着戳。
“……进来吧。”在走廊中交谈会打搅他人,陵越一侧身,将离歌让进来,转身打量了一下廊中,确定无人后便迅速而轻巧地合上了房门。
再一回头,离歌站在房中央,一副左顾右盼似乎不知道怎么办的无措样。
“请坐。”陵越走上前,对着房中的桌椅一摊右手,又顺手抄起桌上的茶壶倒了两杯茶水。
见状,离歌也只得犹犹豫豫地踱过来,双手捧着茶杯坐了下来。陵越亦撩起道袍下摆,在桌子的另一边端坐下来。
“离歌有何事,现在可以说了。”见女孩儿进来之后只是抱着杯子啃杯沿,陵越只得出声提醒。
“唔……”又用嘴唇沾了沾茶水,离歌终于肯放下杯子,侧过身来冲着陵越的方向坐。
“请讲。”陵越又一虚托右掌示意。
“嗯……陵越哥哥……”刚一开口又闭上,似乎到现在都没想好怎么开口一样。半晌,她终是问道:“陵越哥哥是修仙门派的弟子,一定对魂魄轮回之事有所了解的吧?”
“陵越不敢。魂魄轮回乃是玄而又玄之事,便是得道高人又能有几人敢说全然道破,况且以陵越修为尚不足参透其中奥妙。”这一句话说的,是谦虚谨慎,也多少表露些意气风发。
“那、那至少也是知道些的对不对?”离歌急切地将上半身隔着桌子向前探,毫不掩饰神情中的恳切。
“……离歌莫不是对于此事有所在意?”陵越不答反问,打量着离歌的面部表情,微不可查地皱起了一双剑眉。
“那陵越哥哥知道为什么人已经转世了,却还会带着前世的记忆?”秀眉打起结,离歌的上身也跟着又向前弹出半分。
“前世?”陵越想了想,才开口:“陵越妄谈,曾听传闻言这一世的人在转世投胎时会经过奈何桥,喝下一碗让自己忘却所有前尘旧事的‘孟婆汤’,魂魄再转世时已不该带着前世记忆……除非……”
“除非?”
“除非此人有很深的执念,对前世的执念,不肯忘却,不肯抛却,一直带到下一个轮回中,期望在来世能实现今生的愿望。”陵越一面回忆,一面缓缓对离歌说到。
“……执念……”听闻此言,离歌慢慢地坐了回去,这一刻,平素把所有情愫都摆在脸上的她,却头一次,也是唯一的一次让身旁的人读不懂神色。
“不知离歌为何有此问呢?”目睹离歌从进门以后的表现,陵越不禁敛眉,在离歌出神之时转而发问。
“……我不知道,可能是因为我近些日子总是会做一些看似不搭边的梦中,梦中总是有一个男子,但更多的时候则会有一个女子出现……男子叫做江仲渔,又有一称谓是‘江郎’,女子的名字……则叫做坤离。”
“!”
“我说不清楚怎么回事,好像梦到的都是自己曾经亲身经历过的事,虽是旁观者,又像是当局者。”离歌低着头喃喃地诉说着,一面说一面回忆那些让她好生煎熬的梦境,“但也有一次例外——那次我和坤离面对面交谈,背后场景似乎正是你和我这次要寻找的‘居所’……然而,也只有那一次,从此之后便再也没有见到她,甚至连那些仿佛记忆碎片一样的梦境也鲜少出现了。”
“原来如此,所以你先前提到坤离上仙居所环境时,才那样描摹明晰。”陵越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嗯。”
又是沉默许久,直至房中的灯烛发出一声轻微的爆炸声时,两人似乎才回神。
“我知道了。”陵越抬起头,打量桌子另一边垂着脑袋的少女,“离歌也不必太过于烦忧,坤离上仙修为不同一般,转世之后或许比常人更善于留存前世记忆,又或者上仙转世前留有执念也未可知……而你我此行正是为了完成上仙遗愿,想来只要达成此愿,你也能拜托那些前尘旧事的纠缠了。”
“……嗯,我知道。”又沉默片刻,离歌点了点头,抬眼望向陵越,“那我们明天开始就在城里和周边多打听一下吧,希望能尽快找到蛛丝马迹。”
见对面的少女双眼终于恢复了神采,陵越也在心里松了一口气,颔首应道:“离歌请放心,陵越自会倾力相助。”20岁的少年,早已明白何谓责任,此言既出,必定是守约到底。
“嗯。”离歌自是信得,望着陵越点点头,又抿嘴笑了。
又坐片刻,喝了两杯水后,离歌从椅子上跳了下来,笑嘻嘻地瞧着正端茶啜饮的陵越,见他抬眼也望过来,便开口要走。
“真的很晚了,陵越哥哥也该休息了吧?听说你们修道的人最讲究作息了,那么离歌也就不再打扰了。”说着,离歌又是咧嘴一笑,好玩地朝陵越貌似豪气地一拱手,“离歌告辞!”说完转身一蹦一跳地跑到门口开门出去了。不一会儿,她又折返回来,躲在门后只露出个脑袋,半分腼腆十分真诚地说到:“谢谢你,陵越哥哥。”然后脑袋一缩,再不见人影。
“……”房中,陵越望着没完全合上、还露个缝隙的房门愣怔片刻,半晌,微微而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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