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暖自知

　　在嘈杂的声音中，我只觉得脑袋里“嗡”的一声炸开了。
　　我努力了那么久时间，却不及人家的一次意外。倘若不是我没有尽早怀孕，皇后就没有理由让舒嫔嫁进来。这一切都是因为我自己，都是因为我自己。
　　所谓,自作孽不可活大概就是我这般光景吧。
　　“皇上，这舒嫔如今已有身孕，那晋升的事……”太后的一句话，让我再次跌入谷底。
　　玉衍如今是天子，不可言而无信。那舒嫔不就改晋升为舒妃了么，六个月后她再生下一个龙子，那皇后的位子迟早要给她的……这往后的一切，我真真不愿往深处想。
　　“是，母后。我会拟旨晋舒嫔为舒妃。”玉衍无力的话语传进我的耳朵。
　　这一切，都将要尘埃落定了么？
　　一片道贺声，独留我一人空悲伤。

　　筵席散尽，我由卿笑搀着走出大殿。刚走出去便觉得寒风刺骨,卿笑帮我系好斗篷，拢了拢便往淳…哦，现在我已是玉衍封的湘妃，赐薄桦殿居住。往薄桦殿的方向走去。忽然觉得有什么微微凉的东西打在脸上，我伸手摸了摸，却是已然化作雪水的雪花。
　　我停下脚步，任由飘渺的雪花落在发髻、睫毛、斗篷上。从我身上传过去的体温失其化做水，打湿衣衫，凉意渐入骨髓。或许是因为身上感受到了凉意，心里便觉得没有那么悲凉了。
　　“小……娘娘，快些回去吧，免得着凉。”卿笑还是不习惯喊我娘娘，就是在我还是太子妃的时候，她也还是喊我小姐。昨晚，玉衍听着卿笑依旧喊我小姐便告诫她‘今后不可随意唤你家主子，免得被人抓到把柄好有说辞。往后我不在的时候你便要多加小心自己的舆论言行，免得给你家主子招来不必要的麻烦。’我不知道玉衍他为何在登基以后便变得如此谨言慎行，或许帝王之道便是如此吧。
　　“卿笑，你先回去，我想一个人走一走。”
　　“这样不好吧，小姐，天在下雪呢，很容易生病的，小姐你还是跟我一起回寝宫吧。”这丫头一着急便把规矩忘得一干二净。
　　“好了，你先回去。我一下子就回去。不要担心。”
　　“可是……”
　　未等她说完便摆摆手朝另一个方向走去。本来以为自己跟随娘亲如此恬淡的过活，便可看淡一切，却不然自己原来也是会因为某些事情某些人而吃醋嫉妒。
　　埋头走了许久，等到觉得越发寒意刺骨的时候，就发现已然不知自己身在何处，转身试图按原路返回，却不料依旧在原地兜圈圈。
　　莫非今晚我要露宿于寒雪之夜？真真到如今才发觉原来真的很冷，手脚已经通红，不断哈气跺脚也无济于事。
　　气馁之时，却听得不远处有人开门的声音。
　　“那里何人，如若不嫌弃便进来暖暖身子。”
　　我缩着脖子朝那开着的门走去，跟着那一身素衣的女子走进内屋。她让我靠着炭炉坐下，又递给我一个汤婆子，“谢……谢谢。”
　　“如此天气，怎的在外闲逛？看你的装扮应该是宫里的哪位主子吧，怎的没有宫人跟着呢？看你都快要冻僵了。”体温渐渐上升，这我才打量那女子一番，没有施粉黛却依旧姣好的面孔，简单的发髻上独独簪了一根玉簪，由于离得有些距离，看不清式样。
　　“我只是心有郁结，想独自走走，希望能想通。却不料问题没想明白倒把自己折腾的不知道在哪了……这位，我该怎么称呼您？”
　　“你就叫我太妃娘娘吧，一时间我还真不知道你该如何唤我。”
　　哦，原来是太后那一辈的人，但她看起来并未长我许多岁。“太妃娘娘，请问从这里怎么到薄桦殿？”
　　“原来是薄桦殿的昕妃，你便沿着我宫门口的竹子林一直走，走到尽头你便可看到御河，再往左走，遇到的第一座桥，你过桥再直走一段路便可看到薄桦殿了。”
　　我道谢退出。临走前抬头望了一眼那太妃娘娘的宮名——凉梧殿.

　　快走到薄桦殿的时候便听到玉衍呵斥的声音：“你们都是干什么吃的？连个人都找不到，如果昕妃有三长两短，你们都提头来见郑！！”玉衍背过手，顿了顿又呵斥卿笑：“还有你。卿笑，娘娘说要一个人走走你就让她一个人走走，万一出事了，我看你怎么办？”
　　“皇...娘娘！”卿笑首先发现我，急急忙忙朝我跑来。
　　“七七，你跑去哪里？侍卫们搜了整个皇宫都没找到你，真真吓倒我了。”
　　“没事，你莫要苛责他们。你看，我这不是好端端的回来了吗？”
　　“七七，你去了哪里？”
　　“哦，就是在御河边上做了一下。”我躲开玉衍的眼光，不知为何，我不愿说出遇见太妃娘娘的事情。
　　“你怎么可以在下雪的情况下在御河边上呆那么久，着凉了可该怎么办？”看玉衍这副担心我的样子，只觉得自己是庸人自扰，那舒嫔怀孕了又怎样？晋升舒妃又怎样？只要，玉衍的心始终对我如此便也无所谓了。
　　我抚平他皱紧的眉头，笑笑对他说：“你看，我这不是还好...”说话间只觉得眼前一片黑暗，在卿笑着急唤我小姐，玉衍大喊传御医的时候倒入玉衍的怀里。
　　在我醒来已是第二日，睁眼便看到玉烟嘴角上扬地望着我。
　　“怎...怎么？”玉衍这副笑脸让我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七七，你要做额娘了！”
　　“什...什么？额娘？”
　　“是啊，昨晚你晕倒以后，我便传了御医，御医说你只是有些风寒，没有什么大碍。后来他又说，还好没有伤及幼儿，再开几幅安胎药与你吃便无碍了。我甚是纳闷，御医便说你已有三个月的身孕，难道皇上你不知道吗？”我抚了抚已然有小生命在呼吸跳动的腹部，“玉衍，这一切都是真的么？来的太突然变也觉得太不真实。”
　　“是真的，七七，我们即将有自己的孩子了。”
　　“那...皇后之位...”
　　“这个……我等下便去写圣旨，挑个好日子行册封礼。”兴奋之余我却未曾注意掉玉衍那不一样的眼神。“七七，你先躺着休息，前朝还有事情，我便先走了。”他帮我掩了掩被子，我顺势闭起眼，如此才未看到他又是背着手出去的。
　　“小……娘娘，这下可就好了，皇后的位置肯定是娘娘的了。”
　　“好了，你唤我娘娘可要快些习惯，不要再毛毛躁躁的了。”
　　“是，皇、后、娘、娘。”卿笑故意拉长声音。
　　“你这小丫头，莫要乱喊。”
　　说话间也未曾注意，窗外有个黑影随着我们的声音晃了晃。
　　而我与玉衍的悲剧也是从此刻开始的。

　　近来有些嗜睡，春熙说是因为有身孕的缘故。对了，春熙。春熙本没有陪我嫁进来，是前几日娘亲送进宫来的，她说卿笑这小丫头不懂得如何照料有身孕的人，还说她身边有陈妈一个便也足够了，说我如今在这硕大的后宫，没有几个心腹可如何对付那些包藏祸心的人们。
　　我却笑娘亲太过紧张敏感：如今这后宫便也是我的位份最大，那些人，我有何惧。
　　娘亲也只是拍拍我的手，让我无论如何都要有所戒备。我笑应说是知道了。
　　自那日后，我便没有再见到过玉衍。春熙说：“皇上下了早朝都有来看过娘娘，只是娘娘还在熟睡当中，而皇上也吩咐我们不要喊醒娘娘，让娘娘睡足够。午膳过后，皇上也会来看娘娘。”
　　而那道封我为皇后的旨意也迟迟未曾下来。不知为何，一种恐慌的感觉溢上心头。
　　第二日晌午，我撑着眼皮，抱着团团靠在榻上等着玉衍来。
　　背后随着开门的声音还有瑟瑟寒风吹进来。缩了缩脖子，便看到一身明黄的玉衍走近，他依旧那么温柔的语气里却多了几分疏远：“七七，怎么不在床上躺着？ ”
　　“我等你来。”
　　他坐到另一边的榻上，端起卿笑端来的龙井，喝了一口。他说：“七七，我知道你是想问关于册封皇后的事情，但是……”
　　“但是什么？”
　　他抬头望着我，他的眸子好似深潭，让我有些看不明白。过了一会他才淡淡地说：“母后说，你与舒妃谁先诞下皇子，皇后便由谁做。”
　　又是母后。舒嫔怀孕便可先晋封妃位，而到了我这里便要如此。
　　“那玉衍你的意思也是如此？”
　　“母后的意思，我不好违背。”玉衍他这是怎么了，放在以前他便会说尽好话来劝我，而今天他只是说不可违背长辈的意思？
　　“那好，我知道了，你走吧。”我低头不再看他。
　　等那抹明黄离开我的视线的时候，眼泪却很不听话地跑出眼眶。眼泪滴落在团团身上，它觉得有些凉意便挣扎着跳出我的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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