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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alt Mich
春野樱从来没有这么难受过,但她还是得装出一副冷静的样子。
她的对面坐着的是宇智波佐助,而她的旁边坐的日向日足,日向宁次还有千手纲手。
她听见自己的呼吸有些微的紊乱。咖啡厅的灯光恰到好处地打在桌面上刚端来的咖啡里,在浓黑的液体中她看见自己的倒影,一张说不上悲喜的脸庞。
“宇智波先生,这是要纲手大人来说呢,还是春野小姐自己说?”日足笑眯眯地看向对面那个坐得笔直的青年,“或者我作为日向宗族的人该回避一下呢?”
佐助抬头望了一眼日足,目光又落在了她的脸上。纲手悄悄地用手肘撞了撞她的腰,示意她开口。
她定定地注视着佐助的面孔,嘴唇动了动,却没有吐出一个字。
一个人坐在对面的佐助看起来多么的势单力薄啊,就像他当初毫不犹豫地固执地离去时孤独的背影。
春野樱的两只手紧紧地交握着。
咖啡厅里柔和的音乐如同一条潺潺的溪流,依然冲刷不去笼在她心头的忧悒。隔了很久之后,她终于发出了第一个字音。
有些时候,有些话并非是没有想好要怎么说,可就是那第一个字是无论如何也开不了口的。当第一个字能说出来了,后面的话也就像是一条线似的能够牵引出来了。
“佐助君……”她调整好了表情,面向他。她的表情很好,连微笑都像是从模子里倒出来的,得体又僵硬,“关于日向家和宇智波家的联姻,我表示同意。”
这真是屁话。她不同意也得同意。
日向日足的嘴角浮上了隐约的笑容。
佐助像松了口气似的笑了,低着头抿着嘴角笑了:“这个回答很好。”青年抬起头来淡淡地说道,“我说过了,我只需要一个能说服我的理由。”
鹰隼一样锐利的眼眸盯着春野樱的脸庞,像是要从女孩的脸颊上盯出任何一点破绽似的。
可惜春野樱并没有漏一丝一毫的破绽给他。那张笑脸显然是被冰冻过的,灯光也无法使它融化。
“佐助君,理由足够充分。”她说道,“因为只有这样,木叶才可能诞生轮回眼。”
轮回眼。
佐助当然听说过。“所以呢,这就是两家联姻的理由吗?”他看着纲手。佐助并没有看日足,他才不屑于看日足。
纲手点点头。
纲手又何尝不知道眼前这两个孩子是如何地喜欢着的呢?只是……
这世界上的很多事情不是用喜欢就能够解决的。
春野樱在早就准备好的白纸上飞快地写着什么,然后放在佐助的面前:“经过研究,我们发现决定写轮眼还是白眼的基因都位于一对等位基因上,都是显性基因,而且,宇智波一族和日向一族的人都是纯和的可以稳定遗传的个体,这也就是自古以来日向一族和宇智波一族沿用族内通婚这个传统的原因。”
日足的表情很满意,他显然是发现自己并没有看错眼前的女孩儿。
佐助仍是一言不发地看着那张白纸。他当然看不懂上面写的是什么,就连春野樱在说什么他也并不是很明白——这是当然的,他从来没有想去搞清楚医疗忍者的脑袋里都在想些什么。但他清楚的是,这将是分隔他们一生的缘由。
什么等位基因,什么写轮眼,什么白眼,什么联姻,都他妈的可以去死了。
“而写轮眼和白眼都是轮回眼的产物,根据文献资料,佩恩之所以能拥有轮回眼是因为基因里白眼和写轮眼的基因共显性的结果。什么是共显性?打个比方,控制写轮眼有无的基因是Aa,控制白眼有无的基因是Bb,那么宇智波家族的人体内有关写轮眼的基因就是AAbb,而控制白眼的基因就是aaBB,那么佩恩的这对基因就是AABB,相当于他的轮回眼将白眼和写轮眼都体现出来了。”春野樱说道。
“所以,如果你和日向宗族的雏田小姐结婚,排除基因突变的可能,你们的后代能培育出轮回眼的的可能性为9/16。”春野樱讲完了,她把笔一放,看着佐助,“这就是理由。”
这的确是个不错的理由。
个人利益永远都要向集体利益屈下膝盖。
春野樱一口气说完了之后站了起来,对纲手说:“我能走了吗?”她没问日足的意思。如果再不走,她怕自己在下一秒就会崩溃。
“宁次,你去陪着她,小心点。”日足说道。
“是。”白衣的少年回答。
其实春野樱刚走到咖啡厅的门口时腿就已经软了,要不是宁次跟在她后面及时地扶了一下,她肯定当场就跪在地上了。
他的手不是意想中的冰冷,反而有微弱的热度。这点从生物学上来讲是必然的,但绝对不符合春野樱对日向宁次一贯的印象。今天他没有穿正装,而是随意套了一件深绿色的衬衣,这让他看起来像一棵菠菜,不过这没关系,只要这个时候能扶住摇摇欲坠的春野樱不让她倒下,就算是棵菠菜也无妨。
“你饿不饿?”这是今天宁次对她说的第一句话,严肃得像是例行审问,春野樱歪着嘴角有点想笑。
“有点。”她说,“我想吃红豆丸子汤。”
其实她一点也不饿,这是心理暗示的结果。就在这个时候她猛然反应过来自己犯了一个很严重的科学性错误,按照研究结果,佐助写轮眼基因是AAbb,雏田白眼的基因是aaBB,那么两个人的孩子必然是轮回眼!
春野樱当场就想拔腿冲回咖啡厅里纠正这个错误。倒不是因为日向日足——那个老家伙一定听不懂她叽里呱啦说了一些什么,她只是不想对不起自己向来泡在实验室医疗部的学术女形象。
“你还打算回去?”宁次冷哼了一声,看起来他的心情并不比春野樱好到哪里去。
“我得纠正我刚才因为紧张而犯的错误!”春野樱理直气壮地辩解道。
“看你刚才那副样子,再回去一趟恐怕要爬着出来了吧?”宁次扳着脸说。
这个笑话一点也不好笑。春野樱咬着嘴唇愣愣地站在街头。
她非常遗憾地想到,原来最可怕的事情不是笑面虎学会了用书里的话损人,而是一贯的面瘫男一夜之间学会了毒舌。
“算了,走吧,你可以请我吃红豆丸子汤,我真的饿了。”她自顾自地走在了日向宁次前面。
坐在小餐馆里,日向宁次要了一杯茶,她得意地吮着不是从自己腰包里掏钱出去买来的红豆丸子。白衣的男子神色风轻云淡,这也是木叶贵族的涵养吧。就算是在街边破陋的餐馆里喝茶,也可以喝得像在日向宗族整洁的和室里。
“我可以问个问题吗?”春野樱问。
“请讲。”宁次放下茶碗。
“日向一族不是向来族内通婚的吗?这样一来原本是你和雏田结婚的,这下不就成了佐助和雏田吗?”春野樱问。
“是啊。”
这个时候她居然还有心思笑:“如何?我帮你从婚姻的囚牢里解脱出来了,是不是要感谢我呢?”
日向宁次直视着那双碧绿的瞳孔淡淡地说道:“我从来不为出生在日向家而要接受我的妹妹感到难过。”
春野樱的一口红豆汤差点喷了出来。“你的意思是……”
日向宁次选择忽略了眼前这个喋喋不休的女人。
他不是个喜欢张扬地让整个木叶都知道自己喜欢谁的人,这句话明明白白指的就是他不喜欢春野樱那种女人。
“你的意思是,你本来就喜欢雏田?”春野樱依然不依不饶地问。
若不是日足让自己看好春野樱,他一定会当场甩下这个女人回到日向家的。
“真是……”春野樱感叹了一句,“没关系,至少在她还没嫁出去的时候你还能守着她。”
日向宁次倒了杯茶继续喝,他不想接过春野樱的话题。这会引起他无穷无尽的梦魇。
“雏田的确是个好女孩,难怪连她的哥哥都……”
“够了,他妈的给我闭嘴!”日向宁次冷静地爆了粗口,但手中茶碗端得四平八稳,茶叶儿老实地沉在杯底,并没有被宁次剧烈的心里波动影响到。
“想哭就哭,别借着机会转移话题。”日向宁次冷冷地望了她一眼。他以为这个肤浅的女孩子会立刻哭出来,这样倒也让宁次好受些,可偏偏眼前的主不买账,眼睛看了看他,然后又望了望天花板,折腾到最后还是没憋出半滴眼泪。
“怎么不哭?看你很难受的样子。”宁次说。
“我为什么要哭……”她的声音却露了馅,变得哽咽起来,“我才不要哭。”她慢慢地趴在了桌子上,然后用低微的声音说道,“我,春野樱,现在最讨厌的东西终于有了,就是日向家。”她说得很小声,可还是让宁次怔住了。
他皮笑肉不笑地扬了扬嘴角:“最恶心的就是小女孩的这招把戏。”
春野樱懒懒地斜了他一眼。
“你知道我现在最想做什么吗?”他说的轻描淡写,“杀了宇智波。”
春野樱又笑了,这个该死的女人,明明是她最应该哭的时候,笑得却比谁都多,日向宁次扭过头,他觉得自己的眼眶也有些烫。
两个被遗弃的人啊。
春野樱抽了抽鼻子笑着说:“你看,上天也算没亏待我,或许我们该惺惺相惜结成联盟的。”
宁次瞥了她一眼,不做声。他察觉到自己今天不小心泄露了太多埋藏在心底的感情,这是件反常的事情。他站起身就想走。
没料到春野樱在后面飞快地接上一句:“结账是男人的事情。”
出了小餐馆,他们就在木叶汹涌的街头分开了。
日向宁次蜗居在家,春野樱投身医疗部。
真是再好不过的事情了,谁也不用为了一次偶然的遇见而尴尬地想起自己被遗弃了这个事实。
不论是有意还是无意的忙碌,春野樱总是没让自己空下来,就连双休日都泡在了医疗部里缠着静音讲解高等医疗知识。忙碌总比无所事事要好,春野樱咬着笔头埋首在各类生僻的药学典籍里的时候会忍不住的感慨道,这些医疗书籍甚至让占了她心头二十来年的宇智波佐助一同赶走。
忙到最后的结果,就是她在一台大手术里昏过去了。
病人还没醒呢,只见春野樱脸色一白,眼睛一翻就躺在了地上起不来了。一旁的实习医生以为她晕血,大呼小叫地伏在她的耳边道:“春野医生?春野医生?醒醒。”
意识尚且模糊的春野樱有种恨铁不成钢的感觉:平时看你们背书背得挺伶俐的,怎么到了自个儿上手的时候都愣在这里了?只会春野医生长春野医生短的,赶快掐我人中啊!
昏过去的原因是过度疲劳休息不足。
春野樱颇为不甘心地在床上睡得昏天黑地,直到第二天的下午才悠悠地转醒。这个时候日光恰好在浅蓝色的窗帘上画出了窗外花朵的剪影,她一个人躺在空荡荡的病房里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感觉到有些难过。
这种难过不是她在目送佐助离开时的难过。
这种难过不是亲自劝宇智波和日向联姻的难过。
是一种自己不被重视不被需要的难过。春野樱这个时候不得不承认,原来有个人在乎她的感觉真的很好。
可是这一回连鸣人每次探病都会带的大碗拉面都没看到。
当春野樱的目光接触到了放在桌子上的大红喜帖时,她像是被那种炽热的红色灼伤似的避开眼睛,然后才慢慢地伸出手拿过那张喜帖。
是宇智波佐助和日向雏田的婚礼。
是日向日足一手促成的联姻。
春野樱看了一眼那日期,正是今天晚上。她还在犹豫着要不要去这个问题的时候,另一个疑问又冒出来了——是谁送来的呢?
她希望是佐助,又不希望是他。
或许是日向宁次。她自嘲似的笑了笑。
那个家伙在拿着这张喜帖的时候是什么心情?她突然很想了解,不是出于同情,而是出于悲悯。这个平日里傲气得让人总是有距离感的男人,在亲手将自己的妹妹的手交付到佐助的手里时,脸上究竟会挂着一副怎样的表情?
春野樱捏着那张红色喜帖又踌躇了很久,直到指针指在了闹钟的六点时,她刚刚下定了决心。
我还是要去。
这种自找苦头的事情春野樱不是没干过。当初义无反顾地要背叛木叶的勇气现在重新回到了她的身上。在她对着镜子穿戴好甚至化了点妆后,春野樱退了一步,审视着镜子中那个她看起来甚为陌生的女人,露出了一个标准的笑容。那个笑容和她向佐助解释写轮眼白眼轮回眼时满口的AaBb一样,让人厌恶。
决定了,就要这样看着佐助和雏田的婚礼。
她拍了拍自己的脸颊,雀跃着奔出了医院。
人群已经将日向家的门口围得水泄不通,春野樱打算彻底将脸皮扔掉似的大喊着“借光借光”,一路分辟开人群朝里面挤去。
就像演戏一样,当她挤得满头大汗才挤到人群的最前面时,佐助和雏田正要接吻。
春野樱想当场闭起眼睛——如果生活是一部狗血的八点档烂片,那她春野樱一定是疑似主角的炮灰。
可她还是瞪着眼睛看着佐助慢慢低下头去吻着他的小新娘,那个表情很生动,让她看不出佐助究竟是真心的还是在假装。
这个世界真是让人他妈的想要骂娘啊!
婚宴过半,在春野樱一个人躲在热闹的宴会外喝酒时。有那么多人参加宴会,少了一个春野樱没有人会发现的。她有些自暴自弃地想到。
这时一个人慢慢地踱了过来。不用想一定是日向宁次。
这天晚上有月亮。云破月来花弄影。月光蜿蜒在来人苍白的脸颊上。
日向家幽静的院子像是一道天然的屏障,隔离开了过多的喧嚣,可以让一个伤透了心的人有足够的安静来慢慢地舔舐伤口。
“怎么不去看着你的妹妹,今天晚上她就要成为别人的新娘了。”她先开的口,挑着眉一副戏谑的神情,语气里的讽刺一览无余。
“这话是不是该对你说呢?春野小姐。”宁次也很懂得怎么在这个不肯死心却毫无还手之力的女人的伤口上再洒把盐。
“装,你继续装。”春野樱回过头来将手中的啤酒一饮而尽。
白衣的少年不动声色,雪白的瞳孔里只有冷冷的光。
春野樱只盼他现在能够多出几句恶言,自己就好有个光明正大的理由来和他大吵一架。
“我说啊。”宁次换了一个语气,“你去和佐助说几句话吧。”
“你有什么资格在这里劝我?”
“我只是觉得你这样硬撑着很可怜,明明现在都应该躺在病床上休息的人,还要拼了命地跑过来参加他的婚礼,还不肯去见他一面……。”宁次的语速不快,但字字正中春野樱的伤口。更像一刀刀的凌迟。
“谁要你可怜我!”春野樱手中的啤酒罐往地上一摔,瞪着比她高一截的宁次,“有这个多余的同情心,你还不如同情一下自己。”
她觉得自己是有些醉了。
醉了好。
醉了不用在乎自己拼命要维持的形象,也不用在乎别人是怎么看自己的,有什么泪尽管可以流,有什么话尽管可以说,反正谁也不会和一个喝醉了酒的人计较不是吗?何况还是一个受了伤借酒浇愁的女人。
“看来你肯跑来医院送喜帖不过是为了找一个和你同样境遇的人来让你心里好受一点是吗?”春野樱不去看日向宁次,“好让你觉得这个世界上还有比你更加悲惨的人,你就有资本继续摆着一副一本正经的面孔活下去?骗谁呢?你每天还不得看着你最爱的妹妹和你最恨的宇智波一起,而你什么都不能做!”
宁次没还嘴。或许是不屑。
“我走了。”她甩下一句话走出了日向大宅。
其实说这些恶毒的话也并非本意。她讨厌日向家,讨厌得不得了。可是雏田是无辜的,她既然出生在了名为日向的囚笼里,就必然要为了宗家的利益献出自己的一切,包括年少时苦苦坚持的爱情。她从出生就必然走在一条“被选择”的道路上,她被选择成为忍者,她被选择要和宇智波佐助结婚,她被选择要培育出木叶的轮回眼。
春野不是木叶的名门望族,所以春野樱和日向一族的抗衡从一开始就一分胜算也没有。
所以这个时候,唯一可以让她一逞口头之快的人只有日向宁次了。
出了日向家的大门,春野樱没有回家,而是拐去了音像店,租了一堆年度搞笑电影去了附近的小旅馆里看。
在小旅馆里出入的无非是些露水情人,这里的确是个释放压力的好地方。但今天晚上,几乎整个木叶的人都被邀请去了日向家参加雏田和佐助的婚礼。来住旅馆的人也就少的可怜,春野樱咂了咂嘴后签下了自己的名字,领到了房间的钥匙。
就放纵这一回,到了第二天我就变回那个乖乖上班的春野樱。她自己暗暗地保证道,一边看着影碟机慢慢地将碟片吞了进去。
读碟。播放。
果然都是不错的搞笑片,笑得她上气不接下气,笑得她连眼泪都挤出来了。只是越是看得高兴,春野樱越是意识到自己在刻意地回避一些东西,那些东西像是结石,无时不刻都在传达着疼痛的讯息。
这时,传来了几下敲窗户的声音。拉开窗帘,日向宁次的脸出现在了眼前。
真烦,你不烦老娘都烦透了。
春野樱盯着宁次看了几秒后,清晰地说道:“请走正门。”
过了不久,门口传来了敲门声。宁次拎了一瓶白酒走了进来,冲着春野樱扬了扬:“要不要尝一点烈性的白干?”
“你不是喜欢喝茶么?”春野樱反问,但她还是手脚利索地从柜子里翻出了两个玻璃杯。
宁次沉默地给两个杯子里倒上了白酒,春野樱欢快地笑道:“这味道让我想起了医院里消毒用的酒精。”那杯子本是用来泡牛奶喝的,拿来喝酒反倒显得不伦不类,不过两个人都不大介意。
“客人都走了?”她问。
“是的。”宁次说道。他端起来像是喝白开水似的吞了一口,墨黑的眉皱成了一团。
春野樱哈哈一笑道:“一看你就是没喝过白酒的。”她啧啧地称赞道,“日向家的教养果然很好。”
“好像你喝过了似的。”宁次感到嘴巴里又辣又麻,忍不住倒吸了几口气,“不过以前我还真没喝过。”
“卡卡西和阿斯玛那些老男人都只是喝些清酒,宁次君,看来我真是小瞧你了呢。”春野樱举着杯子说,“我还以为你只会喝茶呢。”她自顾自地也一口气喝干了一半,“你说说,这半杯是有几两?”
“不知道。”宁次掂了掂玻璃杯。
春野樱脸颊上涌起了一阵酡红,怒骂道:“你不是有白眼吗!怎么连多少酒都看不出来?”
宁次大声争辩道:“白眼又不是量筒,上面又不给刻读数,我怎么知道半杯……半杯是多少酒?”说完他打了一个酒嗝。
春野樱鄙夷地望了他一眼道:“这都不知道!还说什么日向家的天才。”她眼波流转,巧笑倩兮道,“这半杯……半杯有五两,哈哈,有半斤酒。”她啪地一声放下了杯子,瞪着宁次道,“你说我一口气喝了半斤酒,是不是……是不是很厉害啊,哈哈。”
“你猜一下他们现在在干什么?”宁次忽然笑道。
“谁?”春野樱抬了抬眼皮,她现在感到很困。
“佐助和雏田。”宁次笑着笑着,脸上的神情却更加落寞。
“你——嗝——他妈的就是在……跟自己过不去。”春野樱满嘴的酒气喷在宁次的脸上,“知道吧?你妹妹,雏田,她现在一定和佐助在……”她也笑了,“你跟我玩什么装傻啊?你以为我不知道……不知道你拎着酒来我这里想干什么是吧?哼,没有酒量还想买醉,还不如赶快……赶快滚回日向家喝你的茶。”
“谁说我酒量不好!”宁次一把抓住春野樱的手腕,抢下她手中的玻璃杯,全部倒在了自己的杯子里,“看好了……谁说我酒量不好……”话没说完,宁次已经仰头将杯里的酒倒进了嘴里。
和春野樱不同,春野樱喝酒是越喝脸越红,而日向宁次越喝脸越白。
一张红脸对着一张白脸,两个人不约而同地笑了出来。
“你不怕,日向日足打断你的腿?”春野樱捏着酒瓶继续倒。
“他凭什么打断我的腿?”宁次接过酒瓶。
“喝得这么酩酊大醉……日足想不生气都难。”春野樱说道,“看我多好,成年以后我爸我妈都不管我了,哪里像你,一辈子都要在日向家……都要被日向这个姓束缚着。”
“喝酒不是用腿喝的,为什么要打断我的腿?”宁次盯着春野樱看了一会儿说道,“你知道你现在很像什么吗?”
“我怎么知道。”春野樱翻翻白眼。
“像煮熟的虾。”宁次说。
“哈哈,日向宁次,你这人怎么这么逗,平时……平时我怎么都没发现你……”春野樱笑得前仰后合,“但是你别忘了,我最讨厌的,永远都是日向家,就算我和你现在坐在这里……把酒言欢!”她手里的玻璃杯猝不及防地飞了出去,嘭一声砸碎在地上。
“随意。”眉头也不跳动一下,宁次说道。
“日向宁次!”突然,春野樱又像是被人戳到了似的喊了一声,紧接着,她的声音又软了下去,变得嘻嘻哈哈起来,“你醉了吗?”
“我才没醉!”话是这么说,但他显然已经醉了,一张脸白得像张纸。
“屁,醉的人往往都说自己没醉。”春野樱笑意盈盈地踱步过来,趴在他的肩头,“你知不知道……”呵气如兰在耳边,“酒后乱性?”
“就凭你?”宁次冷笑道。
但他的行动已经出卖了他。他反手抱着那个吐字不清的女人,“是你先引诱我的。”
“呸,明明是你想要雏田想要的不得了,装什么清高。我最鄙视装的清高的人了。”春野樱伸手扶着宁次的肩膀,“恐怕你现在都在想着雏田。”
“你心里难道不在想宇智波那小子么?”
“告诉你!雏田现在已经被佐助这样压在下面了。”春野樱得意地笑着,“你已经没有机会了,日向宁次!过了这夜,你心爱的妹妹就成为了别人的女人,以后你充其量只能当个旁观者。你说你是不是做人很失败?”
连日向宁次自己也没料到,他竟然劈手扇了这个酒气熏天的女人一巴掌。
他很少出现情绪失控的现象,不过喝了酒就例外了。
“被我说中了吧。”春野樱的脸很红,被打了一巴掌也看不出什么,“你下手真狠,早知道我是不是该和你说打人别打脸?!”她翻了个身,一拳冲着日向宁次肩窝打去。
宁次一把接住春野樱的拳头。
在这样的情况下,怪力和柔拳哪个要占上风?春野樱没有正面和宁次交过手,但现在的情况看来,似乎她已经占了统治地位。
“真没用。”春野樱不屑地瞥了一眼宁次的白瞳。
但柔拳的底子毕竟不是吹出来了,被春野樱压住的宁次反手直点她的肋下,成功地逆转了眼下的情况。
“你春野樱算个毛!”宁次一手掐着春野樱的脖子,女人的脖子柔软、温暖,仿佛如果宁次再用点力就可以掐断似的,“一没家世,二没血继限界,活该佐助不要你。”
你觉得你比我恶毒,但你要知道,我仍然可以比你恶毒一百倍。宁次悲哀地想到。
“谁说佐助不要我了!还不是你们日向家仗着自己名门望族来强迫他的!你们问过他的意见了吗!”那双碧绿的眸子里的光顿住了,微弱了下去。
“我得不到,你也别想得到。”
月光清澈,照在形同打架却在媾和的两人身上。
“你真是失态……”这时,女人发出一声幽眇的叹息。宁次感觉有滚烫的泪滴打在自己的脊背上。
闻言,他猛然松了手,怔在了原地,半晌后苦笑道:“你这人……”
在那一瞬间,他又恢复了在日向宗族里的谦和有礼。
“起来吧。”宁次背着她穿好了衣服,“我送你回家。”
“不用了,你还是想好明天该怎么面对你亲爱的妹妹吧。”春野樱跳下了床,“话说在前面,要是你敢动佐助一根手指……”
“你要如何?”宁次翘起嘴角笑了笑,满脸的傲气和不屑,“你能如何?”
女人沉默不语地穿好鞋子,慢慢地抬起头直视着宁次:“我当然打不了日向家的什么主意,但我会让你付出等同的代价。”
“哦?我很期待。”宁次扣好最后一颗纽扣后打开了客房的门,“再见,春野小姐。”
这个小旅馆果真是适合露水情人的。春野樱一张一张地捡起散落在地板上的碟片。其实我一点都不讨厌你,宁次君,可是我找不到人能够容忍我这样肆无忌惮的愤怒。
真是,对不起。
恶言恶语的结果就是春野樱从晚上一直到第二天清晨都一直愧疚得不行,憋不住想找日向宁次道歉,可是仅有的那么一点自尊心又阻拦了她的脚步。
天地良心我真的只是想在你这里胡闹一下。
据心理学上来讲,人们大多数只对有安全度的人发脾气。因为在那个安全度之内。你潜意识知道对方不会离开你。胡闹是一种依赖。
走出了小旅馆,日向宁次依然是日向家那个温和的少年,她春野樱依然是医疗部忙得脚不沾地的医生。
没人会再提起那件事情。
即使只是刻意地去忽略它的存在。
这使得春野樱非常烦躁。
更加不凑巧的是,她正巧碰上了宇智波佐助,就在她某日中午下班坐在快餐店里狼吞虎咽地扫平桌上的菜色时。
“嗨,真巧。”嘴巴里塞着还没咽下去的萝卜丝,春野樱使劲挤出一个不算难看的笑容,“佐助君怎么不在日向家吃中饭呢?”
“哦,我和雏田说过了。”佐助端着自己的菜盘在春野樱的对面坐下来了。
春野樱没有由来地紧张了。在以前她并不是没有以这样的方式和佐助一起吃过中饭,但这一次,她却连目光都不知道往哪儿放,只顾埋头吃饭好让她早点从这样令人窒息的气氛中脱离出来。
“你着什么急?”佐助漫不经心地问他。
佐助现在越来越有日向家的意味了——沉稳,安静,波澜不惊,但却能不由分说地在气势上压倒她。和日向宁次的确是有几分相像了。
“没……”她尴尬地笑了笑,“医院里的事情……医院里的事情很多,我想早点回去。佐助君有事情?”
佐助微微皱起了眉头,原本——他对于日向家的联姻并没有什么太大的顾虑,毕竟他身边有个倔强的春野樱,他有绝对的自信这个迷恋了他很久的女孩子就算翻天覆地也不会认输。但当春野樱站到了他对面的战线上,摆出一副识大体的模样告诉他为了木叶的利益而放下私人的感情的时候,佐助的心里多了一个疙瘩。
是你亲口指给我的一条路啊,那么你现在所表现出的慌张又代表着什么呢?
“再见。”她低声地像是道歉一样说道,然后逃一样地离开了。
“春野医生,你回来得正好,这里有个外伤病人等你包扎一下。”
刚回来便被告知有病人,春野樱心情的郁闷程度可想而之,她应了一句然后戴上医用手套十分不情愿地找来了绷带和药水,换上职业的笑容走进诊室。
“春野医生,有劳了。”
日向宁次!
春野樱的眉毛耷拉下来了,连同医用的一次性口罩后面的嘴角也耷拉了下来。
“你好。”春野樱朝他点点头,“哪里受伤了?”
“小腿的肌肉拉伤。”日向宁次说道。
“什么时候?”
“刚刚,陪雏田大人训练的时候。”
春野樱慢慢蹲了下去,仔细看着日向宁次小腿的三头肌。
日向宁次也专注地盯着春野樱看,他突然发现这个女人认真的神情有种自然而然吸引他的地方。可日向宁次也说不好。他轻轻地叹了口气慢慢靠回到椅子上,眼神却游离在了窗外亮烈的夏日光景中。
他见过这个女人最狼狈的时候,也见过这个女人最失意的样子,还见过她最无可依靠的样子。
可这些毫不完美的春野樱佐助看见过吗?
答案必然是否定。
按照春野樱的性格,她能够让佐助看见的自己必定是最完美的春野樱。就如同他总是希望让雏田看到她最信赖的宁次哥哥。
“训练得太狠不是好事情啊……”春野樱抬起头来说道,“情况有点严重,要留院观察,我先给你进行冷敷吧,看样子应该不是肌腱完全断裂。48小时以后进行按摩恢复,总之在医院里呆上三天是必须的。”
“好。”
春野樱坐在宁次的床边帮他按摩拉伤的部位时,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宁次君,如果要在你爱的人和爱你的人之间选一个的话,你会选哪一个?”这个问题是学生时代时井野曾经问过她的,那个时候的春野樱毫不犹豫地说当然是选她爱的人,或者更确切一点,当然是选择佐助君了。
但是当这唯一的选择都消失了以后,她突然迷茫起来。
“应该是选爱你的人吧。”宁次说道,他正在喝茶,乌黑的发下是雪白的忧郁的瞳仁。这个时候的宁次很容易让春野樱想起佐助。
“为什么不选你爱的人?”春野樱逼问他,但这个问题不如说也在问她自己。
宁次看着她碧绿色的眼眸,那里面仿佛有盛夏时树荫里流动的光芒——清脆,直接,毫不掩饰的纯粹,“因为我爱的人已经成为别人的妻子了。”如果是别人来问他这个问题,他也许会选择沉默或者直接走掉,但是眼前这个女人用这样犹豫的语气问他的时候,他发觉自己没有办法去回避这个尖锐的问题。
“哦。”春野樱没有下文了,她的眼神埋在了樱花色的头发里。
阳光流转在被面上,宁次放下茶杯在晒得有太阳的味道的枕头上沉沉睡去。
也许这一切都只是个梦境,那就让我沉睡在梦境里不要醒来好了。
梦境里没有白眼,没有日向家,他是宁次,却不是日向宁次。梦境里是他所能想象的,渴望得到的最美好的世界。
傍晚醒来的时候春野樱已经走了,他的身上也盖上了一层薄被。床头边放了几盒快餐,晚风寂静,蝉声隐隐约约地传入病房里,这样的氛围让宁次很舒服。
“宁次哥哥!”这时,佐助和雏田两人过来探望他了。
“哦,雏田大人。”他微微点了点头算作行礼,“真是抱歉,这两日的训练就交由其他人来陪雏田大人吧。”
“这不是重点,宁次哥哥要早点好起来哦。”雏田温婉一笑,“父亲也托我传个话,宁次哥哥的婚事,他已经重新安排了。”
“是么?”宁次挑眉。
雏田望了一眼佐助,迟疑了一下还是将话语权交给了佐助,黑发黑瞳的青年点点头开口道:“日足大人说,白眼的血脉还是要以族内通婚的形式流传下去,所以宁次君成婚的对象是日向花火,但是日足大人还补充说了,因为宁次君和花火的年龄差距稍大了,所以还是可以考虑再娶一个侧室的,只是和侧室不能诞下孩子。这是为了保证白眼血统的纯正。”
佐助在说这些话的时候,宁次一直盯着那双黑瞳看着。但自始至终,他都没有从那双死水一般的眼睛里找出半点情感的波澜。
你不是知道那个女孩子一直像是个傻子一样爱着你的么?你不是也爱着春野樱的么?你怎么能够平静地说出这些话的?宇智波佐助!
“父亲说,他觉得春野樱不错,就看宁次哥哥的意思了。”雏田说道。
宁次忽然有种要一拳揍在佐助脸上的冲动,但是这股冲动很快变成了一颗沉重的坠入深渊的心。
“侧室这件事情我再考虑一下,请转告父亲,我知道了。”宁次松开了在被子下握紧的拳头。
他觉得自己的拳头就算握得再紧,也是什么都握不住了。
佐助和宁次又寒暄了几句后便要打算告辞了,宁次微笑的脸庞在佐助和雏田走出病房的那一刻消失殆尽。
然而,当雏田走出木叶病院后,她的眼泪就决堤般掉了下来,像是忍了很久一样越擦越多。惨白的路灯将她和佐助的身影拉得很长,佐助沉默地注视着哭泣不已的和服女子。
“佐助君……”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这对樱小姐,宁次哥哥,还有你都太过残忍了。”
佐助伸手环过雏田的肩膀,低声说道:“你忘了,还有你自己……”他的手指一分一分地用力扣紧女孩子瘦弱的肩膀,“我们都是轮回眼的牺牲品。”
“佐助君,我……”雏田收起抽噎的泪水,“我想去看看鸣人君,可以吗?”
“那就顺路去他家拜访吧。”佐助点点头。
如果是那个家伙的话,就算是自己什么都不说,听着他在一边扯皮扯淡都会心情变得明亮起来吧?
他揽着雏田,踩着夏天幽静的月光,朝鸣人家走去。
彼时,站在医院天台上吹风的春野樱目送着两人的离去,直到看不见影子了之后,才放胆恶狠狠地仰头喝完了金属罐里的啤酒,和着眼泪一起咽下去。
那天晚上,她对着早孕试纸发了很久的呆,她发现自己怀孕了。
也许是那次一不小心造成的,但春野樱还是不能够接受自己怀的是日向宁次的孩子这个事实。
真是个足够坑爹的意外。
春野樱仔细地将那枚试纸摆在眼前研究了一个晚上,而木叶病院办公室里的灯也亮了一个晚上。
在表白真相和隐瞒事实之间,春野樱纠结了很久——作为医疗忍者,她明白这个孩子必然也是个具备白眼的忍者,但是这个孩子一定不会被日向家所接受,而宁次本人,恐怕也没有这心理准备。
“伤脑筋啊……毕竟这是个分子水平上的奇迹,要是就这么没了,岂不是又少了一对白眼?”春野樱捏着那枚试纸一直到了东方的天空开始泛白,才鼓起勇气朝宁次的病房走去。
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
可是要怎么开口啊这种事情!
春野樱站在紧闭的病房门口又愣了很久。她本可以对宁次装出一副什么都没发生的态度然后悄悄地处理掉这个孩子的,但是在想了一晚上之后,春野樱觉得有必要对宁次坦白真相,这是起码的尊重。
“春野医生不如进来坐会儿,站这么长时间腿不酸么?”房间里传来了宁次淡淡的声音,果然是个好素质的忍者!春野樱硬着头皮拿着那枚试纸走进了宁次的病房。
“春野医生,你觉得日向家如何?”春野樱没料到日向宁次劈头就问了她这个问题。
她拉过在一旁的椅子坐了下来,“日向家啊,我早就和你说过了,我最不喜欢的就是日向家,我最不喜欢的人就是你。”疏朗的口气,轻松得好像在说今天天气真不错的样子,也不知道是真的还是假的。
喜欢和不喜欢本来就是没有理由的,但有些时候,那些遥不可及的恨意经过时间的漂洗会显得愈加单薄。对于佐助和雏田的婚姻,春野樱从来没有想过要妥协,也没想过要甘心,只是当面前站的是纲手和日足的时候,她觉得自己就算想要反对,即使到了头破血流的地步,恐怕也不能扭转结局分毫。
而对宁次来说,他也不是没有将她纳作侧室的想法——春野樱的确是个不错的人,若是作了侧室,平日里撤了屏风和她聊一些无关风月的事情都是一件令人非常愉快的事情,但也仅仅只能到这个地步了,她是春天山野里自由纷飞的花朵,而他是被囚禁在名为日向的笼中的鸟儿。
终是殊途,亦无同归。
樱花真正美丽的时刻是在山野的自由,而非是加戴上珠玉华冠时的模样。
他不想因此勉强她。日向宁次从来没考虑过这种感情是否可以归属到爱情的范畴里,对于感情上的事情他并不精通,他只知道他希望春野樱有一个比他要好的未来。
“怎么了,突然问起来?”春野樱问了一句。
“没什么。”日向宁次选择选择隐瞒。
我不需要再多一个人作我的陪葬,侧室什么的都可以去见鬼了。
“倒是你,有事情吗?”他想起了刚才春野樱站在门口很久都没有推门进来。
她握着试纸的手颤抖了一下,还是将那枚试纸放在了病床旁边的桌子上:“我怀孕了。”她低下头沮丧地说道,像是个犯了错的孩子。
真是讽刺啊。
病房里静悄悄的,清晨的风吹开了悬挂着的洁净的窗帘,微凉而温煦的日光悄悄地从窗户的缝隙里溜了进来。
“打掉吧。”过了半晌,宁次说道,“生下来的话……日向宗族也不会让他活下去的。”
女人猛地抬起头盯着他。
“我是说,打掉吧。对我们两个人都好。”宁次僵硬地重复了一遍,他没有去看春野樱,他怕多看一眼都会让他心软。
“我也……我也正有这个打算呢。”女人很快笑了,“在木叶的话人多口杂,指不定会传到日向宗族的耳朵里。我想找纲手大人申请一个去川之国的任务,然后去川之国的小诊所里……把这件事情办了。”
“我和你一起去。”宁次说。
“不必了,这件事情我一个人就可以搞定。”她说。
“不用多说,我会陪你去的。毕竟,这也有我的责任。”宁次说。
在川之国破旧的小诊所里,金属器具缓缓探入她的体内时,她的脑海里忽然像是走马灯一样浮现出了许许多多的景象,其中有在中忍考试时她握着苦无挡在佐助面前的时候,佐助离开的时候,宁次抱着她的时候,佐助结婚时他亲吻着雏田的时候,宁次安静地坐在她对面的时候,佐助拥抱着雏田的时候……佐助和宁次两个人的脸庞来来回回地交替着。
有眼泪淌了下来,迅速被身下的白床单吸收了。
当金属器具的触感终于离开了她的身体,春野樱感到自己的灵魂似乎也被刮去了一层。她挣扎着下了床,但全身就如同被抽空了似的,春野樱一下子跪坐在了地上。
宁次在她面前慢慢蹲了下来,沉默地帮她擦去了眼泪,然后伸手环住她。他感到自己的肩膀被泪水一颗一颗地打湿了,她的身体在不可遏止地发抖。
“回去了。”他说,“等回到了木叶,一切都可以退回原点了。”
“我知道。”她哽咽着说道,然后抱紧了宁次,“我爱你。”
她感到宁次伸出手拍了拍她的头发,轻笑道“别轻易说这句话,记得留到你结婚那一天再说。”
——还有一句话没有和你说,那就是“我也爱你”,即使你还牵挂着宇智波,我还牵挂着雏田,可我也爱你。
回到木叶的时候,他们便在十字路口分开了。她走向医疗部,他走向日向家。
念起之前种种,竟恍如隔世,像是冬天在列车上,隔了一层雾蒙蒙的玻璃看见的风景。
之后的烟火大会上她遇见了一起来看烟火的佐助和雏田。“真巧呢。”她笑着说道,手里还拿着一串章鱼烧。
“是的。”雏田点头道。
“最近似乎都没有看见宁次君了,都在陪雏田你训练吧?记得告诉他别训练得太过头了。”她咬着章鱼烧说道。
“不是……”雏田摇摇头,“是因为近来宗家在准备宁次哥哥的婚事。”
春野樱一惊,牙齿咬破了舌头,疼得她眉毛抖了抖。
“樱小姐怎么想?”雏田问。
“什么怎么想的?”春野樱咽下章鱼烧,“是他要结婚,又不是我要结婚。”
“不是……是关于,宁次哥哥的侧室这件事情,樱小姐答应了吗?”
“诶?我怎么不知道?”春野樱头摇得和拨浪鼓一样。雏田只好将事情的始末对她复述了一遍,“这个……他既然没和我讲,大概也就是,没有这个意思吧。”她笑得有些勉强。
但她发现佐助的眼神有些异样,春野樱似乎也隐约猜到了宁次的用意,遂陷入了沉默之中。
后来,在春野樱和宁次分别很久之后的某一天,宁次寄来了一张喜帖。
是他的婚礼。按照日足的意思,新郎和新娘分别是他与花火。
真悲哀,他以为自己能够获得的自由最终还是被日向家无情地打碎,白眼的血统将会世世代代地以这样的形式传承下去,以葬送应有的爱情为代价。
春野樱微笑地看着那张喜帖,心口有些微的痛感。
和佐助结婚时那种逼着她喘不过气的潮水一样的压抑不同,这一次,她觉得只是遗憾,却没有任何怨恨。不是相信了命运,而是学会了坦然,去接受波澜壮阔的生命长河里所有的暗涌。
日向宁次婚礼的那日,春野樱也去了,花火穿着白无垢的样子真的很漂亮。春野樱毫不吝惜地给了花火一个真诚的拥抱,然后她转向宁次说:“可以拥抱一下吗?”
宁次点点头,大方地揽住她。
这不是宁次第一次拥抱她,但这一次的拥抱却让春野樱感受到一种强烈的诀别的不舍。宁次在她耳边低声地说道:“再见,樱。”宁次从没有这样叫过她,他总是喊她春野医生或者春野小姐,这或许是最后一次从他嘴里能够获得的温情的话语吧——在这操蛋的世界。
女孩子发间的清香让宁次想起了那天晚上两个人喝了酒之后的疯狂,本来已经逼迫自己去忘记的那一晚的记忆在这时如同千军万马奔腾而出。
在那个小旅馆里,他们互相以最脆弱,最无助又最阴暗的一面呈现,在自戕与戕人的对话里揭开了对方血肉模糊的伤口。痛苦是极致的庆典,嘲笑是自我保护的方式。他们两个人在如此相同的境遇里遇见如此相似的彼此。宁次想,也许就是因为相似,若是在一起才反而会愈加地遭到伤害,他实在虚伪而显现出温和,她过于直接而表现得清脆。
宁次承认他依然爱着自己的妹妹雏田,就如同春野樱一直都走不出佐助带给她最甜蜜也最苦痛的回忆。
只是一切都不像当初那样激烈而又棱角分明。
因为在最痛苦的时刻,陪伴在身边的人就是彼此,这就够了。
春野樱松开他,用最合适的笑容说道:“新婚快乐。”
“谢谢哦。”花火握着她的手,“等会儿在日向家吃饭吧。”
“医院里事情很多……我心意到就是了。”她收回花火握着的手,“那么,我就走了,宁次君要记得多喝几杯呢。”
“一定的。”宁次笑道。
转身离开的时候,春野樱想起了在医院里的时候曾经问起宁次“在你爱的人和爱你的人之间,你会选什么呢?”宁次的回答是“应该是选爱你的人吧。”她仰起头。木叶的天空蓝得像是一汪湖,让她的心底也温柔起来,眼见得自己就快迈入剩女的行列了,还是早点找个人嫁了吧。她想了想,或许真的像宁次说的那样,找个爱自己的人就好了。
如果鸣人还记得的话,和金毛狐狸一起走过日后许许多多个春夏秋冬了此一生也足够了。
宁次目送着春野樱的背影:“樱,祝你幸福。”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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