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多情

　　“丫头……”柏明低声喃喃着要追出去，他有一个预感，如果现在不追出去的话，她和他就永远都不可能了，她……戴小爱一下挡在柏明的面前，执拗地盯住他。

　　“你要干嘛？”

　　柏明不理她，要绕过去，戴小爱转身拉住他的手，“不许去！”

　　“你给我放开！”柏明愤怒地低吼一声，狠狠甩掉她的手，戴小爱愣住了，在场的其他人也都愣住了，印象中的柏明总是挂着阳光一般的笑，从没见过他如此生气的样子。

　　戴小爱不甘地咬住下唇，轻轻说，“你就这么喜欢她？我没说一句假话，她17岁就天天泡酒吧，她真的就是一被人强-奸的烂货，你怎么就不信我……”

　　“够了！”柏明冷声打断她。

　　“……”戴小爱抖了下，神色渐渐变得幽怨。

　　柏明不再理她，临走前停了一下，凉声说，“我不想再看到你。”

　　“！”戴小爱莫可名状地瞪大眼。

　　我不想再看到你。

　　不是相不相信你的问题，是一个人怎么可以如此理所应当地伤害别人后还能如此无辜地问别人，你们为什么不相信我说的啊？我说的是真的啊！

　　戴小爱脸色青白，沾湿的长发狼狈地贴在脸上，她用手指梳了一下，揪紧。

　　柏明从饭店跑出来，马路上车水马龙，人头攒动，就是没有她的身影，霓虹灯五光十色，光怪陆离，就是再也看不到那个眼睛明亮的女孩。柏明焦急又无助地四处张望。

　　“丫头！”他喊，声音很快就被车流声淹没了。他打她的手机，没有人听，他沿着马路边跑边喊，没有人应，路人看着这个1米8几的大男孩终于慢慢停了下来，气喘吁吁地靠在护栏边，明亮的面孔上渐渐染上伤颓的颜色。

　　柏明闭上眼。丫头……我错了……

　　就算所有的人都怀疑你，我应该相信你。就算所有的人都背弃你，我应该站在你的身边。我连最起码的信任都无法给你，又凭什么说，我喜欢你？

　　……

　　“蔚沙……”沐雨轻轻唤她，出租车后，柏明像个丢失心爱玩具的小孩无助地喊着那两个字——丫头。只在两个人的时候，柏明才会这样喊她，而就在刚才，那声惊疑不定的丫头却让她从里凉到外。

　　蔚沙转头对她淡淡一笑，握了握沐雨的手，“没事。今天是我失算，不该带你来的。带你来就来吧，我还咽不下这口气，惹了这么多麻烦事，我的错。”

　　沐雨眼眶又有点发酸，摸了摸她的脸，所有的话都堵在喉咙口，一说出来，就怕眼泪也跟着出来了。

　　蔚沙像累了一般，把头轻轻靠在沐雨肩上，沐雨也低下头靠着她，出租车的电台里传出主持人夸张的笑声，窗外的车灯沉默地漂移，良久良久，蔚沙梦呓般开口了。

　　“我17岁确实差点被人强-奸了，不过我没让那个混蛋得逞，拿酒瓶砸了他就逃出来了……流了好多的血……”

　　“哦。”

　　“柯烨后来把那个混蛋打成了终身残疾，在劳教所呆了两个月。那两个月真他妈长啊……我天天都跑劳教所门口等着，那些混蛋就是不让我见他一面。”

　　“哦……你以为劳教所是你家啊，想进去就让你进去。”

　　蔚沙笑了声，又继续说，“我妈呢……也确实是个小三，到现在还是，那男人就是打死不愿意离婚，她也就死心眼在那等着。我也没办法，真没办法……”

　　沐雨眨了眨眼，“哦。”

　　这么说来，那戴小爱说的话也确实没怎么冤枉她，所以她除了沉默还能怎么样呢？只能沉默。那一瞬间，她连扇戴小爱的力气都没有，就那么傻不愣登的，跟个柱子一样杵在那里。

　　“木头，我妈……”

　　沐雨打断她，“你老跟我说你妈干嘛呀？”

　　“……”

　　“我的姐妹是你，又不是你妈，你跟我说这么多你妈有意思吗？我对她老人家又不感兴趣。”

　　“……”蔚沙闭上眼，攥紧了沐雨的衣角，攥得紧紧的，指甲盖一圈都成白的了。

　　电台里的笑声仍然夸张地传出，主持人操着一口暗哑的方言在那侃着无聊至极的笑话，“记者采访一位老奶奶，记者问：‘您对在城市随便燃放鞭炮这个问题怎么看呐？’老奶奶翻了下白眼，‘我还能怎么看呐？趴窗户上看呗……’”司机笑得嘿嘿的，往车后看了一眼，两个女孩都不说话了，闭着眼，像睡着了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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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人回到宿舍，柯烨已经在那等她了，刚才饭桌上有个是他朋友，发生了什么事全打电话跟他说了，蔚沙看到他楞了一下，“你怎么来了啊？”

　　沐雨看出柯烨有话要说，对蔚沙说，“你两在里面说吧，我出去。”

　　“不用了。”柯烨说完就拉住蔚沙的手向外面走。

　　蔚沙一直被他拉到走廊口，她扯了扯嘴角，“你要干嘛呀？有事说事，怎么今天变磨叽了。”

　　柯烨转过身静静地凝视她。

　　蔚沙被他看得受不了，转走目光，“对了，你来得正好。我和木头今天晚上都没怎么吃饭，你到校外帮我们两买点吃的吧，你有车，快。”

　　柯烨沉默片刻，点头说，“好，想吃什么？”他的声音不知怎么有些暗哑。

　　“木头爱吃麦叔叔的香芋派。”

　　柯烨笑了下，有点苦涩的意味，“你想吃什么？”

　　“我……一个汉堡就成。”毫无征兆的，眼泪啪一下就掉下来了，没办法，看到柯烨就想掉眼泪，真没出息，蔚沙胡乱地抹了一把，眼睛看着别处，声音带着鼻音，“你再帮我带一杯……”

　　柯烨一把将她搂进怀里，搂得紧紧的。

　　蔚沙愣了楞，眼泪扑簌簌落了下来，她闭紧嘴，不让自己发出声音，像个委屈又倔强的小孩，手迟疑着，终于用力地搂住柯烨的腰。

　　他的下巴抵在她的头，心疼地摩挲着。他不会说话，嘴巴天生就不甜，所以这个时候他说不出一句安慰的好听的话。他只会这么抱住她，紧紧的，像怀里的女孩是上帝拿他的肋骨化出的另一具□□。

　　与自己血肉共生，紧紧纠缠，她疼，他也痛，她一流眼泪，他就心疼。

　　柯烨出去后很快就回来了，怀里抱着一大包，全宿舍的份都买了，那时候瑶瑶和乌龟也回来了，现在有事没事乌龟就拉着瑶瑶一块去散步，美名曰心理疗伤，瑶瑶神色好像确实好了一些，只是整个人有时候会突然静了下来，像思想被人瞬间扼住了，每当这个时候，旁边的人要喊好几声，她才能回过神。

　　乌龟向柯烨笑说破费了破费了，瑶瑶也有点羞涩地笑了笑，说谢谢，柯烨淡淡点头，帮她们把可乐打开。蔚沙和沐雨在后面看着柯烨的背影，沐雨又看了眼瑶瑶，想了下，突然说，“如果我哪天把柯烨抢走了，你会怎么样啊？”

　　蔚沙怔了下，“你想什么呢？”

　　“我就说如果，一种假设！”

　　沐雨其实想问，你会不会也像瑶瑶对苗苗那样，跟我拼个鱼死网破，从此变成仇人一样？

　　蔚沙看着柯烨，片刻后，“被抢的话……就送你呗。”

　　沐雨楞了下，失笑道，“这么大方啊？”

　　“不是大不大方的问题，被抢走的话就说明他不属于我，那我还霸着他干嘛？还不赶紧送人吗？！看着心烦！”

　　沐雨看她一眼，“那他当初和陆茗希还有戴小爱在一块的时候，我看你也气得够呛，也没这么大方送人啊。”

　　这时柯烨转过身看着蔚沙，眼神意思是：我走了。蔚沙点点头，柯烨走了，她望着他的背影，他的身材属于修长中透着几分精悍，肩膀线条凌厉而优美，白色的衬衫在夜色中投下一抹雪白的惊叹，她的嘴角慢慢划起一抹好看的笑。

　　“或许是我一直觉得，他是属于我的。”

　　沐雨慢慢睁大了眼睛。

　　蔚沙笑得慵懒而满足。

　　他是属于我的。从很久很久以前，久到蔚沙也不记得那是什么时候，只知道当男孩牵起她的手走出那间冷漠的办公室，当男孩安静地捋着她的刘海看她有没有哭，当男孩温柔地为她一点点擦去掌心的鲜血……她就觉得，这个漂亮的男孩，是上帝赐给她的。

　　******

　　服装设计大赛临近，柏明终于连夜赶出来了那条裙子。当蔚沙看到它的时候，一瞬间竟然小小地停住了呼吸。

　　那是一条雪白抹胸束腰鱼尾裙，抹胸处缀满蓝色的细碎水钻，像一颗颗蓝色的星芒，极大的裙摆曳在身后，裙摆边缘是一圈缎扎的花，宛如白色的海浪簌簌扑在脚下。

　　柏明捧起裙子走到她面前，“去试试？看合不合适。”

　　蔚沙点点头，小心地接过裙子，裙子实在太好看了，无论是造型、气质还是做工，都好到让人惊叹，她怎么也没想到服贸专业的柏明竟然有这样的才气。

　　蔚沙换好后走出来，裙子的线条完美地贴合着她的身线，她稍微有点羞涩，裙子太好看，相比较，她都觉得自己有点配不上这条裙子了。

　　柏明有一瞬的失神，此刻她就像一只蓦然浮出海面的小美人鱼，乌发如水，眸光清亮，五官清丽如一朵啪然绽放的水仙，可是那只装着蓝色沙的玻璃樽像一个突兀的标记猛然扎进他的视线，他有点狼狈地收回目光，“……有没有哪里不合适？”

　　蔚沙站在镜子前，又感觉了下，然后摇摇头，“都挺好。”

　　柏明低下头，“那天……对不起。”。

　　蔚沙愣了愣，“为什么要对我说对不起啊？”

　　“那天，”柏明皱紧眉，“我该相信你的。”

　　“……”蔚沙静了片刻，轻轻笑了，“相信我的话，你就错了。”

　　柏明猛地抬起头，不明所以地看着她。

　　“因为那天晚上我根本没说什么呀。”

　　“……”

　　“而且……”蔚沙慢慢转过身，看着他，“她其实也没说错什么。”

　　“……”柏明目光剧烈颤抖起来，张了张口却不知道该说什么，整个人瞬间僵住了。

　　蔚沙又转过身对着镜子前照了照，神色自若，“部长，我保证这条裙子出来服装大赛的第一名肯定是你的了，到时候拿了奖金得请部门吃饭啊。”

　　柏明静静的，没有说话。

　　这时手机响起，是柯烨打来的，他已经在楼下等她了，蔚沙说自己很快就下来。挂断电话，蔚沙没有看身后僵默的柏明，进去把衣服换回，然后把裙子小心地挂好，这个料子叠起来肯定要皱。

　　“我先走了啊，尺寸正好，你有事再找我。”

　　柏明眼神空空地盯着地面，轻轻点了下头。

　　蔚沙拿起包向门口走去，临走前想到什么又说，“我觉得裙子的抹胸如果是桃形的话会更好看，你考虑看看，不过改起来会有点小麻烦，你看着办吧，就这样，我走了啊。”说完她就走了。

　　房间里只剩下柏明一个人。

　　蔚沙跑在走廊上，午后的阳光浸染了整个校园，像一幕怅然的怀旧影片，她的眼神很平静，风轻轻撩起她的长发，听到什么，回头一看，走廊那头，柯烨站在那里，夕阳下，他如画的眉眼漂亮得令人怦然心动。

　　“你怎么那么慢啊？”他皱眉抱怨道。

　　什么叫假话说得脸不红心不跳？什么叫睁着眼说瞎话？就是他这样的。其实她根本就不慢，都已经跑下来了，他还想怎样啊？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就那么一瞬间，他突然想见她了，一分一秒都不想再等，所以他就这么鬼使神差地，来了。

　　蔚沙笑了笑，向他跑过去，恍然13岁时，那个扎着双马尾的女孩撒腿跑向那个漂亮的男孩，马尾辫一甩一甩的，那么欢快，那么迫不及待，像终于，终于等到了那么一个人。

　　一个愿意拉起她的手，度过那一个又一个孤寒夜晚的人，如同一簇并不旺盛的火焰，却愿意将她所有的悲伤焚灭成灰，全然不顾自己会焚烧殆尽。

　　柏明静默地站在那里，夕阳将他寥落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相信或者不相信，当在意这个问题并为它说对不起的时候，其实感情就已经打了折扣，因为世上还有一种感情，当伤害来临时，他只会毫无条件地毅然决然地用自己的全部去保护那个人，无论对或不对，哪怕和整个世界作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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