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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 章
一片残叶随风落在曳地的长发上。
不知过了多久,又随风飘走。
“一个倾心爱我、愿意为我牺牲的人……”
未央一手执杆,一手托腮,除了偶尔自言自语动动嘴唇以外,就连视线都没从钓杆没下去的那一点移开过。
他就那样坐着,仿佛与大地融为了一体。浑然不觉时光的流逝。
掐指算来,他日出而“坐”日落而息的生活,已经有三十年之久。
自从称心跟着那个男人走了,没了说话的对象,他就一直一个人在这人迹罕至的湖心小岛发呆。
三十年,对人来说,就是半辈子,说起来漫长,过起来就如白驹过隙,弹指一挥间。但对妖来说,只不过是几度春秋几番风雨,无所谓长也无所谓短,日复一日而已。人会为生死执著,而妖却连悲欢离合也不懂得。
未央也不懂得。那个时候那样地羡慕称心,也许就是因为称心比他懂得何为悲何为欢吧。
「人与我们不同,他们会生老病死,还等不到你厌倦,他们就从你的生命中消失了。所以我不希望你爱上人。」
称心的话,他有时会听不懂。“厌倦”他知道,可“爱”是什么意思?
“称心,你怎么走了就不回来了呢?我很寂寞啊。”
日薄了西山。
未央站起身来,准备回家休息。曳地的长发随之离开地面,发稍刚好扫过小腿肚子,随着未央的脚步,轻快地摆动着。
还没有走出十步远,突然听到湖中的鱼儿叫他:“未央!未央!”
转头,不待开口问是什么事,就看到一具尸体正随着湖水被推到岸边。
“未央!他还没死!救救他!”
说实话,未央不知道怎么救人,更加不知道该如何搬运一个垂死的人。
所以当这具不幸落水的“尸体”被未央用柳枝捆着拖回茅舍的时候,更加不幸地添了许多新伤。但不幸中的大幸是,磕磕碰碰之中,反而让他吐出了身体里的积水,恢复了呼吸。
这茅舍还是当年称心他们留下的。未央从未住过,也不太懂得屋子里那些摆设都是干什么用的。现在虽然把人拖了进来,却也不往床上放,只往地上一扔。
收了柳枝,未央好奇地蹲在那人身边观察。
自从他成了精,见过的人一直有数,不懂得美丑。总之只要是人,他都觉得好奇得很。
“冷……”
那人的嘴唇发青,颤颤抖抖地发出一个音来。
冷?冷是什么感觉?他闻说天候寒冷的地方,树木都会抖掉叶子来御寒。人的话,那是要把衣服脱掉么?
未央手指轻轻一点,湿漉漉的衣服便片片瓦解,那人瞬间赤条精光。
未央吃惊地张大眼睛——这人怎么跟他不一样呢!?
虽然上下都差不多,但股间那一团毛茸茸软啪啪的是什么玩意?
手向发中摸出一根柳枝,试探地戳了戳。
那人忽然打了一个冷战,无意识地团起了身体。
“冷……火……”
未央惊得把柳枝甩得老远。
火!?这人为什么要火?天啊!太可怕了!他最怕火了!不可以!不可以!
未央头摇得像拨浪鼓。
“冷……被子……”
贝……子?要贝子取暖么?可是贝子要到湖里去取啊!太阳都下山了!他才不要去!
未央站起来在屋里转圈。
忽然看到床上整整齐齐放着被子。他一拍额头——是了!这东西也叫“贝子”的!以前看称心在院子里晒过的。
他欢天喜地地把被子抱过来,盖在那人身上。三十年的积尘再度开始了在空气中的旅行。呛得未央又是咳嗽又是喷嚏的,忙个不停。
但是那人好像终于不再叫冷了。
未央踏实下来,掸掸衣服,准备回去睡觉了。
“太阳出来了我再来看你哦。”
“痛!”
练云醒来第一个感觉就是浑身剧痛,像散了架一般。
浑身上下无数擦伤不算,后脑勺还肿了一个大包。
为什么他会赤条条地昏睡在冰凉的地板上?难道说!?
他连忙掀起被子检查下半身。
呼……还好,安好无恙。还以为自己被那群无良的匪徒给xx了呢。
他只记得自己被打得鼻青脸肿然后被丢下水,后面到底发生了什么,全无印象。
看这样子,他是被人救了?
不过这恩公也真是的,救人怎么不救到底呢?好歹把他拖到床上去啊!
“你醒了?”
未央抱着一捧药草出现在门口。
练云顺着声音看去,一时惊艳得目瞪口呆——仙、仙女啊!
咽一口口水才干巴巴地答道:“嗯、嗯!姑娘贵……”
“太好了!这个给你吃!”未央把药草举到练云面前。
“这个?给我吃?”练云仿佛看见乌龟在天上飞。
“动物们说这些药草可以退烧还可以疗伤。效果很好的。啊,对了对了,这些不是吃的,要嚼烂了敷在伤口上的。”未央抽出其中一些,放进自己嘴里,然后刷地掀开被子,就要把嚼烂的药草涂在练云的伤口上。
“啊——!!”练云的惨叫响彻云霄。非礼啦!!
“怎么了?伤口很疼么?”看着团成一团的练云,未央不解地眨眨眼睛。“你放心,我会很轻的。”
练云小生羞羞地扯住被角背过身去。“你、你到底是什么人?”
“我?我是柳……”才要坦白身份,突然想起称心曾经警告他不要随便告诉人自己是妖怪,话头一转,“我叫柳未央。你呢?”
“在、在下姓练,单字一个云。多谢姑娘救命之恩,可否先容小生把衣服穿上再说话?”
未央不解地反问:“‘姑娘’是谁?我叫未央。不叫‘姑娘’。你说你叫练云,‘小生’又是谁?”
“呃……”
练云一时千头万绪,不知从何说起,外加饥寒交迫,伤体衰弱,白眼一翻,又昏过去了。
当他再次醒来,已经被转移到了床上,全身的伤口都被敷好了药草泥。因为未央发现放在高一点的地方比较方便治疗。
“啊!你醒了!”未央一直拿着剩下的药草坐在床边,发愁怎么才能让练云把它们吃下去。“来,把它们吃下去,你就好了。”
练云艰难地开口:“不煎么?”
“‘尖’?好像是有一点尖吧。不过嚼烂了就不会了。你不会嚼么?那我来。”不容分说,未央就把药草放进嘴里,细细嚼烂了,吐在手里,递到练云嘴边。“好了,吃吧。”
在未央的“逼视”下,练云不得不像小狗一样,伸出舌头舔食未央嚼烂的药草。
“好痒!”未央忍不住出声。
练云有些舔上瘾,吃完了药草仍然不肯停,将未央的五根手指也舔过,还得寸进尺地顺着手心舔上手腕。
未央痒得不行,欲抽回手,不料却被练云一把抓住。
“你在挑逗我?”
虽然身上依然很痛,又渴又饿,脑袋还昏昏沉沉的,但练云色胆大似天,轻薄的话脱口而出。
未央听不懂练云是什么意思,也不挣脱,任他抓着,只一个劲琢磨。
练云把未央的不言当作默许,挣扎着坐起来,要拉未央上床。于是被子滑落,练云再度露出下身。
未央睁大眼睛,又从发间抽出一枝柳条去戳:“这到底是什么?”
练云的惨叫再次响彻云霄:“啊——!!”又被非礼了!!
但这次练云没有昏过去。
男子汉大丈夫,岂能因为被一个姑娘家三番两次“戏辱”就一昏再昏呢?更不要提他练云可是有名的摧花圣手,向来只有他摧人没有人摧他啊!
经过认真地交谈,练云发现未央完全不谙世事,真真一个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一般。可若真是仙子,救人时岂会如此粗暴?又岂会拿柳枝戳人家□□?
“你没见过男人么?”
他初步推测未央可能是某大户人家弃养的私生女,从小便被藏在这里,没接触过外人,更没有踏出过这小岛一步。
“男人?”
未央隔着被子盯着练云的下半身,害练云很紧张地在被子下面用双手护住□□,生怕又被看了去。
好像终于是看够了也想明白了,未央一拍手:“你是男人?”
咕噜~~
一瞬间的沉默。
未央提醒练云:“你肚子叫了?”
练云勉强一笑:“是,你有吃的吗?”
“吃的?啊!有!你等等!”
未央风一样地跑出去了。
练云颓倒在床上——累。好累。他从来没跟人说话这么累过。
这位大小姐到底不通人事到什么地步啊……
没一会儿,未央捧了一把泥土回来。但不单是泥土,里面还有蚯蚓在蠕动。
“给。”
练云狠狠抽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不要抖得太厉害。如果不是看未央的表情自始至终都那么正经,他几乎要认为这个外表像大人说话却像孩子的美人是在故意耍他了。
“你平常就吃这些么?”
嗯……说不上是“吃”,但,差不多吧。未央点点头。
练云努力吸气。“难道你家没有大米?”
未央答得很快:“大米是什么?”
“大米就是……呃……”大米啊!!练云激动得喷泪了。“算了,给我口水喝吧。”
“水有!”
未央很快拿来了水。
茅舍里有称心留下的锅碗瓢盆,未央勉强知道其中一些东西的用途。他和称心不一样,是个树妖,不需要饮食,自有天地的滋润。
早知道会遇到人,那时候就要称心多给他讲一些人情世故了。
唉,跟人说话好费劲,好多都听不懂。
可是称心说要找到一个倾心爱他、愿意为他牺牲的人,他才可以拥有真正的肉身。可是他既不懂得爱,更不知道怎样才能让人爱他。
唉,可是好想要一具真正的肉身啊。就像眼前这一具,下半身长着一团奇怪的东西。
想着想着,未央的视线不禁又溜到了练云的股间。
练云察觉到未央的视线,差点被水呛到。
“请问……我的衣服在哪里?”他还是赶快穿上衣服的好。
“被我脱掉了。”
“呃……那……脱在哪里了?”练云开始认知到跟一个出尘离世的人是没有道理可讲的。什么闺训啊男女之大防啊,最好都丢到爪哇国去。与其跟未央解释凡尘俗世,倒不如由他来适应未央的想法比较快。毕竟未央的脑袋瓜子里基本什么都没有,单纯得很。
“喏。”未央指向一地碎布片。
“……”
老天爷!就算要惩罚他的花心,也不带这样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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