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数

　　何减的心脏像是被人狠狠地一把抓住了似的，整个人僵在原地完全动弹不得。他很想回头看看趴在地上的何加那双眼睛是不是如曾经一样会让自己不知所措，却又怕水汪汪的红眼睛会把他心里好不容易建起来的墙瞬间打破。心里明明有个声音一直在说：“那个没心没肺的何加怎么可能会红了眼睛？就算是红的也是气红的，绝不会是自己想的那样。”可他还是不敢看，就是不敢看。他怕自己猜对了，更怕自己猜错。
　　何减努力迫使自己相信刚才那是幻听，可何加这个冤家仿佛知道他的想法一样，绵绵的拖着尾音又喊了一句：“减——减——”
　　这两个字像是被世上最厉害的弓箭手射出，瞄准了何减心里那个极小的缺口而来，却在扎入何减心上的前一刻，变成了藤蔓，瞬间满满地包住了整颗心。
　　“你……” 这便是何减说出的所有，仅此一个字，他就再也没有力气继续。
　　何减正无言，何加并没有意识到有什么不同，不消停地喊着：“减减你快来帮我拖住我弟弟！快点儿！别让他跑了！”
　　翠绿的藤蔓原来是带刺的，还是带钩的倒刺。他口中的这个“减减”原来不是自己。浓稠的红色顺着藤蔓的茎叶不断滴下。
　　“减减是谁？”何减的声音低沉沙哑得仿佛让人寒心，可何加迟钝地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何加一手抓着何减的脚后跟借势爬上前，一手抱住了何减的膝盖：“你嫂子张謇謇啊！謇謇你快点儿！我弟要跑了！”
　　……
　　静默
　　……
　　何减僵直地转身，俯身对上何加的眼睛，从紧咬的齿间挤出两个字：“嫂子？”
　　何加的头发被抓着，被迫仰着头看到了一双血红的眼睛。“何减生气了？”何加一面想着，一面松开了拽着何减脚后跟的右手，想把自己头顶的那只造成头皮生疼的手掰开。另一只抱着何减膝盖的手却丝毫没有放松，生怕何减借机跑了。何加艰难地掰开一根手指的同时嘶嘶的倒吸凉气说着：“不是嫂子。”掰开第二根手指了，“你说不是就不是。 ”感觉何减的力气收了，第三根手指马上就要松动了，何加面部肌肉稍稍放松了，咧着嘴角笑道：“那她就是你弟媳。”
　　“嗷！！！”何加的头发被不自主紧握拳头的何减扯痛得差点就掉出眼泪，双手紧紧抓着何减的拳头倒抽凉气。
　　被何加的叫声刺激终于回魂的何减，看着泪水逼至眼眶的可怜兮兮的何加，很想安抚式的揉揉何加的头，可是发现自己的手湿乎乎的，便收回来在自己的衣服上蹭。
　　感觉到疼痛消失，何加盘算着赶快把能解释的一口气说完。他们很多年没有扳手腕了，不知道对方的力气有多大，这下子何加得出结论：自己不是何减的对手，于是决定好汉不吃眼前亏的认错。“我错了，咱们早就说好了只要你替我背黑锅，你就是我‘哥哥’了，就算最后老头没打你那也不怪你，你仁至义尽了。是我的错，耍赖不肯承认你比我大。我怎么那么笨，从小你就没叫过我一次‘哥哥’，早就应该看出你不乐意了。我发誓，打今儿起，绝对不再把你当作我弟了！减哥好！减哥你大人大量原谅我！”
　　何减终于知道了什么叫“哭笑不得”。俯下身扶着何加的肩膀，苦笑着，叹了一口气。“我是不乐意你是我哥哥。可是我也不乐意我是你哥哥。”
　　酒还没完全醒的何加这下彻底当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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